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饭馆掌柜的儿子 这是个平平常常、毫不起眼的村庄,隐藏在原野中间。村中心是教党以及神甫 住的附属建筑,周围有几座房屋,不远有家“特许卖酒”的小饭馆。 村庄外边,一眼望去尽是连绵不断的肥沃黑土。天空中低垂着团团乌云。 秋天总是凄凉的。而这里,布塞托区龙科莱村,秋天比别的地方还要更加凄凉, 老是阴阴沉沉,不见阳光。红色和金色见不了多久,就又灰灰濛濛,雾气弥漫。热 火朝天的葡萄收获季节过去,村里便进入漫长的农闲时期。农民早早收工回家,因 为白天短,五点钟天就几乎黑了。这种时候最好是坐在宽敞的厨房里修理农具,享 受享受炉灶的温暖,有一搭没一搭地拉拉话。室外寒气袭人,那雾气浓得呀,象是 可以用刀子切割似的。周围一片静寂,只是偶尔听到儿声狗叫,或者大车吱吱吜吜 的声音,或者女人呼唤老是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的孩子的声音。 六点半钟,一家人围到餐桌边吃晚饭。大碗汤,灌肠,面包,一罐罐葡萄酒。 不言不语,不慌不忙地吃着,不时看看壁炉里的火,看看冒火星的劈柴。晚上就这 样不知不觉地过去,又到睡觉的时候了。天天一样,单调乏味不吉利的一八一三年 就要结束,对意大利来说,特别是在这儿北部地区,这是个凶岁。拿破仑远征俄国 失败,许多穿着绿色法军骑兵服的伦巴第、利古里亚和艾米利亚的农民就留在那遥 远的异国,双臂交叉,僵卧在莫斯科城郊或草原上某处的雪地里。大军狼狈溃退, 皇帝本人则急急赶回群情激愤的巴黎。食物匮乏,这使得所有的人都惊恐不安。年 景荒歉,货币失去作用。于半天活,才挣一公斤面包。 战争自然要耗费大量钱财,这负担首先落在穷苦大众头上。正好在一八一三年 这一年岁末,米兰大教堂1 正面的建筑竣工。在伦巴第这座大城市里禁止行乞,凡 是有劳动能力的人涉嫌行乞,就会被送去从事强迫劳动。这个措施是欧仁总督推行 的,他希望借此多征一些壮丁。拿破仑在彻底失败之前,还需要士兵。 时移势易,事件发展得更加迅速。波拿巴建立的巨大樊篱摇摇欲倒。村外传来 许多消息,众说纷纭。有人说,皇帝陛下在德累斯顿会战失败之后,准备在莱比锡 同联军决一雌雄。虽然已经过去很多个月,波丹谷地还不时出现一群群拿破仑军队 的逃兵,他们衣衫褴褛,形容憔悴,饿得皮包骨头。他们讲了很多骇人听闻、不可 思议的故事,关于饥饿、死亡、苦难和战斗,关于异地流浪和外国的风俗人情。农 民听不大懂,只是摇头叹息。那些不幸的人什么苦头没吃过啊!谈话的场所就是卡 洛·威尔第的小饭馆。这家饭馆在龙科莱既是杂货铺,又是烟酒店。卡洛·威尔第 从一七九八年开始经营此店,于一八○五年同配森萨市的路易贾·乌蒂尼结婚。卡 洛·威尔第身材瘦削,沉默寡言。他的妻子性情文静、忧郁,一辈子就知道辛苦操 劳。两口子很少同顾客攀谈,就象世界上的事跟他们毫无关系似的。他们知道,不 管谁来统治,法国人也好,奥地利人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人也好,他们的命运反正 一样——干活。端盘上菜,在柜台后面斟葡萄酒。如今在这间天棚低矮、梁木粗沉 的陋室里,经常可以听到一些希奇古怪和令人莫名其妙的词儿,什么斯摩稜斯克呀, 卡缅卡呀,别烈津纳呀。两万七千名意大利人开赴俄国,不到一年,活着回来的还 不到二千。但是苦难还没到尽头。在这不吉利的一八一三年,拿破仑又向他的意大 利各附属国索取新兵,凡是能拿枪的,一经发现,都送去当兵。又要打仗,又要穿 军装,又要离乡背井,过危险和困苦的生活。 所有的战争都一样。可是这回农民厌战了,想尽法子逃避兵役,不到征兵站去 报到。 波丹谷地正是阴暗的秋天,——一八一三年的十月阴雨连绵。拿破仑从意大利 征集到大炮和士兵,已经向莱比锡进发。十月十日,星期日,法军和联军两军开始 对垒。就在这天晚上八点钟左右,朱塞佩·福尔图尼诺·弗朗切斯科·威尔第降生。 