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堂卡洛斯》 意大利是一个贫穷的国家,绝大多数居民都过着极端贫困和愚昧的生活,习惯 于不停地劳动和俯首听命。意大利人没有统一的文化,没有共同的语言、风俗和传 统。共同的东西只有一个——普遍的赤贫、饥饿、疾病、很高的儿童死亡率。意大 利在联合成统一国家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国家主要靠土地提供的东西生活——从事 农业的有八百万人,而从事工业和家庭手工业的只有三百万人。然而,虽然境况悲 惨,经济不发达,但怠大利却表现得好象很富裕。特别是把大批钱财花在军费上。 威尔第发现战争的最初迹象之后,知道紧张的时期快要来临了,因此开始感到 惶惶不安。他逐渐地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觉得一八四八年的理想好象已经很遥远。 他爱意大利,总想看到它自由和统一,但他缺乏能使他不顾一切地拿起武器,投入 战斗的这种英勇的性格。例如,一八五九年,威尔第知道来塞佩·蒙塔内利离开了 巴黎的避难所,报名参加萨瓦军队后,给克拉雷·马费伊写道:“我只能钦佩他, 羡慕他!啊,如果我更健康一点,我也会和他在一起!这我只对您说。而且只是秘 密地说,这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不愿让人们怀疑我有虚荣心和在吹牛皮。 但是我能做什么呢?走不了三里路的距离,脑袋经不住五分钟的太阳曝晒;而且稍 微有一点小风,有一点潮湿,就会引起我的咽峡炎,有时能使我在床上躺几个星期。 真是可怜的体质!毫不中用的体质!”如果不算在这里被人大地夸大了的咽峡炎, 威尔第的健康是非常好的,简直是好极了。但他不是一个战士,他也不应该是一个 战士。也许他希望看起来象一个威武的英雄,但不一定,因为这与他那经久不变的 农民气质无论如何也不相符合。现在,一八六六年,也象七年前一样,他又开始担 心,战争可能使他的土地受到损失。此外,他终于不再拖延时间,同巴黎人歌剧院 签订了合同,根据这个合同,他有责任以取自席勒一部悲剧的题材,为剧院写一部 歌剧。他向朱塞平娜一起来到法国首都。大师在巴黎的大街和林荫道上久久地徘徊, 赞赏城市的美丽,特别是它的新建部分。他们常去看戏。“我看了四次歌剧!!!” 他给马费伊写道。“我一次又一次到各个音乐剧院去,到处都感到无聊。”顺便说 说,他听过梅耶贝尔的《非洲女》,而这部歌剧没有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一次 音乐会上威尔第听了瓦格纳的《汤豪舍》的序曲。他的评论尖锐而简短:“他是一 个疯子!!!”威尔第在巴黎停留不久。为了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解一下音乐新 作,收集一些关于新作的争论的论据,需要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随后威尔第夫 妇便回到了圣阿加塔,大师必须动手写《堂卡洛斯》了。 国内形势越来越复杂,战争可能很快爆发。大师在致蒂托·里科尔迪的一封信 中对事件是这样评论的:“在波河两岸大量集结军队,使人能够预见,安宁——这 个角落里所拥有的唯一的优越性,——每时每刻都可能遭到破坏。对我来说,什么 也没有意义,我得有自己的时间,但现在,当我受合同约束,要如期结束工作时, 我只能搞这些可恶的乐谱。绝不排除,一旦麻烦事使我不能集中精力工作,我就不 得不更早地离开这里。我和佩平娜感谢你的建议,但如果真的我也要离开圣阿加塔, 那只是为了在巴黎庄严地纵列行进,而在巴黎我要留下来,直至写完《堂卡洛斯》。” 威尔第仍然充满疑虑,犹豫不决。