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第八回籴黍稷仁心遇暗手,尝艰辛柔女思捭阖(1) 第八回籴黍稷仁心遇暗手,尝艰辛柔女思捭阖 过了数日,张成告知吕文,费了好大劲,好说歹说,县令总算答应往事不究, 事情便算过去了。吕文谢过张成,第一件事便是跑到东市找唐客,到跟前一看, 人去屋空,询问旁边的人,只说有十多天不见人了。吕文忽地头便大了,不会卷 钱跑了吧?后来问张成,张成说是一两万的买卖还不至于逃,再说他是为徐公做 事,不会跑的,耐心等等。 第二天再去找唐客,依然封门闭户,吕文心中已有些耐不住,思想着各种各 样的可能,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后怕,打听唐客的家,同样没人知道。这样耗到 天黑,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中,盘腿跌坐在屋里出神。吕雉过来让他吃饭,他答非 所问道:" 你二哥呢?" " 外面一天啦,没回来。" " 没回来,又没回来。" 吕雉听不懂父亲说什么,心中纳闷,但知道父亲心 情不好,便不再多语,只是将小几案从墙边挪过来,端上腌好的韭菜,给父亲盛 来一碗粥,放好木箸,又起身将挂在房顶的饼筐取下,放在几案旁。吕文看看饼 筐,叹口气。吕雉端起碗,拿起木箸往几案上一磕,这是她的习惯,从父亲那儿 学来的。开始是为了将不齐的木箸头磕齐,再后来便成了习惯。她刚刚要夹菜, 听到父亲的叹息,以为父亲胃口不好,便问:" 爹想吃什么?我做去。" 吕文刚要开口说话,吕释之风风火火进来,从门后的水缶里淘一瓢水,咕咚 咕咚喝干,用手擦去下巴的水滴,兴冲冲道:" 你猜怎么着,爹?得来全不费工 夫,搞定了,全搞定了!" " 搞定什么了,你高兴成这样?" 吕雉说着,向吕释之努嘴,让他看父亲。 吕释之这才发现父亲板着个脸,赶忙赔笑道:" 爹,我可没惹你,而且我去干正 事了。爹,仓库,仓库有着落啦。你猜你猜,是谁?张成!张伯在城东有一个大 宅子,十几亩大,一圈的屋子,中间一大庭院,储存晾晒,再好不过了。我今天 在城里转悠,见着咱市长,问我干吗,我说找粮仓。他说那哪有现成的。说完突 然又一拍脑门,张伯家有,在城东,他没空,我自个儿摸索着去的,还真找着了。 出城向东,再往北一点,在菏水东边,北边一点又是济水,漕运方便吧?" 困扰 多时的难题一朝解决,吕释之掩饰不住兴奋。一口气说完,接过吕雉递过的汤碗, 顺着碗边刺溜一口,托碗的左手就势旋转,贴着嘴的碗便转了半圈;碗边温度低, 挺热的粥,这溜边半圈便喝进小半口去,夹点韭菜就着咽下。又看父亲,见父亲 还是一脸官司,低声问:" 怎么啦,爹?" 吕文看看眉飞色舞的儿子,叹口气道:" 仓库有了,又有何用?" " 怎么啦?" 吕释之疑惑地望着父亲,送到嘴边的饼也停住。 " 唐客找不着了。" " 又没人?亲娘死了也该葬完了。真跑啦?" 见吕文无奈地点点头,便劝道, " 不怕,爹。明天咱们一起去,不行找他家去。再不然,找市长,咱守着个市长 干吗?让妹妹去,一去一个准。" 说完冲吕雉一挤眼。吕雉冲没个正形的哥哥一 瞪眼,埋头吃饭。 吕文想一下,点点头。 晚上,吕文连相书也没了心思看,早早睡下,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 糊梦见不停地走呀走呀,看见前面一人,追上一看,正是唐客,一高兴,醒转来, 梦一场,便又睡去。一会儿又梦见唐客真的跑了,张成告诉他,唐客失踪,徐公 也不知其下落。吕文惊醒,发觉是梦,这才放下心来。这样一直折腾到天亮,草 草吃点东西,同儿子来到东市。老远看见唐客门开着,不敢相信,右手暗自掐一 下左手心,痛,总算舒出口气。夺门进去,见着唐客便道:" 总算见着人了,唐 公跑哪儿啦?" 唐客一声支吾,吕文又道:" 前两天我有事脱不开身,昨天一来,封门闭户, 吓我一跳。" 唐客知道吕文此前一天才来,反口道:" 说好半月交货,你不来,这不害得 我跑一趟去把货转给别家。" " 货你转了?" " 总不能压我手上,是吧?" 吕文这回真着急了:" 没货了?那钱先还我吧。" " 是转货,钱都压着呢,哪有?" " 唐公可不能赖!" " 别说那么难听,一万来钱还不至于。吕公别急,不是还要吗?五天之内, 货到,不到吕公封我门。" " 好,再信唐公一回。" " 哪只一回,放心好啦。仓库找好啦?" " 甫才找到,还没来得及收拾。" " 还是,货到了存哪儿?" " 先运单父了,只好。" " 那可得加运费。" " 加呗。" 吕文心想,多运那么远,加点运费也应该。 这次来定陶,变故不断,加上这两天急火攻心,唐客这边一有着落,吕文的 心劲一松,人便没了精神,回到张家倒头便睡,直到夜半时分才醒转来。吕雉一 直陪在父亲身边,晚饭时叫了几声没有唤醒父亲,她便将饭煲在釜里,收拾好屋 子便拿了鞋底边纳边照看着父亲。二哥陪张成喝酒去了,到二更后才回来,已是 醉意醺醺,鞋都没脱倒在床上便扯上呼噜。吕雉手扇酒气,帮二哥脱去鞋子,把 压在父亲身上的手拿开,塞到被子里,又把手轻轻搭在父亲头上,感觉没事,复 又继续纳鞋底。 她没想到行商坐贾如此艰难,原本想着籴进粜出,从中赚些钱而已,没想到 之中如此多的事故。她觉着父亲是天底下最能干的人,没有什么能难倒的。而现 在看着往日游走街头、饮酒看相的父亲如此憔悴,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二哥如 此忙碌,她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在她的潜意识里,一个女人,能帮父母做点事、 分点忧,将来大了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也便知足了,没有更多的想法。现在她有 了一分焦急,一分忧虑。心思一分,拔出锥子穿针时居然扎了手。她" 咝" 的一 声,然后把出血的左手食指放到嘴里吮吸着。这时吕文醒来,努力睁开眼睛,看 到身边的吕雉,问道:" 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