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第十三回思储粮轻信濒绝境,念痴癫踏雪闯王城(3) 吕文还记得,他是怀里揣着老狱掾扔给他的一串刀币,晓行夜宿赶来临淄的。 几天来靠老狱掾塞给他的百十钱讨点干粮充饥,一路劳顿,满身疲惫,不想快要 进城之时又赶上一场漫天大雪。 这是秦始皇二十六年入冬的第一场雪,竟是弥天扑地般掩去了萧瑟秋风的呼 号,只留下雪花扑簌簌的着地声,混混沌沌的天地间出奇的静谧。大雪由燕南袭 向齐地,齐王城临淄也是素服加身,雪天一色,只是钩檐重廊依稀勾勒出在先的 苑榭迤逦,殿宇雄浑。 许是纷雪突至的缘故,往日喧嚣的临淄如同秋风乍住,街衢明巷空无一人。 南城监门无聊的一声哈欠,却见吕文逶迤而来,看去一身银白,全然不着一丝服 色。头巾裹得严严实实,眉毛胡须上叠起片片雪粒,近了看到红红的脸蛋和黑黑 的眸仁。百无聊赖的监门一时来了精神,刚要开口盘问,吕文却主动凑上前来询 问宫城如何走。监门随手往左一指,吕文便迈进城门循着道向西转。人拐了弯, 没了影,监门才想起没有盘问,也只是轻摇几下头作罢。 吕文辗转来到临淄城西南隅的内城齐王宫。他向门卒递上名刺,说明来意, 便在宫门外等候。天很冷,肚子里又缺食,只得猴子似的就地打着转跺着脚取暖。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吕文按捺不住,复又轻叩宫门,半晌出来一门卒,却不是刚 才那位。因询,得知刚才那位早交班走人。吕文顾不得生气,重又向门卒复述一 遍来意。门卒奇怪地上下探看吕文,看得吕文浑身不自在了,才道:" 吕公?吕 公,真要见齐王?""正是。""欲进立国之策?""喏。" 门卒被他的执著惹来了兴 趣:" 好,我可以传,不过……" 吕文明白,这是要钱;他出过外徭,见过世面, 只是心有不甘,再说葛袋里只剩几十钱,还得回去呀。于是诺诺说道:" 刚才都 报过了。" 那意思是不想给钱。门卒一看来人这么不识相,一笑:" 你慢慢等着 吧。" 说罢,返回宫门。 天寒地冻,一路走着虽说累点,但还暖和,现在歇下来可便不好受了,吕文 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叩门。门卒一脸坏笑出来:" 想明白了?""不是,有民求见, 理当引见。" 门卒几天无事,心情不错:" 也不瞒你,这是东侧门,要见王得到 南门。——嗨,别急走。南门也没开着,你不见满大街一个人影不见?秦军说来 便到,使者已经入宫,声言要围城三月,直到王城水断粮绝。城里能躲的人家早 避难了,走不了的窝在家里不敢出来。你要真想面王,我可以想办法,不过总不 能让我白跑吧?" 吕文眼看不出点血是不行了,便从葛囊中摸出刀币来。门卒一 把抓过:" 才这么点?" 勾头看看吕文身上,知道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心里自认 倒霉,还不够折腾钱。想着没事也是闲着,便把刀币随手往兜里一揣,说声走吧。 吕文见这人也不客气,连一个子都不留,刚要说什么,还没等开口,门卒便连拉 带拽地引他入宫。 别看宫外森严壁垒,宫内戍卫却是稀松平常。门卒向另一位门卒打个招呼, 便带着吕文穿廊过殿。走了足有一二里路,来到正殿,门卒与殿门口外郎耳语几 句,外郎瞟了吕文一眼道:" 巧了,王刚用过午膳,一会儿还要召见秦使,这会 儿是空,我去传。" 外郎进殿禀报,门卒拉过吕文:" 吕公好运气,也亏了我。 好了,你等着吧,是死是活不关我事了。" 说罢转身顺着原路出宫。 外郎进去不久,出来唤吕文进殿。吕文跟着谒者从东殿门入内,先右走再左 转,到中间直廊一直向北。殿内生着炭火,暖意融融,与宫外好比两重天。吕文 刚进偏殿浑身哆嗦,既是冷又是怯,穿了几个回廊,身上暖和,心里也安稳下来。 这时听得正殿门口中郎一声喧:" 单父吕叔平陛见。" 吕文心头一阵慌乱,忙碎 步上殿,拜道:" 在下吕文拜见齐王。" 听到" 起来回话" ,吕文起身,慢慢抬 头。安坐大殿上的齐王建,已愈六旬却并不见老,只是有些虚胖,吕文突然想起 本行,相起面来。天庭饱满,只是地阁不怎么方圆。进入相术,吕文不再紧张, 神色也自淡定。齐王建也还平和,命谒者在左手看座,待吕文在左侧坐定,说道 :" 吕公有国策呈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