第24节:第七回博浪沙一击中副车,东市口二命归黄泉 (1) 第七回博浪沙一击中副车,东市口二命归黄泉 姬单并没有忘记帛经之事,他叮咛吴墨不要出门,自己则到城外察看地形, 晚间便邀了吕文到酒家消遣探风,回来便是彻夜研读帛经。他对后面散乱部分太 过投入,总觉着乱而不散,却又理不出个头绪。脑海总在跳个不停,似乎触手可 及,却总也够他不着,令人心神不宁,欲罢不能,这是一种非常黏磨人的境况。 毕功于一役的感觉,使他不愿功败垂成。他自然看出吕文的意思,但他舍不得, 何况他三五天也不会离开定陶。秦皇帝刚出咸阳,大队人马行动自不会太快,入 函谷关也还有数日才能到达洛邑或者安邑,此时才可以决定下一步行动。 辞别吕文,姬单依然在探听与静研之间穿行,忍受着两种不一样的焦急。谁 知秦皇帝更为着急,一路马不停蹄,直奔之罡。就在吕文离开定陶的次日,姬单 在酒家听到郑举卖弄:接到制令,秦皇帝已到洛邑,十日内到定陶。在商贾们的 雀跃声中,姬单悄声离开酒家,回到张伯家中,与吴墨连夜收拾车马,一早付过 房钱,辞别张伯,城门一开,便趁着晨暮驱车出城。 吴墨扬鞭正待打马疾行,突然一位麻秆似的男子幽灵一般出现在车前,吴墨 喊" 驾" 的声音瞬间憋回换成了" 吁" ,定睛看清来人面目,回望一眼姬单,质 问那男子:" 干吗挡在车前?" 男子翻一眼吴墨,一脸醉醺醺的样子,眨着青紫的眼睛,拍着马头说道:" 没有,没有挡在车前,是马前,马前。" " 都一样,快让开!" " 不一样,马前、车前不一样。" " 你想干吗?" 吴墨知道来者不善,遇上麻烦了,可这一路悄声而行,没有 露出破绽呀。吴墨正自寻思,姬单已经跳下车来,和颜悦色地问道:" 阁下需要 帮忙吗?" 因为他已看出这是一名宿酒醉汉,脸上带着伤,纠缠下去恐生不便。 " 帮什么忙,不帮。——帮,找不着家了,回家。" " 家在哪里?" " 那里。" 男子随手向西方一指。 " 那好,在下正好西行,可送阁下一程。" 看到吴墨还在犹豫,冲城门使个 眼色,搀着男子上车。姬单的意思是先避开城门,再作定夺。因为眼看天色渐亮, 出城的人一多,难免嘴杂事繁,他可不愿惹上是非。 三人上车,继续西行,姬单试探着询问男子:" 阁下尊称?" 男子一愣怔:" 尊称?啊,名字?人们都喊我齐三。是尊称吧?" 姬单应诺一声,伴以一笑,又道:" 听口音,齐三兄不是本地人。" " 不是,当然不是。" 齐三突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远着呢。水路,五 天,逆着水,难走。" " 那,船呢?" 姬单知道齐三未必有自家船,但他要打探出齐三根基,所以 要绕下去。 " 找不着了。那天喝罢酒,到河边洗手,有个船家冲我招手,我便上了船, 摇桨,累死,不过有酒喝。谁知到了这里,他们说是定陶,把我推上岸,他们拐 进小沟,走了。" " 那你脸上的伤?" 吴墨忍不住插嘴问道。 " 打的。为什么?他们不管我,人生地不熟,喝酒,完后没钱,便挨揍。" 听着齐三说得轻巧,姬单也忍不住莞尔。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逆流而上, 怎么家在西边?" " 不对,不在西边。别看我找不着家,县城还知道,东西还知道,沛县,在 东边,打东边来。" " 可我们往西呀!" 吴墨叫道。 " 骗我?明明往东,你看太阳——不对,一大早,太阳怎么在西边?" 姬单心里完全明了,这是一醉汉,被人骗着当了船工,到目的地给扔下了。 可自己要西行,而且事不宜迟,于是便打定主意,遂开口说道:" 齐三兄,在下 急于西行,你还是在此下车。这是三百钱,拿上,回家吧。" " 对呀,我要回家呀,可是找不着呀?" " 你看,那边是西水亭,吃点东西,找条往沛县的邮船,两三天便到家了。 " " 当真?" 齐三掂一下手中的三枚钱," 好,好,那我下车了。" 说着一骨 碌下去,眯着眼冲姬单二人一抱拳,摇晃着转身便走。姬单虽然于心不忍,但自 己要事在身,无暇顾及,心中默念,上天保佑吧,然后冲吴墨递个眼神,马车箭 一般冲向大道。 齐三顾不着姬单如何西去,一条直线来在西水亭酒家,把钱往几案上一拍: " 来坛酒!" 酒保过来一看满脸青紫的齐三,刚要赶人,瞧见三枚大钱,心下又 喜,忙着回道:" 好嘞。要什么下酒菜?" 齐三瞥一眼酒保:" 只要酒,不要菜。干喝,才是喝家。" 看着酒保不走, 又一想自己有钱,便吩咐道:" 来半根酱瓜!" 再说姬单日夜兼程,一路西行,第三日已到阳武境内,屈指算来,秦皇帝也 快到了。姬单心细,将吴墨留在阳武城中歇下,自己悄悄来到城外观察地形。 驰道在进入阳武之前要跨越鸿沟,为了垂直架桥,道路在这里形成一个弯道, 这个地方便是阳武城西的博浪沙。弯道便于隐蔽,姬单便选择在这里下手。他将 吴墨安置在内弯,自己躲在外弯处观察策应。 这样埋伏了两天,突见西方烟尘蔽日,盘旋而来。姬单凝眸中出现一线轻骑 疾速驶来,旋风般充满眼仁。姬单全身的汗毛像身旁的松针般直立,可身的衣服 立时觉着紧绷起来。这一天他盼望了十余年,在这十余年当中,他一心只想的是 如何得手,从未考量过后果。现在便要唾手可得了,尽管经过周密谋划,万无一 失,但他仍然陡增不安,因为这毕竟是他平生第一次直面战场,而且面对的是一 代雄主秦皇帝,成则一雪国耻,败则死无葬身之地,胸中不觉" 咚咚" 如马蹄声 般直响,冷汗悄没声地溢出毛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