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贝鲁特 1982 年3 月密特朗访问以色列期间,贝京总理多次谈到以黎巴嫩为基地的巴 勒斯坦游击队对以色列的威胁。他把大幅的军事地图摊在会议桌上,指明巴勒斯坦 游击队从黎巴嫩出击的地点,暗示以色列将对黎巴嫩采取军事行动。密特朗劝他克 制。贝京表示:“除非以色列受到攻击,我不会进军黎巴嫩。”密特朗回国后在内 阁会议上以乐观的口吻说:“我的以色列之行使黎巴嫩避免了一起痛苦的冒险行动。” 他还特地向埃及总统穆巴拉克通报同贝京会谈情况,强调以色列无意对黎巴嫩南部 进行军事干预。如果巴勒斯坦人采取暴力行动,以色列将作出反应。 三个月后, 1982 年6 月4 日,以色列以其驻英国大使遭恐怖分子杀害为由, 出动50 架飞机轰炸黎巴嫩首都贝鲁特郊区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游击队基地和巴勒 斯坦难民营,炮兵和海军轰击了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在黎巴嫩南部的阵地。巴勒斯坦 解放组织的武装力量对以色列境内的加利雷地区进行还击。6 月6 日,以色列出动 两个师的兵力,向黎巴嫩南部地区的巴解组织武装力量发起大规模海陆空立体突袭, 美其名曰“加利雷和平行动”。 这时,西方七国首脑经济会议正在巴黎近郊凡尔赛宫举行。巴勒斯坦解放组织 主席阿拉法特致电密特朗告急:“以色列开始进犯贝鲁特,在各条战线发起全面进 攻,火力之猛烈是前所未有的。总统先生,我谨请您救救黎巴嫩人民和巴勒斯坦人, 制止沙龙将军策划的对贝鲁特的破坏和屠杀。”密特朗当场通报与会各国首脑,全 场震惊,唯独里根不动声色。两小时后,贝京总理致电密特朗并抄告里根,把出兵 黎巴嫩说成是“合法自卫”,并宣称“将把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恐怖主义分子向北 推回40 公里。”密特朗的反应是谨慎和克制的。他表示:“法国毫不迟疑地谴责 以色列的军事干预……我们从来是通过外交行动来维护统一、独立、主权、互助等 原则。我们仅限于采取外交行动,因为这是我们应起的作用。”密特朗的底牌是: 如果以色列的军事行动真是有限的,那还是可以容忍的。 事实上,以色列决不以在黎巴嫩向北推进40 公里为满足。以色列这一军事行 动的直接目的,一是拔除巴解组织在黎巴嫩的军事基地,消灭巴解组织武装力量和 把叙利亚部队赶出黎巴嫩;二是控制黎巴嫩。以军迅速攻占黎巴嫩约3000 平方公 里土地,直扑黎巴嫩首都贝鲁特。6 月14 日,以色列出动3 万多部队和数百辆坦 克开始围攻巴解组织总部所在地贝鲁特西区。一万余名巴解战士陷于以军重重包围 之中,寡不敌众,形势十分危急。密特朗十分恼怒:“贝京骗了我。他告诉我,进 军不会超过40 公里。”从1920 年到1941 年,黎巴嫩曾是法国的委任统治地。 现在仍然是法国在中东发挥作用的重要舞台。因此,法国十分关注黎巴嫩危机,并 伺机插手。 6 月9 日,密特朗在记者招待会上再度谴责以色列入侵黎巴嫩,同时重申以色 列人民拥有生存的崇高权利。他表示法国无意卷入黎巴嫩战争,“在世界上大多数 地区,法国的政策不是充当宪兵,即使这种宪兵是以和平的名义进行干预。”不过, 他还留了一条必要时进行干预的尾巴:“黎巴嫩合法政府的任何呼吁,法国将予听 取。”