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之梦 几个星期之后,麦当娜从借住人家里搬了出来,她又要全靠自己了。她搬到一 拣破旧的四层楼房里。“我是从刚果来的,”她严肃地对邻居说,“去年我一直在 研究大猩猩的集体行为,现在我正在重新适应文明的生活环境。对了,你能借我一 点钱吗?” 为了谋生,她去各种快餐店打工,要不就直接从朋友手里要钱。她后来告诉媒 体说,她有过从垃圾桶里捡东西吃的经历,尽管当时的知情者不认同这段记忆。反 正她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她从不按时吃饭,早餐吃一根香蕉,中午吃一个苹果,加 餐吃一瓶酸奶。在她眼中,这个时期经历的所有艰苦都是烦人的分心事。但她心里 明白,她来纽约是为了跳舞——不是来吃的。她没有浪费时间做不现实的规则,也 不做乐观的梦想。她有一个目标,她要去追求这个目标。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麦当娜去著名的珀尔·朗舞蹈团试演,独舞艺术家珀尔· 朗立即认可了她的与众不同。“她进来时,穿着一件后背完全撕开的T 恤衫,”朗 回忆说,“上面别着一个巨大的安全别针,肯定有一英尺长。我想,如果她不把舞 伴的眼睛作瞎的话,有朝一日她就能成点事。” 麦当娜是朗的舞蹈团试演时被挑中的入选人之一。她狂热的自由舞给人留下了 深刻的印象。试演之后,朗记得自己走向麦当娜,一直走到离她的脸只有几英寸的 地方,似乎要仔细地看一看她。然后,她细细地端详了她一阵,抚摸着麦当娜的面 孔说:“亲爱的,你很特别。”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而且握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麦当娜回答说。 麦当娜把手抽回去,珀尔不情愿地放开了,似乎还想再端详眼前的这个姑娘。 “她是个杰出的舞蹈家,”珀尔·朗回忆说,“许多舞蹈家能踢腿,能展示特 技的身体控制,但是那些都很普通。麦当娜有力量、有强度,能超越身体表演,达 到某种更为激动人心的程度。那种强度是我对舞蹈家最看重的东西,麦当娜就有。” 显然,麦当娜征服了舞蹈指导朗,她懂得塑造自己,引领自己去实现目标,并 且成为她的良师益友。在朗的帮助下,她的舞蹈技艺日趋成熟,成了朗的助理。 “实际上我已经相当地依赖她了,”朗说,“刚开始的时候她很有条理,很职业, 而且非常严肃。但是几个星期之后,我注意到她对我的严格教学感到窒息。在我给 她加压的时候,她很难受。” 一天,麦当娜完成了一组复杂的舞蹈动作,伴奏音乐是一个疯狂的钢琴师弹奏 的爵士乐,这时朗走到她面前,做出很不高兴的样子。她拍着手命令道:“再来一 遍。” 麦当娜重新跳了一遍全部动作。 “再来一遍!” 接着又跳。 “再来一遍!不要停在固定的地方,麦当娜,”朗不耐烦地说。“现在,”她 又使劲拍着手说,“再来一遍!” 接着又跳。 “再来一遍!” 接着又跳。 “再来一遍!动起来,麦当娜。”她又说。 突然,麦当娜停下了脚步,顶撞说:“我不能再来一遍了,”她几乎要掉眼泪 了,“不要再逼我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苛刻?”她在自己的背包里翻了一通,找 出一个药片——也许是阿司匹林,也许是更烈的药——喝了一口塑料瓶里的水,把 药片咽了下去。然后,她把瓶子往地上一扔,嘟囔了一句咒语,瞥了一眼老师。 “可以这么说,我们之间发生了这样一个小场面,”泊尔·朗回忆说,“我责 怪她不想更卖力气,这时她开始抨击我。我知道,她在任何剧团里跳舞都会惹麻烦, 因为她这么有个性。这不是卖不卖力气的事;她很卖力气。但从她努力的方式中, 我看不到她同其他舞蹈演员融合相处的希望。” “她继续质问我,我也真的受够了。