当时龙科莱天色已经大黑,小饭馆里的客人即将散尽,整个谷地被厚重的雾气笼罩 着。卡洛得知一切顺利,他们夫妇结婚八年之后头一个儿子生下来身体健康,便跑 到楼下同店堂里的寥寥几个客人喝了一大杯葡萄酒。生了个男孩,这使他很满意。 将来早些让孩子干活,长大之后接着经营小饭馆,就象他当年继承父亲朱塞佩·安 东尼奥·威尔第的家业一样。 这个小饭馆只要经营得法,少赊帐,精打细算,可以带来一定的收入,维持一 家人的生计。因此生儿子是件喜事。如果孩子将来愿意上学,可以当神甫,这是个 不坏的职业。 过了两天,卡洛·威尔第便到布塞托市政府给儿子办出生登记。他来到法国管 辖区,说得确切些,来到塔罗先生领导的那个部门。头天照例举行了洗礼,并用拉 丁文记录在案。可是拿破仑法典还要求遵守民法。所以这次市长又吩咐用法文记载 如下:“一八一三年十月十二日上午九时,威尔第·夏尔(小饭馆老板,二十八岁, 家住龙科莱村)抱来一男婴进行登记,并申请取名为约瑟夫·福尔蒂南·弗朗苏瓦。” 用拉丁文或者用法文记载,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卡洛·威尔第有了后嗣。路易 贾·乌蒂尼健康状况良好,已经下床,虽然还不能干重活,却能料理家务。生活重 又进入常轨,卡洛·威尔第如今要有更多的收入,因为家里增加了一口人。好在龙 科莱没有第二家饭馆,他不用害怕竞争,只要肯下功夫就行。至于几百公里外的北 方某地正在发生的事——流血的会战,拿破仑的垮台,——同他风马牛不相及。穷 人根本不用管世界上发生什么事,只要温良恭顺就够了。其它的事一概与他们不相 干。确切些说,只有军队过境,烧杀掳掠的时候才相干。 雨,已经一连下了好几周。从低垂的灰色天空间或刮来一股股强劲的风,—— 这种情况在波丹谷地却很少见。初秋时节实在太冷了,寒气袭人,但是这家“特许 卖酒”的小饭馆仍然不生炉子,为的是节省柴火。冻得实在难受了,就加一件绒线 衫,或者最好是用黑雨衣裹住身体。 一八一四年,朱塞佩·福尔图尼诺刚刚一岁。这年发生了一件事,破坏了意大 利这个小小角落的平静生活。战争逼近到了家门口:奥地利和俄国的军队战胜欧仁· 博阿尔勒总督的军队,开进龙科莱村。不过,他们在这里没什么特殊的任务,所以 也就没多停留。 一年复一年,年年都一样。朱塞佩如今有了个妹妹——朱塞帕。这个姑娘容貌 异常美丽,但是智力迟钝。路易贾·乌蒂尼瞅着女儿,心里悲痛万分。 而卡洛就象压根儿没这个姑娘似的。大夫说,她活不长。佩皮诺渐渐长大,性 情孤僻古怪,少言寡语,很少有笑容,也不跟同龄的孩子们玩耍。父亲要他干什么, 他就顺从地去干:摆酒杯,扫地,擦拭灰尘,劈柴喂鸡。他身材颀长,背有点驼, 常常不知去向,母亲呼唤也不答应。独自走到远远的田野里,或者站在渠边,呆呆 地看着悠悠的浊水。回到家里,母亲数落,父亲责骂,他只是听着,一声不吭。真 是个古怪的孩子,跟别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些什么。 教堂近在咫尺,几乎就在小饭馆对面。小佩皮诺照例常去教堂帮助作弥撒。他 喜欢这项活动,首先是因为可以听管风琴音乐。父母亲已经看出,这个古怪而孤僻 的孩子爱好音乐:只要街上传来流浪乐师的演奏,他撒腿就跑去听,直到乐师要走 了,他才回来。帮助作弥撒的时候,他也如醉如痴地沉浸在管风琴乐声中。有一次 听得那么出神,神甫一连三次要他把掺水的葡萄酒端过去,他都没听见。神甫火了, 飞起一脚,把他踢得顺祭坛的台阶滚下去,他这才如梦初醒。孩子爬起来,眼里喷 出怒火,咒骂道:“上帝会惩罚你的!”随即离开教堂。 佩皮诺就是这种秉性,别人待他好,他也待别人好。但是如果谁触犯了他,那 可糟糕,他决不会容忍。他自尊心强,受了委屈就难过。父母亲知道他的脾气,生 怕他发火。可是他们对这个身体虚弱、三天两头患喉头炎的孩子暗暗称奇。好吧, 他喜欢音乐,就随他去吧。然而凡事总要适度,不能一有空就往教堂跑,泡在风琴 师彼得罗·巴伊斯特罗基那儿。瞧着吧,他自己很快也就会弹起管风琴来的。