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翼青年 把子弟送往巴黎深造,是外省殷实人家的心愿。1934 年,密特朗18 岁那年, 通过中学毕业会考,来到巴黎,进入巴黎政治学院攻读法律,同时在巴黎大学注册。 战前,巴黎政治学院是一所名牌学校,是总理、部长和高级文官的摇篮。密特朗的 穿着打扮、举止谈吐显得土里土气,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当了 总统以后,密特朗这样描绘当年在巴黎求学时的心境:“当我发觉自己是住在简陋、 狭小的房间里的一个学生时,我的感觉是:‘巴黎不属于我。’在一座必须攀登的 高山脚下,我有失落感,觉得自己非常渺小。”这个“简陋、狭小的房间”,坐落 在沃吉拉尔街104 号。这是一所由圣母会教士管理的大学生公寓。寄宿的学生多半 是资产阶级子弟,信奉天主教,思想保守。老同学中出了不少知名人士。有几个后 来当了部长,在密特朗的政治生涯中曾起过不小的作用。每年同窗旧友都要在巴黎 拉丁区饭馆里叙旧聚会,只叙友情,不谈政治。密特朗当了总统之后,也年年如此。 “104 ”的老同学还个个被授予荣誉勋位勋章。 在大学里,密特朗过从较密的大抵是些思想情趣相近的同学。据他自己说,社 会党同学使他惶惶不安,很少交往。至于“马克思主义的左翼分子”,他躲得远远 地。他讥讽他们“讲得满口从德语翻译过来的法语”,“我听来觉得很别扭”, “这个主义,那个主义,我觉得很刺耳”。 30 年代中期,正是动乱频仍的年代。1929 年世界经济大危机于1930 年11 月波及法国。持续的危机猛烈冲击法国社会,激化了阶级矛盾,政局动荡不定。1933 年1 月,希特勒在德国上台后,法国的法西斯组织以及形形色色的极右和右翼组织 也蠢蠢欲动,其中影响较大的有:“法兰西团结”、“法兰西主义”、“爱国青年 团”、“法兰西行动”、“革命行动秘密委员会”、“火十字团”等。 由于密特朗同其中一些组织有这样那样的瓜葛,在日后的政治生涯中不时招致 非议和抨击。为便于说明问题,需要对有关组织作一简略介绍。 “法兰西行动”建立于19 世纪末,原是个保皇组织,出版《法兰西行动报》, 蛊惑人心。该报卖报人的组织“国王的报贩”很快演变成准军事组织,在街头进行 暴力活动。“革命行动秘密委员会”(俗称蒙面党)系由“法兰西行动”成员欧仁· 德隆克尔创建于1935 年,以推翻共和国、建立法西斯专政为目标。这个组织不惜 采取任何暴力手段,甚至与墨索里尼的情报机构合谋,暗杀居留在法国的意大利反 法西斯战士罗塞利兄弟,在法国臭名昭著。 “火十字团”成立于1928 年,本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退伍军人组织,在拉罗 克上校领导下,演变成右翼政治组织。拉罗克上校以“劳动、家庭、祖国”这个三 位一体的口号相号召,主张建立以传统道德规范为基础的、秩序井然、正直诚实、 崇尚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法国社会。拉罗克不是法西斯分子,而是传统右翼的代 表,反共反议会,富于民族沙文主义色彩。“火十字团”的主张迎合那些企望社会 安定、民族复兴和对某些社会问题忧心忡忡的人们的心理,成员很快扩展到社会各 界,在中间阶层中影响尤大,并拥有“国民志愿军”等外围组织,人多势众。 1934 年2 月6 日,“法兰西行动”、“爱国青年团”、“法兰西团结”、 “火十字团”等出动4 万人在巴黎举行大规模示威游行,冲击国民议会,与军警发 生武装冲突,酿成17 人死亡、2000 多人受伤的流血事件,震动法国。 拉罗克上校带领的“火十字团”4000 余人的队伍,悬崖勒马,未参与冲击议 会,未卷入流血冲突。有人甚至说,第三共和国之所以没有垮台,多亏了“火十字 团”。事后,“火十字团”成员急剧增加,从1934 年的3 .5 万人增至10 万余 人。