其实,美法已在秘密酝酿派遣包括美、法在内的多国部队进行干预。6 月12 日,美国国务卿黑格打电话给谢松,告以组织包括美、法在内的多国部队开赴贝鲁 特的设想。总统听取谢松汇报后立即表示原则同意。但这支多国部队的组建、任务 等问题尚待商定。 燃眉之急的问题是如何处置被围困在贝鲁特西区的巴解组织部队。在这个关键 问题上,美、法、以意见分歧。以色列企图在黎巴嫩境内一举消灭巴解组织的武装 力量和瓦解巴解组织。美国予以支持。法国则主张削弱巴解组织,促其向“温和” 方向发展,但不赞成对巴解组织逼之太甚,更不赞成置巴解组织于死地;法国多次 强调必须使巴解组织继续存在下去,必须避免巴解组织武装力量被消灭在贝鲁特。 如同谢松外长事后所说,“贝鲁特之战一开始,法国就希望用承认巴解组织在中东 和谈中的政治权利换取其解除武装”。法国认为,即使消灭巴解武装力量,也只是 “幻觉的胜利”,因为巴勒斯坦抵抗运动还会死灰复燃,而且会更加强硬,更易走 极端,可能引起阿拉伯世界恐怖活动的新高涨。从长远看,巴解组织是必不可少的 对话者,任何真正的中东和平进程没有巴解组织参加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因此, 法国主张全力避免贝鲁持之战,拯救贝鲁特,拯救巴解组织,保存巴解武装力量, 让其“体面地”撤出贝鲁特。 6 月16 日,密特朗在维也纳同奥地利总理克赖斯基会谈,他强调:“必须避 免巴解组织在贝鲁特被消灭。没有阿拉法特,那就会更糟。绝望挣扎的人会占上风。 为什么以色列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两位社会党领寻人一致认为,阿拉法特是唯一 能制止巴解组织内部的极端派的人,是唯一有代表性的对话者,他能够在时机到来 时同以色列进行真正的谈判。密特朗在维也纳表示,被围困在贝特恃的阿拉法特 “完全可以到法国去”,他可以在法国会见谢松,还可以会见莫鲁瓦总理。 实际上,法国同巴解组织代表人物频繁接触,探讨巴解组织的出路。6 月15 日,法国对外关系部秘书长古特曼在黎巴嫩总统府会见阿拉法特的政治顾问哈尼· 哈桑。由于以色列狂轰滥炸,阿拉法特本人未能会见古特曼。哈桑表示,巴解组织 将停止从黎巴嫩对以色列进行武装斗争,交换条件是以色列撤出黎巴嫩。 6 月19 日,莫鲁瓦总理和谢松外长先后接见巴解组织政治部主任卡杜米。这 是法国总理第一次会见巴解组织领导人。莫鲁瓦表示,任何中东问题的解决办法, 只能是政治的,而不是军事的。在这种前景下,一切足以加强巴解组织政治地位的 措施都是积极的。谢松在法国国民议会上说得更明确,“巴勒斯坦人民应有以他们 的名义发言的代表。对我们来说,这个代表就是巴解组织。不能使这个组织在军事 上遭到失败时被消灭,不能使它有失体面。 我们的观点同以色列和美国的观点完全不同。”法国在力主让巴解在政治上继 续生存的同时,力图迫使它由武装斗争转入和平的政治斗争的道路,最终实现巴解 组织和以色列相互承认,为中东问题的政治解决开辟新的前景。谢松在法国国民议 会说的下面这番话可以印证法国这一意向。“我可以在此证实,巴解组织已经同意 从武装斗争阶段转入政治斗争阶段。今后的问题是将此付诸实施,以便在以色列和 巴解组织——或者一个代表巴勒斯坦的实体——相互承认时实现和平解决。”法国 同美、以在处置巴解组织问题上的分歧,反映了各自不同的利益。对法国来说,只 有避免以军事方式解决贝鲁特围困战,方有插手的余地。