他已经不可能象在一八四八年(这是一个独特的 时期)那样是一个革命者了,然而他并不认为现在,在战争爆发之前,离开意大利 是明智的。这很象逃跑。此外,这部《堂卡洛斯》比他预料的更使他激动,——歌 剧渐渐在他心中成熟,最使他感兴趣的不是主人公堂卡洛斯,而是他父亲菲利普二 世。但威尔第不能象他所希望的那样搞作曲,因为国家的命运使他太激动,还不清 楚会不会发生战争,——这使他非常不安。 在使人痛苦的犹豫之后,威尔第终于作出决定——离开圣阿加塔,迁居热那亚。 他认为,在这里继续工作,他会感到轻松一些。在军队占据的波丹谷地,他深深地 感到他处在前线。有一个时期他甚至想放弃合同,或者至少请求延期。他给埃斯丘 蒂耶写道:“……我请求您到佩里耶那里去一趟,转告他,我希望留在意大利的时 间比合同中规定的长一些。其实,即使我来到巴黎,反正也写不完歌剧……总而言 之,这部歌剧是在战火中,在那样的动荡中诞生的,它或者要比别的歌剧好一些, 或者简直一团糟……”如果说老实话,那么就《堂卡洛斯》而言,根本谈不上什么 战火。一八六六年的意大利战争是一场奇怪的战争,几乎没有交战。对奥地利宣战 后,意大利的三十万人的军队既下不了决心转入攻势,也没有采取任何别的行动。 最后意大利人在库尔托扎会战中遭到失败,随后在利萨附近的海战中也遭到失败。 这样一来,意大利国家刚一产生,就立刻受到了惨重的教训,在这个教训之后恢复 元气就不那么快了。普鲁士反正战胜了奥地利,但威尼斯只是由于复杂的外交谈判 才转归意大利——奥地利把它割让给法国,法国则慈悲地把它赠送给意大利。 这一切使威尔第和所有意大利人大为震惊,非常激动。他给埃斯丘蒂耶写道: “我从昨天起就在热那亚,刚一来到这里,就从报上看到了使我陷于最大绝望的消 息。奥地利把威尼断割让给法国皇帝!!!这可能吗?皇帝要把威尼斯怎么办?自 己留下?送给我们?但我们不能接受它,我希望我们的大臣们拒绝接受。你们什么 也不欠我们的,我们什么也个想要。当问题涉及荣誉时. 你们,那样一丝不苟的人, 一定能理解,而且会尊重别人心中的这种感情!不,皇帝不能,也不应该以任何方 式和任何借口同意接受威尼斯。”不用说,威尔第在这样的情绪下是不能到巴黎去 写完《堂卡洛斯》的,——他没有任何作曲的愿望。作为一个对复兴运动的希望没 有得到实现的意大利人,他感到自己几乎受了欺骗。那么,人们在一八四八年和随 后的岁月里就是为此而战斗吗?优秀爱国者中的最优秀者就是为此而忍受各种痛苦 吗?在致一位政治活动家的信中,威尔第无限痛苦地谈到了这点:“我们真不幸! 情况是如此的可悲,以致我甚至没有力气责骂这一伙无能、愚蠢、使我们走上 了灭亡道路的空谈者和吹牛家。”威尔第开始对这些只能做蠢事的统治者丧失信心。 在这个期他写道:“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满意并严厉地谴责。啊,未来将是很糟糕的!” 他完全没有到巴黎去的愿望,不过堂卡洛斯》吸引了他的全部精力,他感到自己身 上有一种新的东西,一条还不知道的音乐上和心理上的脉络,这条脉络只是现在他 才发现,因此需要他深入研究。不管怎样,有各种延期动身的理由:健康、情绪、 政治、国内情势、季节、路途艰难。然而最终他不得不勉强同意,收拾好行李,和 佩平娜一起动身到法国首都去。一到巴黎,威尔第就立刻停止一切关于战争,关于 意大利统治者的软弱无力、他们的“愚蠢”以及不幸的新意大利的其它灾难的议论。 现在他担心的完全是另一件事——需要使圣阿加塔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使他的 指示得到严格执行。他以不容许任何反驳的语气给他的管家们发出一个接一个的指 示:“人们在忙什么?泥瓦匠们在干什么?卡洛到哪儿去了?埃托里诺在哪儿?请 立刻给我回信。再见。”