1936 年初达到45 万人,成为人数最多的右翼组织。 法国政坛长期流传一种说法:密特朗曾加入“法兰西行动”,甚至曾是“革命 行动秘密委员会”的成员。在密特朗政治生涯的一些重要时刻,他的政敌往往翻历 史老账,丑化密特朗。有的政界头面人物甚至在议会讲坛上指名道姓地指责他。 对这类传闻和指责,密特朗一概不予置理。他在《我的历史真相》一书中写道 :“受到谴责的人应如何回答来证明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呢?不作任何回答。出面否 认,那就降低了身份。再说,干吗要回答呢?假如我年轻时真是个极右分子,那么, 我能够反其道而行之,成为今天的我,我会感到更加光荣。”关于密特朗历史污点 的传闻如此之广,以致一些素不相识的人也信以为真。有一回,密特朗在一家饭馆 用餐,一个陌生人笑容可掬地递给他一支香味诱人的高级雪前烟。密特朗不会抽烟, 谢谢他的好意。但那人却凑到他耳边说:“我曾经是‘法兰西行动,的成员。”接 着又意味深长地加上一句: “像您一样。”原来此人如此热情,是出于知己相逢的心情,弄得密特朗啼笑 皆非。 正如密特朗所说,巴黎政治学院是“社会的缩影”。从极右组织到共产主义青 联都在校园内建立组织展开活动,而右翼势力占上风。本来一心读书、笃信天主教、 对政治不感兴趣的密特朗,也被卷入政治旋涡中去。他在给他最敬重的中学老师若 比神父的信中写道:“天主教行动并不排斥政治行动,但是,政治行动不应压倒天 主教行动。”应当“把我们的教义和原则灌输到有必要参加的政治组织中去”。他 还给自己立下一条规矩:只有“教会认可”的政治组织方可参加。 密特朗对“法兰西行动”宣扬的某些思想颇感兴趣,并曾多次与“104 ”的同 学一起去“法兰西行动协会”听讲演,对《法兰西行动报》的笔杆子、作家夏尔· 莫拉斯的文章颇为赞赏。不过,密特朗并没有加入“法兰西行动”,因为它不是教 会认可的组织。早在1926、1927 和1928 年,教皇就一再谴责过这个极右组织, 甚至宣布不准“法兰西行动”成员按宗教仪式举行婚礼和葬礼。还有一个原因, “法兰西行动”毕竟是个保皇主义组织。密特朗说过: “我不是保皇分子。”“我一直认为,恢复君主制度是不现实的。”密特朗由 于亲属或朋友关系同“革命行动秘密委员会”的一些成员乃至领导成员有交往,有 的甚至过从甚密。他的哥哥罗贝尔·密特朗是该组织头头欧仁·德隆克尔的连襟。 密特朗本人同参与暗杀意大利反法西斯战士罗塞利兄弟的罪犯、布维埃家的大儿子 让·布维埃很熟,因为他在巴黎学习期间是这家的常客。在让·布维埃家里,他同 这个组织的一些重要成员见过面。 让·布维埃被缉拿归案后,他还常去探监。战后,密特朗还为从轻发落让·布 维埃奔走效力。1947 年6 月,此人终于假释出狱。 密特朗同“革命行动秘密委员会”的头面人物、该组织同墨索里尼和佛朗哥的 联系人弗朗索瓦·梅泰尼埃是好朋友。此人因曾参与1937 年袭击法国雇主协会事 件,战后被判处监禁。1947 年由于密特朗出面干预,他被减刑并保释出狱,理由 是他身患癌症。1950 年,梅泰尼埃前往海外领地部去见密特朗。他笑吟吟地对密 特朗说:“让我在你的办公椅子上坐一坐,尝尝当部长是什么滋味。”说着,他果 然大模大样地坐了上去,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1942 年,密特朗在维希政府供职期间,又结识一些与维希合作的“革命行动 秘密委员会”成员。其中,同“法兰西国家”元首贝当办公室特派员、维希官方刊 物《法兰西》主编加布里埃尔·让泰(前“革命行动秘密委员会”学生部负责人) 关系尤为密切。 后来,密特朗的政敌利用诸如此类的社会关系散布流言蜚语,甚至说密特朗曾 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事实上,密特朗并未参加这个法西斯色彩的秘密组织。经多方 查证,这个组织的花名册中从无弗朗索瓦·密特朗其人。 密特朗同“火十字团”的关系究竟如何?