法国企图利用其在黎巴嫩 的传统影响和同冲突各方均保持良好关系的有利地位,参与和促成和平解决,以便 加强法国在黎巴嫩的存在和扩大在中东的影响。 6 月24 日,巴解组织向法国告急:以色列将在48 小时内进攻贝鲁特西区。 密特朗说:“进攻贝鲁特将断送黎巴嫩的未来,断送中东和平。”当天,他就黎巴 嫩局势发表声明,正式提出:在贝鲁特西区及其附近地区作战的所有部队脱离接触, 由黎巴嫩军队进行隔离。如果黎巴嫩政府希望的话,可由安理会主持下组成的国际 部队予以协助;贝鲁特西区在联合国观察员监督下实行中立化;该地区的中立化将 是不久举行和谈的先决条件。次日,法国向安理会提出相应的提案。美国对法国倡 议表示震惊,认为此举是对以色列的“危险的挑衅”。由于美国行使否决权,该提 案未获通过。 美、以虽企图以军事手段消灭巴解武装力量,但这并非易事。如强攻贝鲁特西 区,将招致一万余名巴解战士和“阿拉伯威慑部队”的3600 名叙利亚士兵的殊死 抵抗,势必付出重大代价,并造成大量平民伤亡,激起阿拉伯世界和国际社会的强 烈反对和谴责。美、以逐渐倾向于迫使巴解武装力量在军事压力下缴械撤离黎巴嫩, 分散到若干远离以色列的阿拉伯国家进行安置。 6 月29 日,美国国务院第二把手伊格尔·伯格接见法国驻美大使,进行了重 要谈后,标志着美国态度的变化。美国同意把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作为政治对话者保 留下来。巴解组织的消失将导致中东以至全球恐怖主义活动的猖撅,因为极端派组 织将借机取代巴解总部兴风作浪。法国大使表示:巴解组织武装人员撤离贝鲁特应 允其携带轻武器,而不是全部缴械,一是出于自卫和安全的考虑;二是使巴解组织 不致太丢面子。美方表示可以考虑。接着,以色列也同意巴解组织提出的两项条件 :允许随身携带轻武器;在黎巴嫩保留一个政治代表处。 但是,由谁来保障撤离?黎巴嫩政府及其军队过于孱弱,无法当此重任。 于是,美、以、法趋向相互妥协,积极策划向贝鲁特派遣国际部队,负责处理 巴解组织武装力量的撤离工作。 这时,在阿、以之间“不偏不倚”并同巴解组织保持良好关系的法国,成了美 国需要借重的力量。7 月6 日里根正式致函密特朗,要求法国参加以美、法为主的 多国部队,其任务是保障巴解武装力量和人员安全撤离贝鲁特以及巩固黎巴嫩政府 的地位。他要求密特朗放弃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相应决议作为法国参加多国部队的 先决条件,因为由于存在苏联的否决权,这是不可能办到的。谢松在来函译文上批 注道:“此信表明,美国人很器重我们!!!”7 月10 日,密特朗表示原则同意 参加多国部队,但为了“师出有名”,在政治上处于有利地位,提出四项条件:黎 巴嫩政府正式提出要求;巴解组织明确表示同意;明确多国部队任务;将多国部队 置于联合国控制下,至少也要得到联合国的合作。 与此同时,法国不断向巴解组织作出政治姿态,显示同巴解关系不同寻常。莫 鲁瓦总理邀请阿拉法特在撤离贝鲁特后来法国访问。密特朗于7 月15日接见包括巴 解组织政治部主任卡杜米的阿拉伯联盟代表团,这是巴勒斯坦人第一次进入爱丽舍 宫。密特朗对代表团说:“以色列犯了一个错误,它迫使巴勒斯坦人民进行殊死的 抵抗。相反,它本当谋求谈判,那么,巴解组织无疑是交战双方的一方的代表。我 对这一战斗表示敬意。”8 月1 日,以色列对贝鲁特进行连续14 小时的猛烈炮击 和轰炸,占领了贝鲁特机场。