必须使他们有这样的印象,好象他还在圣阿加塔,还在他 的田野、领地和马厩中间,注视着他们,责骂着他们,这些喜欢游手好闲的懒汉。 语调是冷冷的、坚决的。威尔第是主人,因此他能管束所有人。他怎么能同时既考 虑歌剧及其演出,又给离他那样遥远的农民发出那样准确的指示,并那样吹毛求疵 地监督他们执行,这是难以理解的。但这是确实的。威尔第的两种天性——创作天 才和农民——在他身上是不可分离地同时并存的。 在巴黎,威尔第感到既不好,也不坏。法国人的傲慢不合他的心意(“天晓得 他们是怎么想象自己的,好象他们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而且举止适当。”);他 讨厌他们对一八六六年战争的讽刺,在这场战争中意大利人虽然遭到失败,但归根 结底却是胜利者。最后,好象这一切还不够,在大歌剧院演出的准备工作进展缓慢, 艺术家和舞蹈家们无休止地干预,他们老是对什么东西不满意,一切都好象不够讲 究似的,动不动他们就马上准备加进新的舞蹈,提出新的舞蹈艺术,补充更有感化 力的群众场面。威尔第在致阿里瓦贝内的信中抱怨说:“……我忙于排演《堂卡洛 斯》。事情有所进展,但在大歌剧院里照常是象乌龟爬行那样慢。”他生气,自寻 烦恼,同所有人——戏院经理、歌唱家、艺术家、乐队指挥和乐师、脚本作家和合 唱队员——相骂,但什么也不能改变。照法国人的习惯工作,他以前就不喜欢,现 在更不喜欢了。此外,他要求他们更加努力,因为他觉得,他创造了某种不寻常的 东西,这种东西不同于他所有的歌剧,完全是“另一种东西”,甚至完全不象他最 近的歌剧《命运的力量》。 佩平娜再也没有精力留在巴黎了。这个混乱的城市使他感到疲倦,她和魔术师 在一起受尽了折磨,因为他从剧院回来,脸色比乌云更阴沉,心情很不好,她忍受 不了别人的诉苦,关于歌唱家和排演的没完没了的谈话使她厌烦。她在写给女友的 一封信中抱怨道:“主啊,这对作曲家是什么样的惩罚啊,这都是因为他犯了过错 ——在这个剧院上演歌剧……”所说的剧院自然是大歌剧院。聪明、有教养、感觉 锐敏、思维健全、一眼就能对人作出判断的朱塞平娜·斯特雷波尼,一向表现出逞 强好胜的态度。但现在在这里,在巴黎,在这些难以忍受的排演中,她简直是一切 都不能忍受。她想回到热那亚去,在刚刚买来的私邸里摆上家具,希望因看到蓝色 的大海和晴朗的天空而高兴,在经历了一年这样激烈、全面的动荡不安之后终于能 休息一下。于是威尔第夫妇决定必要时就从巴黎迁往热那亚或圣阿加培。在这些搬 迁之间,停留在圣阿加塔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师继续作曲、精心锤炼、补充、进一 步将歌剧完善。结果歌剧写得很阴郁,带有神秘、消沉的色调。许多场都发生在月 夜里,主人公堂卡洛斯的个性模糊、复杂、意志薄弱。这次,这部歌剧不是浩森、 急速的乐流,而倒象是一条有些地方湍急,但更经常的是从容不迫地沿着弯弯曲曲、 有许多漩涡的河床流动的河流。 一月中旬威尔第在巴黎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可怜的老头子,他对儿子事业上 的成就感到惊讶并非常激动。他不理解儿子,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心灵上的亲近。 但是任何一个儿子在父亲去世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己更加衰老,更加孤独。 威尔第忧郁起来。斯特雷波尼给一位女友写道:“威尔第很忧伤,我也一样,虽然 我很少和他的父亲在一起生活,而且我们是见解完全相反的人,但我感到最沉痛的 惋惜,可能象威尔第所感到的一样。不幸的老头子!”但是服丧并不妨碍大师如期 完成预约的歌剧。他长久、顽强、紧张地写这部《堂卡洛斯》,对它花费的时间比 平常更多。