在过去长时期内一直是含糊不清的。 “104 ”的同学们都记得,密特朗是公开支持“火十字团”的。有的同学甚至劝他 收敛些,不然共产党人会砸烂他的脑袋。雅克·马罗(后来成了法新社记者)在 “104 ”自办刊物《蒙塔朗贝尔》上评述1935 年密特朗发表过的文章时说:“密 特朗对一些重大问题有他的解决办法,那就是‘火十字团’。他向我们展示了一种 理想,一种切实可行的、非常人道的理想,因为这种理想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因 为它是为人们所广泛了解的、非常伟大的理想,因为它就是法兰西。密特朗在本来 很容易变成纯政治性的辩论中保持一个正直的人的声音,这一点尤属难能可贵。” 至于密特朗是不是“火十字团”的成员,谁也说不太清。一直到1994 年9 月,密 特朗才第一次公开承认,他一度加入过“火十字团”。 密特朗也是“火十字团”青年组织“国民志愿军”的成员,参加过这个组织在 咖啡馆举行的几次集会。他还参加了1934 年11 月11 日“火十字团”的示威游 行。这年2 月6 日骚乱后上台的加斯东·杜梅尔格总理于11 月初辞职。极右和右 翼组织决定在11 月11 日第一次世界大战停战日闹事,表示对杜悔尔格右翼政府 垮台的不满。但各组织未能取得联合行动的一致意见,只好各自分散活动。拉罗克 上校率领“火十字团”和“国民志愿军”3 万人向凯旋门无名战士墓献花后,队伍 直奔杜梅尔格住宅,向他欢呼致意,停留数小时方散。 密特朗到巴黎求学不到4 个月,就成了巴黎报纸头版头条的新闻人物。 1935 年2 月2 日,巴黎报纸刊出大幅照片,在乱哄哄的人群中,密特朗站在 正中的显眼位置,腋下夹着笔记本,面带笑容,似乎正在同他身边的几个警察说些 什么,这是巴黎右翼大学生“反对外国佬流入”的种族主义示威。这场示威是由 “法兰西行动”策动的,企图在2 月6 日事件一周年之际制造某种紧张“气氛。 “国王的报贩”、“爱国青年团”和“国民志愿军”等组织的大学生也参与其事。 示威学生高喊:“打倒外国佬!”“法国是法国人的!”等种族主义口号,并同反 对示威的学生发生冲突。 密特朗在这场种族主义示威中崭露头角,受到母校老师和家人的称道。 若比神父在校刊上写道:“他参加了(而不是仅仅作壁上观)学生示威。他的 家人在一家大报上认出站在学生前列的弗朗索瓦的面容,不胜惊讶。他一直格守天 主教青年学生会的传统。”密特朗在报纸上抛头露面,也招致一些麻烦。3 月的一 天,他胸前佩戴“国民志愿军”的菱形徽章,同“104 ”的一个同学去逛百货商店, 几个共产主义青联的成员遇见他,把他当作“危险人物”,动手就揍。他的同学连 忙上前劝解,但密特朗已饱尝老拳。密特朗的姐姐开玩笑地说:这是火的洗礼。 这年复活节,密特朗回家度假。4 月16 日,中学同学和老师聚会,以《政治 行动与修养》为题展开热烈的讨论,会后,若比神父要学生们书面描绘各自所处的 政治环境,密特朗很快交了卷。他写道:“在巴黎,形形色色的政党分为两大派: 民族阵线和共同阵线。在学生中间,‘爱国青年团’、‘国王的报贩’和‘法兰西 主义’组成民族阵线。‘国民志愿军’人数最多(38万人),未参加民族阵线。‘ 国民志愿军’并不是一个政党,也艰难将它划为‘右翼’或‘左翼’。同‘火十字 团’一样,它主张建立一个纯正而强大的法国。为此目的,它力求再现‘火线’精 神:勇敢、互助、荣誉。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青联、青年激进党人则隶属于共同阵 线……”密特朗这段话清晰地勾画出当时的政治背景和他自己的思想状况。 密特朗的大学生活是不平静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36 年初,巴黎政治 学院法律系发生了“热泽教授事件”,震动巴黎,震动法国。事件是从意大利1935 年10 月入侵阿比西尼亚(今埃塞俄比亚)开始的。法国极右和右翼势力支持墨索 里尼的侵略行动,反对法国声援阿比两尼亚。