我向她提出一些建议,她向我行了一个屈 膝礼,然后用恶狠狠的口气说:”哦,太谢谢你了,可恨的女士。‘从来没有哪个 学生对我这样说过话。于是,我要求她一一命令她——走人。” 离开泊尔·朗舞蹈团后不久,麦当娜进入了世界知名的阿尔文·艾利舞蹈团的 一个培训班。但是,即便有了这个可喜的变化,尽管她聚集起全部的勇气、欲望和 精力,她还是不能立刻在纽约竞争激烈的舞蹈界占有一席之地。尽管将自己的全部 思想、身体和灵魂都献给了舞蹈,麦当娜仍然不得不为了生计,跑到当地一家多纳 面包店做收银员。她还到曼哈顿著名的“俄国茶楼”餐厅里当过女招待。 餐厅的原经理格雷戈里·卡米鲁奇回忆说:“她是个单薄的姑娘,非常瘦弱。 我常常想也许她在餐厅吃的饭就是她当日吃的惟一一顿饭。但是她很乐观,从来没 有无礼行为,总是按时上班。她刚来这里上班的时候,我发现她总盯着顾客看。 ‘我看看有钱人怎么吃喝,’她解释说,‘这样等我有钱了,我就能按正确方法吃 饭了。’然而,她很快就对有钱人的饮食习惯感到厌倦了。然后我感到她干不了很 长时间。‘我来纽约不是来干这个的。’我曾听到过她这样发牢骚。” 麦当娜来到纽约的头几个月,一直住在贫困街区里的破公寓里。父亲托尼·西 科内曾经来看望过她一次。 “我不想让他来,”麦当娜多年以后回忆道。“公寓里到处爬着蟑螂。楼道里 有酒鬼。整个地方闻起来是一股馊啤酒味。” “如果你的愚蠢梦想不能实现的话,会怎么样呢?”托尼问她。父女俩坐在8l 街的一家意大利餐馆里。麦当娜正在吃意大利面条和蛤蜊,她吃得这么香,好像好 几个月都没吃过这样一顿好饭的样子。 “跟我回家吧,”托尼说,“我真想你,诺妮。” “我爱你,爸爸,”麦当娜说,“但我不能回家。” “看看你活的样子,”他想说服她,“住在蟑螂旅馆里,过的就像流浪汉。” 堂姐吉娜·马内蒂回忆说:“即便今天,托尼谈到那次探望她的经历,眼睛里 仍然盈满泪水。我知道他的心在痛。我记得他把旅行时间缩短了。他说:”她这么 聪明,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实在不理解。‘他恳求她跟自己回到密歇根来,告诉 她说,他再也不跟她吵架了,他不会再管她,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她跟他回 去。’如果你真想让我自己选择,就让我用自己的方式选择。‘她对他说。他想在 离开之前给她留些钱。她不要。她拒绝他的帮助似乎就是在惩罚他。“ “‘她从来都不听我的话,’托尼回到密歇根后说。‘她只想像流浪汉一样生 活。她想饿死自己,这样就能当舞蹈家了。哼,跳舞的!’”他对麦当娜想跳舞这 件事一直感到郁闷,在他看来,跳舞根本就没有前途。 当然,严酷的事实是,跳舞的工作实在难找,尤其是在曼哈顿。这里的竞争十 分激烈,这里不乏灵敏、有才华的舞蹈家,他们的渴求和动力一点也不输给麦当娜。 “我有时会来到林肯中心,坐在喷水池旁哭鼻子,”她回忆说,“我会写在我 的小小日记本里,祈祷着能交到哪怕一个朋友。我已经习惯了自己是小水塘里的一 条大鱼,现在突然一下子,我什么也不是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回去。从来没 有。” “哦,天哪,她可从来没有坐在喷水池边上哭过,”哥哥马丁说,“我从来没 有在日记里写过自己的孤独和痛苦。而且她的朋友多得是。那些年她过得的确很艰 难,我的意思是,她是有过很多次绝望,这一点无可否认。但是她后来把她编织成 了一部辉煌传奇的一部分,这就是我妹妹。她最擅长的就是制造传奇。” “我记得我父亲看望她回来后说:‘她要么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舞蹈家, 要么会成为最大的傻瓜。’当然,结果是哪个也没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