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夫人 达尼埃尔·密特朗出身于一个无神论者、信仰社会主义的教师家庭。用她自己 的话来说,自然是“天生的左派”。与密特朗从右演变到左不同,她一辈子属于左 翼。当了第一夫人,她依然是个埋头苦干的社会党活动分子。 至今,她还说:“我,左派是我的基因。我没有碰到过任何问题。”达尼埃尔 上过女子中学。1944 年参加毕业生会考时,发生了本书前面所说的“照片事件”, 不得不中断考试,同密特朗一道隐匿起来,未能获得中学毕业文凭。结婚后,她成 了密特朗的“贤内助”。她总是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家庭生活,解除丈夫的后顾之忧, 使他能专心从事政治活动。他说过:“我竭尽全力,要让弗朗索瓦生活得惬意。” 她曾想当密特朗的秘书,进了秘书学校。但速记、打字那一套没有学下来,很快就 放弃了这个念头。后来,她对装订书籍发生了兴趣,想到装订能帮助丈夫写作,专 门进修了装订技术,从此,密特朗写书,她装订。后来又为亲友们装订。装订慢慢 成了她的某种专业。1957 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访问法国,签名用的贵宾留 名簿的装订,就出自达尼埃尔之手。 达尼埃尔不光是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而且还是一位活跃的政治人物,密特朗 和达尼埃尔,一右一左,思想上不免发生摩擦,但未酿成大的冲突,在第四共和国 时期,密特朗进入这个或那个右翼政府当部长,达尼埃尔感到迷惑不解,甚至不以 为然,要求密特朗作出解释。回答是:“法国不是铁板一块。法国既不是清一色的 左翼,也不是清一色的右翼。如果不设法稳住一部分右翼,那就将一事无成。”随 着密特朗逐步左转和退居反对派,两人思想方向趋于一致。 达尼埃尔时时关心密特朗的政治活动。在节骨眼上给他提个醒,影响不小。1981 年5 月,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前夕,密特朗胜局已定。达尼埃尔语重心长地提醒他, 不要为胜利所陶醉:“弗朗索瓦,你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即便右翼在选举中 败北,它也决不会将政权拱手让人。”有人认为,密特朗从右到左的演变过程中, 达尼埃尔起了重要的作用。 是否属实,局外人自然很难判断。不过,社会党第一书记密特朗1972 年曾经 对女作家埃莱娜·维达说过,达尼埃尔有时比他还左:“他觉得我在政治生活中太保 守了。”他在遗著《未完成的回忆录》中写道:“古兹一家是富有吸引力的,非常 爱国,不信教,坚定的共和派,左派,非常左。”“古兹一家道义上一丝不苟,信 仰和行动坚定不移,当然对我有影响。这个同我所生活的法国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法 国,有许多美德。”密特朗在野23 年间,特别是当他处于低谷时,达尼埃尔一直 竭力卫护丈夫。1959 年“天文台公园事件”发生后,许多朋友纷纷离密特朗而去。 达尼埃尔认为,这才是识别谁是真正的朋友的时候。那就是“一秒钟也没有怀疑过 弗朗索瓦的人”。事隔30 多年后,她还斩钉截铁地表示:“我从来没有丝毫怀疑。” 她很重友情。对在逆境中落井下石的朋友,她是决不宽恕的。当《法兰西晚报》就 天文台公园事件攻击密特朗时,她对丈夫说:“皮埃尔·拉扎雷夫是你的老朋友, 他领导的《法兰西晚报》怎么不为你说话呢?我去找他。”一见面,拉扎雷夫说道 :“小达尼埃尔,在这困难的日子,你好吗? 你知道,我们是同你站在一起的。弗朗索瓦碰到了一件倒霉事。我们不理解这 是怎么回事。他是一直受我们信赖的,但是……”达尼埃尔马上冲口而出: “再见吧,皮埃尔。我没有什么可跟你说的了。如果你信任他,就没有什么‘ 但是’。”说罢,扭头就走。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理拉扎雷夫了。这桩逸事充分 体现了达尼埃尔的性格和为人。 当了第一夫人,达尼埃尔仍保持谦逊、朴实的特色。她常说,“是弗朗索瓦当 选,不是我当选。”她不喜欢抛头露面,不喜欢出风头,而愿意踏踏实实地埋头苦 干。在当夫人和干自己的工作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密特朗夫妇商定,总统一般工作宴请、工作访问,她都不参加。只在有必要代 表国家时才出面。她陪同总统进行国事访问,也不愿做单纯的陪衬,而是带着自己 的问题去了解实际情况。每次出访,她都认真阅读东道国的有关书籍、材料。参观 访问,不局限于上层夫人间的活动,而注重实地参观和接触各方面的人。平时,在 爱丽舍宫,她衣著很朴素,但正式出访穿戴很讲究。她认为,这不是她个人的事, 而是代表国家的工业和艺术水平,事关民族尊严。1983 年5 月,密特朗总统访问 中国。当时正值法国财政经济困难,社会党实行“紧缩”政策,其中包括劝告法国 人不要去国外度假,以节约外汇,并且限制每人每年只能兑换2000 法郎的外汇 (不足250 美元)。第一夫人为节约国家开支,临时取消随团出访,以示同国人同 甘共苦。 作为第一夫人,她不参政,尤其不卷入爱丽舍宫内部的权力之争和人事纠纷。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嘛,我生活在爱丽舍宫之中,而又超脱爱丽舍宫。”