一大批知名的天主教知识分子公然为 意大利的侵略行径张目。惟有巴黎政治学院法律系教授加斯东·热泽挺身而出,同 意担任阿比西尼亚皇帝的法律顾问,向海牙国际法庭控告意大利的入侵,为阿比西 尼亚辩护。法国极右和右翼组织群起而攻之,“法兰西行动”尤为起劲,辱骂热泽 教授是“叛徒”、“英国和阿比西尼亚的走狗”。他的人身安全也受到威胁。 左翼学生到处陪伴着他,保护他。 掌握法律系学生会领导权的“法兰西行动”学生,伙同包括“国民志愿军”、 “爱国青年团”在内的右翼学生闹事。1936 年1 月10 日,热泽教授来到课堂, 右翼学生大叫大嚷:“热泽滚出去!热泽辞职!”课堂一片混乱,讲课被迫中断。 第二天,院长决定关闭法律系。右翼学生串连其他系的学生举行罢课,要求热泽辞 职。罢课期间,反对和拥护热泽的两派学生不断发生斗殴。双方混战中,甚至院长 也受了误伤。 热泽事件反映了对法西斯侵略者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是助纣为虐? 还是伸张正义?围绕热泽事件的斗争很快越出校园的范围,发展成为全国性重 大政治事件,形成全国范围的两大派对立局面:极右翼和右翼政党、派别和退伍军 人反对热泽;组成“人民阵线”的各左翼政党(共产党、社会党、激进党)和工人 群众支持热泽。热泽事件成为左右翼力量较量的焦点。 密特朗站在哪一边呢?以往密特朗的传记都说他是拥护热泽派,而且把这一点 说成是密特朗倾向左翼的开端。事实恰恰相反。密特朗参加了反对热泽的示威。1936 年7 月4 日,他在《巴黎回声报》上发表文章,把反热泽示威称之为“光荣的日子”。 不仅如此,后来在一个旧日同学的照相册里发现一张1936 年3 月5 日拍摄的示威 照片,密特朗的面容清晰可辨。照片中站在他旁边的“104 ”同学贝尔纳·达尔 (曾任莱雅香水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回忆说:“是的,如同大多数法律系的学生 一样,我们参加了反热泽示威。要知道,当年殖民事业是受欢迎的。我们干吗要阻 止墨索里尼并吞阿比西尼亚呢?”在30 年代政治风云变幻中,在德意法西斯崛起 和国内极右和右翼势力嚣张的背景下,左翼力量加强团结,建立反法西斯统一战线。 1934 年7 月27日,法共与社会党结成反法西斯“人民联盟”。不久,激进党也参 加进来。 1935 年7 月14 日国庆节,“人民联盟”三党和几十个左翼团体的1 万名代 表举行盛大集会,“决心为给劳动者以面包、给青年以工作、给世界以和平而斗争”。 当天下午,共产党、社会党和激进党联合组织50 万人的大规模游行。 三党领袖多列士、勃鲁姆、达拉第并肩走在队伍的前列。接着,人民阵线全国 委员会宣告成立。至此,法国人民阵线正式形成。1936 年1 月,参加人民阵线的 98 个党派团体公布了《人民阵线纲领》,为行将举行的议会选举奠定胜利的基础。 20 来岁的密特朗,思想远未定型。在政治风暴中,他在思考,在探索。 正如他自己所说:“事实上,最初我并不懂得什么是政治。我在慢慢摸索,但 多少还是停留在理论上。我并不觉得自己在政治上已属于哪一边。我更多是直觉地 作出反应,而不是根据某些不可改变的思想……我犹如一个寻找出路的新教徒,怀 着极大兴趣,满腔热忱地去了解情况,参加各种倾向的政治集会。”他兴致勃勃地 聆听拉罗克上校、多里奥和多列士、勃鲁姆的演讲。他既参加“国民志愿军”的活 动,也经常到“争取真理联盟”待上几小时。他也参加反法西斯的知识分子的集会, 聆听马尔罗等人慷慨陈词。他回忆说:“马尔罗讲得多精彩呀!怎么能不相信呢?” 1936 年4 月26 日和5 月3 日议会选举结果,人民阵线三党取得重大胜利,在议 会559 席中获得337 席。6 月5 日,有社会党、激进党参加和共产党支持的人民阵 线政府组成,社会党领袖勃鲁姆任总理,成为法国历史上第一个社会党总理。 人民阵线的胜利对密特朗震动颇大。