结果歌剧写得更富有色彩,他极力使它适于管弦乐演奏,不惜加注解、 说明、提示。 一八六七年三月十一日晚上,《堂卡洛斯》在皇帝拿破仑三世及其官廷人员出 席的情况下进行首演。全场观众出于尊敬而鼓掌,表示赞扬,但快到剧终时,整个 气氛相当冷淡。威尔第并不感到惊奇,他好象预料到这点,好象知道《堂卡洛斯》 不可能象《利哥莱托》和《游吟诗人》那样吸引观众。 正式的批评家比观众更吝惜夸奖。自然,因为所谈的是威尔第,所以他们不敢 发表绝对否定的评论。但是几乎所有的人,由于发觉自己一点也不懂,因而指责大 师模仿梅耶贝尔,另一些人甚至责备他模仿瓦格纳。还有一些人认为他的乐曲简直 是单调乏味的。齐奥菲勒·戈蒂埃在《箴言》报的评论是少有的例外:“在初次演 出时,《堂卡洛斯》的音乐与其说使观众得到快乐,不如说使他们感到惊奇。构成 威尔第创作天才的基础的威力,表现在已经使大师赢得荣誉和声望的高度纯朴上, 但在这里它被不同寻常地发展的和声手段、经过精心考虑的音响和新的旋律变化而 加强了。”这种意见是完全正确和及时的,它表明非正式的批评家对音乐的鉴别能 力比有文凭的好得多。问题在于,《堂卡洛斯》在大歌剧院演得很糟糕——演唱者 唱得单调乏味,毫无表情,而乐队演奏马马虎虎、毫不精彩。威尔第从来不尊重这 个巴黎剧院和那些来拜访他的人在音乐界的地位,他勃然大怒,对所有人都大加斥 责、咒驾、非难,乱扣傻瓜和白痴专家的帽子。然而威尔第没有怀疑自己这部歌剧 的价值。他给一位朗友写道:“昨天晚上演出《堂卡洛斯》。没有成功!!!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如果情况发生变化,我不会感到惊奇。”他收拾行李回 意大利去。在圣阿加塔有刻不容缓的事情在等待着他——需要好好地修剪公园里的 树木,掇弄花和灌木,挖一口灌溉用的井,立一道篱笆,挖一些水渠。这个水井问 题使他作常伤脑筋,因为需要做很好的砖砌体,他打算亲肉指导这一工程。威尔第 不完全是开玩笑地给阿里瓦贝内写道:“大师先生的弱点就在这里。如果你时他说 《堂卡洛斯》毫无价值,这丝毫也不会使他伤心,但如果你怀疑他是否有主人的才 能,他会很难过……”当时伦敦也在演这部歌剧,获得很大成功——评论家和观众 反应均佳。 作者在致埃斯丘蒂耶的信中自然不放过倾吐积愫的机会:“那么,在伦敦出现 的情况就是成功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法国大歌剧院里的这帮人,看到总谱在伦敦 四十天内就可以练熟,而他们在大歌副院却需要四个月,他们会说什么呢?!…… 在巴黎这可能是奇怪的,但我可以想象三位有节奏感的演员演唱的三重唱能给人留 下怎样的印象。啊,节奏,这对于大歌剧院的演员来说是僵死的条文!在大歌剧院 历来缺乏两样东西——节奏和热情……但过错也有你们一小份,法国先生们,是你 们用bongout 、comme il fau等等给演员戴上了桎梏。请你们给艺术提供充分的自 由吧,对那些充满灵感的作品中的缺点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如果你们用毫无 意义的学究式的批评使有天才的人不寒而栗,他就永远不会顺应灵感,你们就会使 他失去本色和热情。”从至今迄未发表过的一些书信中可以看出,威尔第认为这部 歌剧什么东西重要,他希望借助某些音乐效果达到什么目的。这些信是大师寄给准 备演出《堂卡洛斯》的乐队指挥马祖卡托的。例如:“……当单簧管紧随着二重唱 的曲调凑起来时,我希望声音是非常轻的、柔和的,我想说——几乎是内心的声音, 平静、均匀、不要用强音。您明白我想说什么。”总而言之,威尔第力求创造一种 “虚幻”的气氛并补充说,他要让歌唱家们不用全嗓,仿佛“无声地”发出断断续 续的音。但他觉得这还不够,马上又补充一个更详细的说明:“……接着响起的天 上的声音,应该象是从很高的高空和很远的远方传来,让观众立刻就能明白,这里 描述的是非人间的事情。