几发炮弹在法国驻黎巴嫩大使官邸院内开花,部分院 墙倒塌。 密特朗鉴于事态严重,发出指示:未经他本人同意,任何人不得公开表态。 “我不愿引起新的争论。”8 月4 日,以色列装甲部队突破贝鲁特西区。密特 朗决定派遣一名高级军官秘密前往贝鲁特,同黎巴嫩一巴解组织委员会研究法国参 与巴勒斯坦人撤离事宜。密特朗还打电话给里根,要求美国敦促以色列停火。与此 同时,阿拉法特要求密特朗尽速向贝鲁特派遣法国部队,以解救处境岌岌可危的巴 解组织人员。 法国先头部队400 人,后续部队800 人整装待发。以色列在黎巴嫩港口和海岸 警戒,防止法国部队登陆。形势十分紧张。 几经周折,8 月18 日,有关各方终于接受了美国总统特使哈比卜提出的关于 和平解决贝鲁特问题的方案。根据该方案,巴解组织武装力量和叙利亚军队将从8 月21 日起开始撤出贝鲁特西区,由美、法、意组成的多国部队监督巴、叙撤军。 以色列同意多国部队进驻贝鲁特。由于在安理会拥有否决权的苏联反对这一行动, 多国部队无法获得联合国授权。联合国秘书长以书信形式给予多国部队以象征性支 持,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法国的要求。 20 日,密特朗在电视讲话中宣布法国同意参加多国部队。次日,一支由350 名士兵组成的法国先遣部队率先到达贝鲁特。8 月26 日多国部队部署完毕,其中 包括法国部队900 名,美国850 名,意大利570 名。在法国部队监督和保护下,巴 解武装力量12000 多人携带轻武器分15 批撤出西贝鲁特,从海路离开黎巴嫩,分 别前往八个阿拉伯国家。“阿拉伯威慑部队”的3600名叙利亚士兵同时撤出西贝鲁 特。阿拉法特于30 日随最后一批人员乘船前往雅典。 事有凑巧,9 月1 日,阿拉法特抵达雅典之时,正好是密特朗按预定计划正式 访问希腊之日。谢松在飞机上建议总统在雅典国家博物馆举行招待会时会见阿拉法 特。密特朗认为不妥:“不在现时会见,也不在国外会见。”如果阿拉法特明确承 认联合国关于以色列生存权利的决议,他将在巴黎接见他。 多国部队在贝鲁特驻留期限原定为一个月,因提前完成监督和保障巴解武装力 量撤出的任务,于9 月10—13 日相继提前撤离。 贝鲁特的悲剧至此并未落幕。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又紧随而来。 1982 年9 月14 日,黎巴嫩基督教长枪党总部发生爆炸,该党民兵司令、新 当选的黎巴嫩总统贝希尔·杰马耶勒被炸身亡。以色列借口防止杰马耶勒遇害事件 重演和黎巴嫩局势进一步恶化,于当日晚攻占贝鲁特西区。巴解武装撤出后, 10 万巴勒斯坦难民尚留在贝鲁特。以色列占领军切断西区的夏蒂拉和萨布拉两个巴勒 斯坦难民营与外界的联系。9 月16 日,以色列唆使长枪党民兵进入难民营,进行 了长达三天的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估计至少有1000—2000 人惨遭杀害。以色列政 府对这次大屠杀事件负有不可推卸的罪责。10 月25 日,以色列国防部长沙龙在 以色列调查委员会的听证会上承认,是他亲自批准长枪党民兵进入难民营的。 密特朗获悉大屠杀消息后十分震惊,认为以色列嘲弄了国际社会,也嘲弄了他。 他声明:“对这种暴行负有责任的人,背叛了他们自以为为之服务的事业。国际社 会应奋起反对这种暴行,并采取必要的措施予以制止。”他私下说:“真作孽,本 不该撤出贝鲁特。”