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第十二回自负人暗察释疑雾,父母官连环布谜局(3) 车队浩浩荡荡来到城外将军大营,士卒通报之后,众人鱼贯而入。 王离是王贲的儿子,自小跟祖父王翦习武,深得祖父真传。王翦是秦国大将, 秦国吞并六国,其中五国灭于王翦父子之手。王翦率六十万大军攻灭楚国后,便 自楚向南戡定百越。等到王贲生擒齐王建,大秦一统,王翦便告老还乡,人马留 给了王离。王离马不卸甲人不离鞍历时三载,平靖百越,已是威名远扬。此时匈 奴时犯边郡,秦皇帝便派王离到代郡一线布防,百越由郡尉屠雎接手。王离秉承 爷爷低调做派,一路疾行,不愿给地方添乱,接到朝廷制令,到定陶征用粮草, 这才在济水边扎营。 现在赵尧率众前来,王离见到这么多的定陶官员倾巢出动,大为感叹,嘴上 谦让,心中难免欣喜,待众人入座,命人上茶。一阵扑鼻清香,王离口中说道: " 一路匆匆,来不及备酒,淡茶一杯,请慢用。" 赵尧也客套:" 哪里,将军到 定陶僻壤之地,理当在下做东。今天只是拜访,改日在城中宴请将军。" 王离摆手道:" 不讨扰了,此番军务紧急,三日后粮秣备齐,即刻开拔。" 赵尧咂一口茶,苦中透出清香甘醇。寒暄过后,倾巢拜访的目的达到,赵尧 便起身告辞。王离也不强留,众人复又浩浩荡荡回到城中。 途中的郑举像是无意地问张成:" 最近与审食其关系如何?" 张成不太愿意 提及审食其,因为当初两人在一起,他倍感压抑,可现在审食其人在城外,他依 然感到危机,甚或是恐惧。因为他只要想到审食其,便会浮现审食其那挂在嘴角 的讥讽式的微笑,因此他极力回避审食其。想到此,他淡淡地说:" 井水不犯河 水。" 郑举无声一笑,也不看张成,缓缓说道:" 这人一有才情,便难免恃才自傲, 此乃大忌。何况他也不过是一个放猪娃捡了本书而已,自以为很了不起。当初县 令走马上任,身边无人,才起用他。定陶名声在外,再想搞出名堂不易,赶巧他 把东市搞上去,苦无政绩的县令有了进身阶,在东郡立稳了脚跟。但他不应因此 尾巴翘上了天,谁也不放在眼里。瞧他时常挂在嘴角的冷笑,尤其是饮酒之时, 那丝冷笑不知伤过多少人;县令都不止一次提醒他。这次东市易人,都说是我的 主意;我也不怕你多心,其实是县令不想让他干。当然圈定你我确实下了不少工 夫,可没有县令点头,我能办吗?能办得成吗? " 按说县令非常关照他、容忍他,可惜他自以为是凭本事而为,以为这是应 得的。所以这人哪,要有报恩之心,不管人家后来如何,只要曾经有恩于你,便 要永世不忘,这样以后有机会还会关照你。 " 都说我残酷,可面对流动如此频繁的定陶,号称天下之中,没有苛法酷刑 行吗?而且你想想,我真正下狠手治罪的都是哪些人?那些奸诈作乱之人!真正 的行商坐贾者,我动过手吗?我是变着法子保护,可以说是容忍!" 张成从来没有听到郑举说这么多话,说这么动情的话。以前他只是个小喽啰, 不参与大事,自然也无权发言,别人也不会对他多讲什么,现在他是市长,而且 是定陶的第一里市。 郑举依然沉浸在感慨之中:" 不瞒你说,我靠的是县令,所以我要一心一意 为他卖命。像你,我倒了,你也就什么也没有了。别看你现在很风光,一旦倒台, 没人把你看眼里。看着你有前途,一圈人奉承你,那是赌你的来日。而一旦你倒 了,连现在人家也不把你当回事。看看审食其便知道了,当初说一不二,我都不 好违他的意,可现在你看,连商户都不把他放眼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有本事,可 还是不买他的账,为什么?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凭本事,你还真不是审食其的对 手。他一旦静下心来,放下自尊,你十八般武艺都用上,恐怕都近不了他的身。 我们嘲弄他是放猪娃捡本书,你知道他的一日之师是谁?盖公,师承河上丈人。 " 张成简直听呆了。他不知道郑举今天为什么会对他讲这么多,但他突然间想 明白了好多事。郑举能如此推心置腹地与他谈话,没有了以往居高临下的颐指气 使,他感觉到自己的地位一下子高了起来。尽管危险也大了,但既然走上了这条 道,再坎坷也要走下去。伯父培养自己不正是为了自己能仕途顺利?那么自己为 了仕进所做的一切便都是伯父的期待。他突然对伯父的事释然了,为了目标、为 了前程,他豁出去了。他嘴角挂出一丝他分明意识到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