他虽 然不认识乐谱,但是凭记忆就可以把所听到的旋律统统弹出来。只要在弹管风琴, 外面下雪也好,酷暑也好,他都不管不顾,连家都不想回。他勉强够着琴键和踏板, 弹呀弹呀,一口气弹上好多个小时。巴伊斯特罗基大为惊讶:佩皮诺肯定具有音乐 才能。管风琴师便教授孩子一些音乐基础知识,孩子领悟得很神速。于是卡洛·威 尔第同路易贾·乌蒂尼商量了一下,作了个估算(生活费用不断上涨,钱数不够, 而且农民也没有习惯把钱花在音乐上),决定买一架旧的斯比奈琴。这架破烂不堪、 快要散架的乐器进门之后,佩皮诺就不到田野上去散步,不在渠边沉思,也不上教 堂去作弥撒了。不分白天黑夜,他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部用来弹练习曲,弹得那么起 劲,那么勤奋,以致过了几个月这架旧琴便不能再用,完全不行了。如果不把琴修 好,这个八岁的孩子显然会病倒的。必须找匠师把乐器修好。请来一位名叫斯特凡 诺·卡瓦莱蒂的师傅进行修理。这位师傅非常尽心,凡是能修的地方都修好了,还 在琴里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我斯特凡诺·卡瓦莱蒂给这架钢琴重做了音槌 并蒙上皮革,踏板也免费修好,因为我看到小朱塞佩·威尔第想学会弹琴的良好愿 望。这就是对我的劳动的报酬。于基督诞生一八二一年。”不用说,一八二一年真 是个好年头。奥地利警察在米兰把西尔维奥·佩利科①和皮耶罗·马龙切利投进监 狱。烧炭党人的活动在皮埃蒙特日益加强。 维克托·厄曼努尔一世的性格不适于当国王,更不宜作领袖,他把王位让给了 弟弟卡洛·费利切。摄政王卡洛·阿尔贝托同意了宪法,等着卡洛·费利切从佛罗 伦萨前来继承王位。米兰又进行一次逮捕,逮捕了一个非常著名和受尊敬的人物— —费德里科·孔法洛涅里①。他同其他许多爱国者一道前往皇帝乘坐的大桡战船请 愿。百分之九十五的意大利人目不识丁,过着极端贫困的生活。但巴马公国和配森 萨公国的状况稍胜一筹。玛丽亚·路易莎执政时期,艺术繁荣,非军事职业占首要 地位,大兴土木。拿破仓的第二个妻子得到民众拥护,警察制度削弱,赋税不很繁 重。修筑道路,重建大学,创办新的学校和学院,在塔罗河上架起一座大桥,开设 新的剧院和博物馆。巴马市成了小雅典。当然,它还只是一个边远王国的不出名的 京城。可是它自有其特色,市容整洁,美丽动人,巧妙地熔优雅与朴素于一炉。 意大利其它各地,从巴马公国的邻国摩地那公国到边远的两西西里王国,都动 荡不安,而动乱传到这里却消沉、缓和了,失去其如火如茶之势。 烧炭党人举事之后,巴马也进行了审讯,两名烧炭党人被判处死刑。但是玛丽 亚·路易莎予以赦免。这位女执政走出马车的时候,民众欢呼,鼓掌,挥手帕。五 谷丰登,贸易兴旺,手工业和工业繁荣,老百姓生活安定。 农村的情况跟京城这种升平景象或许有些不同。农村主要从事体力劳动,地主 的心肠可不那么仁慈,而且他们不理解演员和艺术家的需求。自由主义的表现不很 鲜明。不过老百姓不知怎的还是安分守己,力求勉强维持生计,尽管就是这一点也 不常能如愿。农民自古以来的逆来顺受习惯也起着一定的作用。要紧的是永不灰心 丧气。 卡洛·威尔第和路易贾·乌蒂尼也恪守农民的习惯。现在,佩皮诺满九岁了, 念完了小学。他们夫妇面临抉择,举棋不定。当然,让孩子不再上学,在小饭馆打 下手,可以减轻爸爸妈妈的劳累;也可以让他到某个商人那儿去当小伙计,给家里 挣点钱。可是这孩子象是天赋很好,而且老师也满口赞扬,让他辍学(特别是放弃 音乐)是很可惜的。况且让孩子继续上学也是一种不坏的投资:只要再熬过八年, 佩皮诺就可以到教堂去当管风琴师或者当音乐教师。他俩没有更多的奢望。卡洛· 威尔第同布塞托一位香料和酒类批发商安东尼奥·巴雷吉谈及此事。巴雷吉是一个 富有而高尚的人,酷爱音乐。他见佩皮诺弹奏练习曲和音阶练习时,如醉如痴地按 琴键,踩踏板,象是跟斯比奈琴浑然合为一体似的。他立即明白了:这个瘦得象竹 竿、总是闷闷不乐的佩皮诺果真具有巨大的音乐才能。