密特朗同有关部长研究大屠杀事件时却另有一种想法:“我们 是否有一定责任?如果我们在大屠杀发生时留在贝鲁特,那就更糟,因为我们不能 越出防区加以制止,人们会认为我们是有责任的。”他认为大屠杀系以色列所为。 “同贝京什么也搞不成。他要的是一个大以色列。我了解他。但是,在这个基础上 就无和平可言。”谢松指出,法国对这一事件的责任问题迄今只字未提。总统说: “这不忙”。谢松又建议让对外关系部发言人对此表态。 总统不同意:“我信不过发言人所说的话。”美、法、意决定重组多国部队返 回贝鲁特。9 月20 日,密特朗宣布立即向贝鲁特派出法国部队,其任务是保护平 民的安全和促使人权得到尊重。9 月22 日,法国先头部队返回黎巴嫩首都。国防 部长和总统特别参谋长随同前往。1600 名法国部队陆续到达(后增兵至2000 人), 控制进入巴勒斯坦难民营的通道。美国部队1200 人,意大利1000 人相继进驻贝 鲁特及其郊区。 9 月24 日,密特朗在内阁会议上说明法国部队何以重返贝鲁特。他着重指出 :法国士兵可能会有伤亡,“没有无损失的战争, 搞仲裁的不可能不中子弹。” 这预示着法国部队在贝鲁特的险恶处境。 不出密特朗所料,在黎巴嫩内外势力错综复杂的斗争中,多国部队也成了袭击 的目标。什叶派为了挤走多国部队,削弱西方对黎巴嫩的影响,制造了令人震惊的 爆炸事件。1983 年10 月23 日凌晨,一辆满载烈性炸药的自杀卡车闯入贝鲁特 法国部队驻地的九层大楼,楼房被炸塌,法军士兵58 人丧生。几分钟之前,另一 辆自杀卡车将美国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楼炸塌, 239人丧生。 密特朗在沉睡中被叫醒。他立即派国防部长和三军参谋长前往现场。清晨,他 召集总统府助手们商议:“我打算去贝鲁特,你们意见如何?”他们为总统的安全 担心:太危险,还是不去为好。有人肯定想谋害总统。然而,密特朗主意已定,为 安全计,他决定当天晚间秘密前往贝鲁特。 临行前,密特朗向总统特别顾问雅克·阿塔利作最后指示:“不得让任何人知 道。总统府、政府、贝鲁特法军司令部都无需知道……在您确悉我已在贝鲁特降落 时,再通知莫鲁瓦总理、美国人和新闻界。”他打开办公桌抽屉,把两个信封放在 里面,笑着说:“如果我出了事,您知道东西放在这里,您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密特朗由总统特别参谋长等陪同离开爱丽舍宫。晚上11 时30 分,莫鲁瓦总理给 阿塔利打电话探听总统下落:“总统在哪里?我要同他通话。”回答是:“对不起, 皮埃尔,你不能同他通话,我无权告诉你其中缘由。”莫鲁瓦说了声:“我懂了。” 次日晨6 时,阿塔利给在法国驻贝鲁特大使馆过夜的国防部长夏尔·埃尔尼打电话, 问道:“莫尔朗到了没有?”对方一时没有同密特朗在抵抗运动期间用过的化名对 上号,觉得莫明其妙。一连问了三遍,这才反应过来: 总统安抵贝鲁特。 总统先在一排排棺材面前默哀,然后视察了挨炸的法军驻地大楼。总统对军事 部署不当提出批评:怎么能让士兵们住在大楼里,而不是安置在俺体内。密特朗还 会见了黎巴嫩新总统阿明·杰马耶勒,表示法国将永远忠于自己在黎巴嫩的“传统 和义务”。 当晚,密特朗乘专机返回巴黎。在专机起飞的10 分钟内, 可能遭到从黎巴 嫩地面发射的、由红外线制导的萨姆—7 地空导弹的袭击。总统特别参谋长索尔尼 埃将军亲自驾驶专机。