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第十五回山重水复绝处逢生,小试牛刀淡茶试金(1) 第十五回山重水复绝处逢生,小试牛刀淡茶试金 审食其徒步回到城中,已是戌时,赵尧像是在等着他,依然笑容可掬,拉他 在身边坐,他却执拗地坐在对面下首的竹垫上。赵尧知道审食其的来意,见他只 喘气不开口,便用万分抱歉的口吻打破沉默:" 其实,这件事,我也是没办法。 郑举主管,我建议过,可他不听。你知道,我历来不武断行事。不过,他本来要 把你交给狱掾的,我全力拦挡下来。" 审食其赌气说道:" 县令何必阻拦?我正好对簿公堂。" " 这也太撕破脸了。不过我是赞同你的,不行你到郡守那里去把实情讲一讲, 郡守有句话,我也好办了。" 赵尧认真地讲。 审食其突然感觉到赵尧的为难,还真是为自己着想,心头又是一热,说道: " 我的账简呢?" " 不是告诉你,找不着了;想是打扫房间时让他们搞丢了。" 审食其刚才心中的一热立时冰凉。不禁对赵尧的支持多了个心眼,自己这么 到郡守那儿,手无寸据,无异自投罗网,想来这边什么证据都备好了,只是不会 有一样是对自己有利的。想到此,他有意试探赵尧:" 那好吧,我明天便动身赶 往濮阳。" 赵尧脸色一变,迅即又和颜悦色说道:" 你还有证据吗?说出来我帮你盘算 盘算,我你还信不过?" 见审食其默不作声,又说道," 若是证据不足,郡守怪 罪下来,郑举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是占主动的。不像在县里,我还可以左 右一些。郡守和郑举都是历城人,很关照的,你看我也是齐地人,但不是同邑, 在郡守面前便不如郑举。" 审食其清楚这些,他的心智不差,只是有时心浮气躁常常出错。他明白,赵 尧这是温吞水煮青蛙,但自己已然如此境地了,也只有靠赵尧了,郑举真要下狠 手,罗织罪名使自己锒铛入狱也是轻而易举的。于是他说道:" 我听县令的。我 也不想给县里抹黑。" 赵尧见审食其软下来,心中归复平静:" 这倒没什么,你只是要找足证据。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 不了。" 审食其也面色从容地说道。 赵尧释然,一身轻松地说道:" 那好,你放心,我会为你的事操心的。我也 知道都是下边人干的事,委屈你了。这一段你先歇歇心,回头风声过去了,我一 定给你安顿好。" 审食其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出的县府,他没有去小三家,而是一个人徒步回 到城外仓府。一天来水米未进,又来回百十里的路,他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脑 子一片空白。 慢慢地,脑子恢复了色彩,一会儿竖纹一会儿横波,一会儿又是横竖交叉, 搞得脑子发涨,浑身酸痛。他在放猪,才八九岁,一个塾师把窗口的他唤进屋内, 当着几位后生给他讲了许多,还送他一卷经简,他记得后生们喊他作盖公。他好 像不止一次去过,盖公说他聪明有余,扎实不足,扬长而克短,宁有所成。他感 觉口渴难耐,周身干涸,轻轻如絮在天空飘浮。他吃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 何时来到昆仑山下,遇到梦中的西王母,得天地真气,随风雨上下,无物无我逍 哉遥哉。这时西王母俯身近前,轻声呼唤,他终于看清西王母的面庞,丰腴温润, 他轻声呼唤起来。 " 醒啦,醒啦!" 他听到西王母的惊喜声,慢慢睁大眼睛,分辨着西王母。他终于看清了,喃 喃自语:" 娥姁?" 他想起来,自己一天水米未进,又一路奔波,还满腹冤屈, 想是睡过去了,但他不明白吕雉怎么会在这儿。于是舔一下干涩的嘴唇问道:" 你怎么在我这儿?" 吕雉尽顾了高兴,还未答话,枣核叫道:" 在你这儿?在我这儿!你睡了我 三天床,我睡了三天地。" 审食其一脸的不屑:" 我……怎么可能在你这儿?" " 那你下去!" 枣核说着便假装动手推他,被吕雉拦住。 审食其迷惑了,紧锁眉头回忆着。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是鬼使神差到了莲 湖,又漂到昆仑山,遇见西王母。不对,到莲湖前好像在城里,想找小三,可觉 着无颜,又踌躇不前,这才到莲湖。还是不对,自己找赵尧辞官,赵尧挽留,但 紧接着又说你要是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强阻。自己当初是不是很坚决,记不起来, 但此时只有坚决。自己好像是被仓吏赶出仓府,言称到城中领命。他不愿再受辱, 他打好行囊欲回沛县老家,但如此还乡,却同样无颜。 " 你睡了三天呢!终于醒了,可算好了!" 吕雉脸上溢满笑意。 " 三天?三天?" 审食其还是不相信。 " 可不三天,我睡了三天地板!" 枣核发泄着满肚子的不满。 " 真的?" 审食其询问的眼神得到吕雉的肯定,他又鄙夷地瞥一眼枣核," 你这儿?" 忽地抬起身子要下床,却只能抬起头,身子再也起不来。 " 自打你在东市见我第一眼,你便瞧我不起,那时我还是个娃娃。我真闹不 明白,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你不也是个放猪的?" 枣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 放猪的总比盗墓的强。" 审食其悻悻地回道,要在以前,他根本不屑于与 枣核这样的人争执。 " 那就是说,咱们彼此彼此。" 枣核终于找回自尊。 吕雉拦住枣核的话头:" 行啦,让审公子休息吧。" " 好,休息。" 枣核还不卸威,又说道," 对了,' 审公子',你的命可是娥 姁姐救下的,得报恩,知道吧?要是我在莲湖遇到挺尸的你,一脚踢进莲湖喂鲢 鱼。" 审食其恨得牙痒痒,真是龙搁浅滩遭虾戏,他本有意回他" 若是你救了我宁 愿再跳进去" 的话,可他不愿与之纠缠,再者他也没力气磨嘴。 " 住嘴吧枣核!你的命不也是我救回的?" " 对,所以我早已决定把命交给你啦。可眼下是' 审公子' 不认账,还说咱 们私闯官府!" " 你还说?" 枣核连忙举手:" 不说啦,不说啦。" 这几天枣核已将审食其的情况摸透, 别看他足不出户,但消息灵通,把审食其倒霉的前因后果搞得一清二楚。得到消 息的吕雉看到昏迷床头的审食其,又惊又喜。她并不知道恃才傲物的男人事业艰 难时,一旦倾倒在女儿面前又会神气勃发,但她有种感觉这是一个难得之人,至 于是对于吕家还是自己,并不清楚,总归她欣赏他的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