不过, 有时她对国家大事也忍不住要发表自己的见解。1986—1988年左右翼“共治”期间, 她对《星期日报》记者谈话中指责右翼政府“胡来。 弗朗索瓦则有自己的政策”。密特朗在记者追问下,表示不同意达尼埃尔的作 法:“今后不该发生类似事情。”达尼埃尔大不以为然。过了几天,密特朗就改口 了,公开表示“同意”和“赞赏”夫人的行动,“我要说,她是值得学习的榜样。” 达尼埃尔在爱丽舍宫有自己的天地。由近20 名秘书组成的工作班子,主要来自社 会党,也留用了一些前总统夫人的秘书。秘书处分设四个组,分别处理法律、住房、 失业和其他事务(残废军人、老年人、外籍人)。每天处理来自法国和全世界的书 信100 多件,大部分涉及贫困、失业、家庭不幸、人权等问题。所有回信她都亲自 过目。她的秘书处有爱丽舍宫“卫星”之称,既保持与有关部门的联系,又保持与 基层的联系。或派助手实地处置问题,或责成有关部门解决,第一夫人班子有一条 严格的纪律:不准滥用权力。她自己表白说:“我同部长们的关系可不是上下级关 系,而是朋友关系。我并不要求特殊照顾。谁也不能说‘总统夫人要这要那’。总 统夫人什么也不要,只求恢复人们应有的权利。”除了秘书处的日常工作,达尼 埃尔还积极参加国内国际的社会、政治活动,特别是涉及“人权”的活动。密特朗 上台之初,她就明确表示:“我可以遵守爱丽舍宫的规定,但是,我不想放弃我作 为全国和国际上人道主义组织的一个成员应进行的活动。”她痛恨世界各地“所有 侵犯人权的行为”。 痛恨社会不公正、不平等现象。同情一切被压迫的弱小民族的人民,乐于帮助 任何向她求助的人。她说,“干事情总是要冒风险的。怎么办呢?难道对这些不公 正的事,能永远袖手旁观吗?任何人只要看一看世界,就不会无动于衷。”1986 年,第一夫人创建了人权组织“法国—自由”基金会,自任主席,以在全世界范围 卫护人权和自由权利为己任,活动范围主要在第三世界。以“人权”为名,干涉别 国内政的事件,时有发生。1989 年,她不顾中国方面多次交涉,执意接见达赖喇 嘛。她辩解说,“我是一个自由的女人!”“‘法国—自由’基金会是完全独立的!” 她似乎忘记了,她毕竟是总统夫人,她以“人权”的名义,对一些国家的内部事务 指手画脚,有关国家使节纷纷向法国外交部交涉、抗议,使外交部很伤脑筋。有一 回,外交部长向总统反映,密特朗表示,他管不了“法国—自由”基金会的事。达 尼埃尔还同“无国界医生”、“世界医生”等人道主义组织以及“大赦国际”等人 权组织保持联系,不时在爱丽舍宫会见有关人士。 达尼埃尔创建了援助第三世界的人道主义组织——“6 ·21 协会”。按她的 说法,协会取名为“6 ·21”,是因为该组织创立于一年中白日最长的一天,象征 着希望、温暖。协会所要做的事,就是给人们带来希望、自由。协会为“失踪者母 亲协会”提供支持;为缺医少药的国家的人民提供医药;为一些国家的儿童筹集教 育器材;向公众披露每一桩新的“持不同政见者”事件。 达尼埃尔特别关注中美洲的民族解放运动,这是同社会党传统和密特朗的政策 分不开的。法国社会党利用社会党国际在这个地区的传统影响,以“左翼”形象插 足中美洲。密特朗接过社会党国际提出的“介乎卡斯特罗(古巴) 和皮诺切特(智利独裁者)之间的第三条道路”的口号,把中美洲作为推行 “第三世界主义”试验场。法国通过在政治上支持、军事上援助民族民主革命运动, 以求在中美洲动荡的局势中起独特作用。达尼埃尔在1980 年9 月加入了从社会党 派生出来的、关注世界热点问题的“国际团结”,积极投入支持萨尔瓦多民族解放 阵线的反政府活动, 支援尼加拉瓜桑地诺新政权。她充分利用第一夫人的有利条 件和广泛的国际联系,开展高层活动,支持拉美民族解放运动,声援受拉美独裁政 权迫害的人士。 密特朗夫人今年73 岁, 1994 年7 月15 日动心脏外科手术时几乎送了命。 她说:“我这条命是捡来的”,是意外的“礼物”。她的工作热情不减当年。密特 朗去世后,她接到1 .8 万封信,需要一一处理。1996 年,为纪念“法国—自由” 基金会创立10 周年,她出版了回忆录《自由谈》,其中谈到生,谈到死,而更多 是回顾她同密特朗51 年的共同生活。她曾要密特朗为这部回忆录作序,回答是: “干吗不?不过,我得先拜读才行!”但他没有来得及拜读、作序就离她而去。对 达尼埃尔来说,这也是一大憾事。 密特朗夫妇的家庭生活,并不像过去传闻的那样美满、和谐。密特朗是个风流 人物。对年轻女子独具魅力,时有外遇。达尼埃尔是个脾气很犟的女人。不管别人 怎么说,她总是按自己性子去做。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她倒善于忍让。她在回忆 录中承认:“年复一年,我感到恼火。但我并不觉得过分难受。”密特朗去世后, 她在答《快报》记者问时表示:“会生活,就得考虑到生活中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我对自己说:不管怎样,他就是这么个人,我要跟他在一起。因为他是个与众不同 的人。同他在一起,我从未感到烦恼。说实在,我与他的共同生活是极其富有激情 的。我有过感情的创伤。 但是,全都平复了。”有人说,密特朗夫妇后半辈子的结合,更多是政治上的 结合,而不是感情上的结合。实际上是各自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互不相扰。 看来,此话有一定道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