他在30 多年后回忆当年激动人心的情景 时说:“我还记得大选之夜巴黎街头欢腾的情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欢呼声 响彻夜空……在一片欢乐声中,我重新看到了昔日奔走相告的热情。我发觉还有一 些事业值得用生命为之奋斗。我为自己在20 岁时看到一个新世界的露头而欣喜, 这个世界的新生使我兴高采烈……虽然我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我能分清正义 和公正在哪一边。”不过,人民阵线的胜利对密特朗的思想影响究竟是否如此之大, 似尚属疑问。那时,欢庆人民阵线胜利的游行频繁,但是他的同窗和朋友都不记得 他参加过,哪怕是一次。他们只看到他从窗口远远望着游行队伍,显得并不热情。 主管“104 ”学生宿舍的奥雷伊神父回忆道:“在‘104 ’寄宿的学生都是很保守 的,激烈反对人民阵线。希望左翼获胜的人为数甚少,弗朗索瓦·密特朗不在其内。” 再说,那个时期,他经常在《巴黎回声报》上发表文章。 1936 年11 月他担任该报文艺部主任,并当选为该报副刊《学生生活之友》 主席,该报还一再刊登他的照片。而这家报纸被左翼称为法兰西银行的喉舌,连篇 累牍地发表攻击人民阵线政府和反苏反共的文章。 1938 年这一年,欧洲一步一步走向战争。密特朗的注意力日益为战争的阴影 所吸引。3 月11 日深夜,纳粹德国军队开进奥地利。第二天,希特勒宣布德奥合 并,并前往维也纳接管奥地利。事先,希特勒就获悉英国对德国吞并奥地利不会采 取任何行动。法国正处于内阁危机,看守政府表示:“法国将不采取任何军事行动。” 结果,英法除一纸空头抗议外,别无反应。 密特朗对德国的侵略行径义愤填膺。4 月,他在“104 ”学生公寓的刊物《蒙 塔朗贝尔》上发表题为《到此为止,下不为例!》的长文痛斥英法绥靖主义者。这 是他的第一篇政论。几十年之后,密特朗自己高度评价这篇处女作,称之为他一生 “写作的起点”。 “世界大战的战胜国沉醉于往日的胜利,躲在由战后签署的条约搭成的纸糊的 要塞后面高枕无忧,忘记了这样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主持正义的人若要介入世界 事务,那就必须比强者更强。这样。每当往日的战败国推倒、损毁或焚烧碉堡,并 扬言这一切都是基于生死攸关的需要和良好的愿望时,人们总是对他说:‘好吧, 到此为止,下不为例!’”他尖锐地指出,侵略者得寸进尺,欲壑难填。“到此为 止,下不为例!”无异于“左脸挨打后又送上右脸”。 “无论在各国人民的生活中还是每个人的一生中,任何退缩都意味着败了一仗, 战略退却,往往掩盖着溃败。意在掩饰错误、推卸责任的种种遁词丝毫改变不了铁 的事实:人一旦倒下,就等于自我宣判;女子一旦失节,有何贞洁可言?一旦屈膝, 有何意志可言?一旦丧失自由,有何自由可言?”文章的结束语,是对希特勒将蹂 躏整个欧洲的不祥的预言:“眼看着拜罗伊特之神得意洋洋来到莫扎特的国土上, 我知道何等严重的亵渎行为正在孕育之中。我不由自主地感到某种耻辱,仿佛我自 己也负有一定责任。”当时,很多法国人还沉湎在绥靖主义者散布的和平幻想之中, 而密特朗则预见到步步退让的结果将是一场遍及欧洲的战争。这确实不失为真知灼 见之作。 事隔近40 年之后,密特朗自己对战前的生活和思想作了精辟的小结:“当时 我没有私人生活,我只不过是社会环境的反映。我更多是作出本能的反应,而不是 理智的反应。谈不上什么精神创新,有的只是感情的反应……在晚些时候我才有自 己独特的思想见解,那就是我在俘虏营的日子里。”“当时我尚未作出抉择;我的 思想的2 /3 是我的出身的反映,那是属于右翼的。我是一瘸一拐往前走。一只脚, 是与我的出身俱来的因循守旧;另一只脚,是某种倔强的本能,反抗习俗成规。那 个时期,人们爱说‘跟谁走’、‘对某某如何’,对这种说法我是很反感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