游弋在黎巴嫩海面的“福煦号”航空母舰上的四架战斗机, 在专机起飞时护航,以便吸引可能出现的萨姆导弹。密特朗一觉醒来,飞机已安全 降落在巴黎近郊的军用机场。总统冒着生命危险圆满完成贝鲁特之行,心情十分轻 松。他在走下舷梯时故意问索尔尼埃将军: “飞机是您降落的吗?”回答是:“是的,总统先生。”密特朗开玩笑说: “这么说来,我们度过了今天最危险的时刻,我都不知道。”密特朗安全返回 巴黎后,对身边的人说起对死的看法:“长期以来,我总觉得自己是不会死的。即 使在战争中,我面对死亡,但并不感到害怕…… 我不是胆小鬼。勇气意味着制服恐惧,而不是无所畏惧。”这番话可以作为他 的贝鲁特之行的脚注。 密特朗对贝鲁特的闪电式访问,受到法国政界和新闻界的一致好评。第二天的 民意测验表明, 84 %的法国人赞扬总统的行动。在国际上也反应良好。美国不甘 落后,随后,副总统布什也前往贝鲁特。 11 月2 日是亡灵日,法国当局在拿破仑墓的大院里举行悼念贝鲁待遇难士兵 的隆重仪式。共和国总统将荣誉勋位勋章一一放在覆盖着国旗的58 具灵柩上。法 国决定对死难事件的罪魁祸首采取某种行动。密特朗说:“这不是为了报复,而是 为了避免类似事件重演。”究竟谁是罪魁祸首?经多方侦查,此事系有伊朗背景的 伊斯兰什叶派所为。 法国最高当局先是决定对伊朗驻黎巴嫩大使馆采取行动。法国特工人员企图以 满载炸药的吉普车炸毁伊朗使馆的围墙,但由于点火器出了故障,没有成功。伊朗 以关闭法国驻德黑兰大使馆商务处作为对这起未遂爆炸事件的报复。 几天后, 11 月12 日,里根致函密特朗,要求法国同美国一起对贝鲁特爆炸 事件采取报复措施。密特朗当即表示同意,责成两国国防部长予以落实。这次行动 将“同时”进行,而不是法、美“联合行动”。 法美采取行动的时间预定为11 月17 日。16 日晚,密特朗发表电视讲话, 声称“罪行将受到惩罚”,为第二天的行动作舆论准备。 11 月17 日,行动的前一小时,美国人突然变卦。美国国防部长温伯格通知 法国国防部长埃尔尼:“我决定,美国不参与这次行动。”密特朗勃然大怒。这简 直是开玩笑。他指示埃尔尼:按预定计划行动,“现在我们不能后退”。 下午4 时20 分,八架超级军旗战斗轰炸机从黎巴嫩海面的航空母舰起飞,轰 炸黎巴嫩东部什叶派民兵的训练基地以示“惩罚”。10 余名黎巴嫩什叶派民兵和 12 名伊朗顾问丧生。法国的报复行动招致国际舆论的指责,甚至英国、意大利、 希腊等盟国也对“黎巴嫩暴力行动升级”表示不满和遗憾。 密特朗在11 月30 日内阁会议上辩解说,“我们是针对明确的目标行动的。 我们以此为限度。人们总会明白的。法国认为,任何罪行都应受到惩罚。”法 国的报复行动没有能改善法国部队在黎巴嫩的处境,袭击事件续有发生。密特朗说 :“我们没有理由再在黎巴嫩呆下去。”自1983 年底起,法国同黎巴嫩及其邻国 接触,并同苏联磋商,酝酿以联合国维持和平部队取代多国部队,以便体面地从贝 鲁特脱身。1984 年2 月19 日,法国在安理会正式提出相应方案,遭苏联否决。 法国为了安抚某些反法势力,避免无谓牺牲和惹起国内政治风波,决定收缩在黎巴 嫩的军事存在。 3 月31 日,继美、意之后,法军1250 人全部撤离黎巴嫩,另派40 名(后 增至80 名)军事观察员监督黎巴嫩各派之间的停火。1986 年4 月1 日,法国外 交部宣布从贝鲁特撤出军事观察员。至此,法国在贝鲁特的象征性的军事存在也消 失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