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第七回博浪沙一击中副车,东市口二命归黄泉 (3) 吕文明白这是磔刑,突然想起女儿从未见过这等阵势,赶忙来捂女儿的眼睛。 然而为时已晚,五辆牛车只狂奔几步,原本立着的张伯被拽倒,又突地被扬起, 随着张伯撕心裂肺的惨叫,头和双臂被生生扯掉,躯干连着腿又重重摔在地上, 断颈喷着鲜血在空中划出殷红的弧线。吕雉在父亲的手捂上自己眼睛的同时,晕 倒在父亲怀中。吕文紧紧抱住女儿,在心里叮咛自己要站稳。 这时,阴沉的天空终于飘下雨丝,春天乍暖还寒,雨丝打在脸上,格外地凉。 行刑已经结束,着雨的人们四散而去。冰冷的雨丝激醒了吕雉,不自主地打了个 冷战,仰头望一眼父亲,背靠着父亲的身子转过来,伏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无 声地抽噎着。吕文拍拍女儿,一时无言。 吕文父女的一举一动,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这个人便是同样没有随人群散 去的张成。面对伯父母的极刑,心中的悲痛是不言而喻的,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 还有几分愧疚和不安,这些只有他一人知道,如同心中许多不可示人的隐秘一样, 被深深地锁在心底。他本要等人群散去,悄悄替伯父伯母收尸的,因见吕文父女 立在路边,心中数番掂算,还是移步过来。 吕文看到张成过来,忙扶起吕雉,与张成见礼。自然是询问张伯之事,张成 不愿多语,讲说先将伯父伯母收殓了再说。张成毕竟是市长,只一句话便有许多 刚才张望者过来帮忙。众人从临街的棺材铺里抬来两口五尺棺,忙乱着将张伯夫 妇散乱的尸体殓入棺内,抬回张宅。送走众人,张成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 吕文他们听,因为张伯容留过两个可疑之人,被人告发,因之获刑。吕文心中沉 重,吕雉又抽噎起来,倒是吕释之问道:" 是姬公子?那我们岂不也要受牵连? " 吕雉闻听倒吸一口凉气:张伯留住姬单便处极刑,自己引来姬单,岂不是罪 魁祸首?父亲整夜与姬单饮酒,干系不更大?张成看透吕雉的心思,艰难地挤出 点笑容:" 你们也不必担心。本来我也是要株连的,郑公看在我鞍前马后的份儿 上,说情,便把这事压下来。再说,我也,也花了许多。" 吕雉心里生出愧疚来,也夹杂着感激。吕文从葛囊中摸出一镒金来,往张成 手中塞,张成慌得缩回手,连声道" 不" 。吕文将镒金搁到身旁的漆木案上,拦 住辞让的张成:" 这也不是给你的。这些钱,先张罗着将张伯葬下。我们人生地 不熟,别的也帮不上什么,你也别推辞了。" 张成眼光从镒金上移开:" 我有食俸,怎能要你们的钱。" 吕文说道:" 不是这样话。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明日讨口上好的椁,一定 要让他们走好。" " 椁便不必了,有棺便可以。" 张成见吕文还要争,又说道," 怎么说伯父 母也算戴罪之人,不好太过铺张。再说我在官府做事,更不可张扬,是吧?" 以吕文的意思是要好好为张伯夫妇下葬,以解心中不安,毕竟张伯的死与自 家有牵连。现在见张成坚持,也不好强求,只有作罢。几人又扯了许多话,商定 明日准备,后日下葬。吕雉本要留下守殓,张成坚持不让,言说晚上也没什么事, 由他守,明天吕雉再守;他先去东市向市长告个假,然后张罗下葬的事。吕文看 看天色开始暗下来,便吩咐吕释之将车上的家当搬到屋里,吕雉做点饭大家先填 饱肚子再说。 吕释之打开西厢房门锁,推开门,摸索着点上油灯,屋里顿时亮起来。吕雉 最后进来,正待转身掩门,却发现父亲抬起的脚上带了片丝帛,遂唤住父亲,弯 腰捡起丝帛,拿到灯下看时,却是几行秀气的小字: 吕公阁下:仆承私惠,授以藏帛,自当面还。然今日事疾,仓促辞离,无以 面公。且私念书奇,未尝尽览,故携书而往,来日必登门谢还。又,商道恶,勿 轻信。姬单拜言。 吕雉识字不多,只看出个大意,这时吕文已凑过来,吕雉遂递给父亲。吕文 看罢,没言语,吕释之又拿过去看:" 嘻,书而已,至于嘛!" 说完偷看父亲一 眼,果然吕文正拿眼瞪他,一做鬼脸,刺溜一下逃出门,将马车上的家什往屋里 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