不言而喻,所有舞台上的人都仿佛听不见歌声,而只是注 视着火刑。”过了几天,他在另一封信中又谈到了这个话题。威尔第很清楚,《堂 卡洛斯》需要准确的演唱,细腻的表演。这部歌剧有很多细节,汇集在一起便构成 了一幅复杂而朦胧的图画。大师解释道:“例如,假如我说,第二幕的B 大调女声 合唱应该轻得隐约可闻,您可能会提出异议:‘大师先生,但您这里有许多乐器。 ’这我同意,但演奏这些乐器并不难,乐师只要把这些乐谱看一遍,就能使这一段 具有所要求的全部情调。要使乐队队员不‘害怕乐谱’,要充分地排练,使之对乐 谱非常熟悉,而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表现力和情调上。”信中还有别的极其有趣的 意见,这些意见看来非常合乎现代的观点。”我所说的关于合唱的意见,也可用于 跟在面纱之歌后面的对白。”威尔第希望,正是在这里第一小提琴要“勇敢地deseffacer 一点,而其余的小提琴都要以最弱音配合。”换言之,要轻轻地演奏,找到各声部 的细微差别,而这些声部也不是用嗓音唱,听起来几乎是遥远的、压低的声音,句 子是若断若续的。“当单簧管第二次开始演奏华尔兹舞曲时,所有的弦乐器都要非 常非常的轻……造成一种低微、遥远的耳语声。在这里您可能还会提出异议说,乐 器太多了。不,即使这里有一千件弦乐器,它们也永远压不倒单簧管。”还说: “表现力要尽可能的丰富,同时又要很平静,不要有任何强烈的节奏。”他坚持必 须反复排练,坚持得几乎惹人厌烦,但他好象还嫌说得不够,总是象初次谈到这个 问题那样,坚持必须这样做。他要“使一切都是轻轻的……使乐曲的最弱处确实奏 得非常轻,而节律则要活泼,但又不能显得抽搐和急促(除剧情要求的以外)。缺 乏细腻,节律急促,这是我们一些乐队的主要毛病,因为我们的不幸的乐师们的手 总是那么疲劳,而排练得又不够,以致几个简单的曲子也不能准确地演奏。”总而 言之,这不是新的威尔第。这是有新的要求的威尔第,因为他明白,他写了一部标 志着他的艺术创作的转折的歌剧。他的心理探索越深刻,表现手段就越细腻。威尔 第力图借助这种手段来传达内心的痛苦。这是最紧张的时刻:伊丽莎白和堂卡洛斯 在第二幕和第五幕中的二喧唱,菲利普二世和伟大的宗教裁判官的二重唱(其构思 诚令人惊叹,在音乐史上也几乎是独一无二的),浪漫曲《Odonfatale》(《啊, 不幸的先生》)和《Tu che da vanita》(《你多么虚荣》),菲利普二世的独白, 还有许许多多的场面,以及一连串戏剧、旋律、主题和心理描写的创新,它们以唱 法的纯正而使人感到惊讶。 还必须指出:在《堂卡洛斯》中威尔第成了一名社会歌手,这个社会在儿年内 完全改变了面貌。作曲家的道德标准过去是,而且始终是陈旧的、农民的、宗法制 的。它以不变的价值标准为依据,简单明了地判断世界。但是,创作的直觉使威尔 第明白,他周围的世界完全不是、或至少不完全是他梦想的那个世界。它不断产生 彷徨动摇、犹豫不决、深刻不满和其它社会灾难。 这个社会正在迅速地走向退化,无法实现它曾经为之受苦和斗争、伤心和高兴、 并长久地盼望的目标。因此,当从前认为是不可动摇的基础——家庭、国家、教会 ——已经开始动摇的时候,威尔第把人的内心悲剧和现实的激烈的社会矛盾搬上了 舞台。 复兴运动时期的幻想破灭了(威尔第隐隐约约痛苦地感到了这点)。未来出现 在眼前,但完全不象人们所希望的那样,而是更加不幸,更加局限得多。威尔第以 大师所特有的天才,灵光一现的直觉,正确判断事物的罕见的能力,在《堂卡洛靳 》这部歌剧中把这一切部反映了出来。这部歌剧可能与他过去和今后的全部创作迥 然不同,但仍然是出自他笔下的最伟大的作品之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