巴雷吉凭着自己的经验和敏 锐的听觉认为这个孩子不一定成为管风琴师,而有可能成为作曲家,成为独树一帜 的天才。于是他劝卡洛·威尔第让孩子上学,把他送到布塞托去学习,佩皮诺不会 辜负学费的。 于是,一八二三年深秋,当树叶脱落,露出光秃秃的树枝,谷地上无边无际的 天空变成灰色的时候,十岁的朱塞佩·威尔第口袋里揣着小学毕业文凭,坐马车前 往布塞托。父亲同一个名叫普尼亚塔的鞋匠讲定,孩子在他家食宿,每天交三十个 生丁。可是父母亲总是手头拮据,这位少年学生必须自己挣钱,付一半费用。所以 每逢星期日和节假日,佩皮诺·威尔第便步行六公里,从布赛托走回龙科莱。一进 村,直奔教堂,在弥撒上弹管风琴。他因此每年可以得到三十六里拉的报酬,大约 等于付给普尼亚塔的食宿费的一半。然后才回家看望父母亲,歇息歇息。一家人很 少交谈,都不爱讲话。生活艰难,为了学得一点技艺,要花费很多力气。他总共只 有两套衣裳,一套冬衣,一套夏服。冷了,就加上父亲那件旧雨衣。鞋也只有一双, 夏天打赤脚,或者穿木踏板。 所以没有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事,也没法子自我宽解。他跟其他的孩子不同, 他的同龄人没有那些烦恼。他们都有工作,不要父亲负担。威尔第虽然自己也挣一 半食宿费,但还是感到拖累了父母亲,所以他没一个生丁零花钱和娱乐费。在遥远 的德累斯顿,他的同龄人瓦格纳的生活却比他安宁幸福。 瓦格纳这时上的是优秀学校,出入剧院。而威尔第上的是一所过时的古典中学, 语法课由大教堂的神甫彼得罗·塞雷蒂担任。 少年威尔第对一般功课不特别用功。他天资聪明,记忆力强,无论什么一学就 会。但是他不乐意学习,对语法甚至地理课象是不感兴趣。就只热中音乐。在普尼 亚塔家把功课草草作完,便坐到那架从龙科莱带来的斯比奈琴前面,扑在磨损了的 琴键上,一弹就是几个小时。普尼亚塔见这情景心里寻思,这孩子不大正常,太迷 恋音乐,不大正常。鞋匠纳闷,怎么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不去玩积木或者捉述藏,却 一有空就坐在斯比奈琴前面弹浪漫曲、练习曲、音阶、和弦,况且这琴的声音又刺 耳。而佩皮诺却俯在键盘上,神情专注,眼睛发亮,任何旁的事也不想,任何旁的 东西也不看。除了弹琴,他没别的心事。就知道弹呀弹的。普尼亚塔摇摇头。他不 理解,怎么也理解不了。真有意思,房客原来是这么个怪人! 相反,安东尼奥·巴雷吉却很满意。他对孩子的进步和行为很关心,听人家说 孩子一心一意学习和弹琴,他知道自己没看错人,有眼力。他把佩皮诺送迸市立音 乐学校,并且托老友费尔迪南多·普罗韦西(音乐学校校长、教堂管风琴师、布塞 托音乐协会指导员)照顾,让这个沉默寡言的瘦削少年的才华得以充分发挥出来。 普罗韦西是个性情古怪,粗直,有点冷漠的人。他爱好自由,不会钻营,以他 的才能本来是可以官运亨通的。他写过大量音乐作品,交响乐、歌剧、弥撒曲、协 奏曲、颂歌装满了好几箱。但是他从来不曾得到过富翁的荫庇,也不会讨好剧院经 理。他在米兰住了不久,认定大城市非他久留之地,便回到故乡布塞托,回到乡亲 中间。他之所以喜欢在教常演奏,首先是因为在这儿不用向任何人表示感谢,不用 做作,无拘无束。普罗韦西乐师最重视自由。 朱塞佩·威尔第从自己的老师那儿除了学到基础音乐知识之外,还学得了热爱 自由胜过一切的精神。普罗韦西不是音乐教师,他作为作曲家有自己的演奏法。他 能教给这位青年的东西也不很多。应当推想,他教授学生的主要是作曲基本原理和 对位法,而这是唤起人的幻想的使者。师生之间立即建立起密切的友谊。他俩只要 只言片语就互相理解,而无需多费唇舌。 年轻的佩皮诺就这样迈出献身音乐事业的最初几步。等待他的是困难而严峻的 生活,但是他深知自己只有摆在面前的这一条路,而无旁的道路可走,一直要沿着 它走下去,走到底。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