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3) 但所有这些怀念的文字都抵不过阿梅生前交往甚密的老友刘培基,她的亲爱的 Eddie 哥哥,所以重读刘培基的文章是进入梅艳芳生命最后时刻心境的最好选择。 他从阿梅一出道就做她的形象设计,尤其是他为其设计的服装,一直陪伴她到终老, 就是她最后所穿的中西合璧的象牙旗袍也出自这位最尊敬的Eddie 之手,两人的感 情可见一斑。下面就是刘培基的悼念文章。 刘培基的悼念文章: 我曾经跟梅艳芳和罗文说:“我无亲无故,假如有一天,我走了,我的身后事 就交托给你们了。”做梦也没想到,他们都比我先走了。 我原以为退休生活优游自在,开心快乐,想不到,我的好朋友接二连三出事了。 由02年5 月接到罗记的电话,告诉我他患了肝癌;然后,Leslie突然离开;连Anita 也竟然得了重病。这两年多来所发生的一切,令我身心疲累,我很痛。 让她自己作决定 99年,梅艳芳曾跟我说,她做例行检查的时候发觉患上妇科病,子宫长了个水 瘤。我对妇科病并不了解,她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平常事,医生说会自自然然痊 愈的。”02年12月6 日,这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日子。那天我刚替罗记做完为七, 离开香港回到家里,原以为松一口气,但在凌晨两点多,收到阿梅的电话,她说: “我刚收到身体检查报告,医生说不太好。”我知道事态严重,笠日,立刻返港。 见到阿梅,她告诉我她患了子宫颈癌,但她出奇地平静,她跟我说:“Eddie 哥哥,这一生我都很尊敬你,很听你的话,但这次希望你让我自己做一个决定。人 生,也不过是这样,都是辛苦的。我会接受治疗,但如果要我受很多痛苦,那我就 不想了,因为我觉得我已经很辛苦。我想先试中医,我比较相信中医,而且中药治 疗没那么辛苦。” 爱芳的病令她留阴影 我内心急得不得了,但我不敢在香港有所动作。我知道北京有一位姚教授,是 这方面的专家,便请他飞来香港看阿梅,吃了几次中药后,姚教授建议阿梅接受中 西配合的治疗。然而,阿梅姐姐爱芳的病令她留下阴影,爱芳一开始便看西医,她 觉得她姐姐很辛苦,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而且,她担心施手术会令中气受损,影响 唱歌,又担心接受电疗、化疗会大量脱发,影响仪容,无法工作。 在朋友介绍下,我陪着她到苏州,上海看其他中医。她很积极地配合,但我发 现效果不大。 到苏州求医的日子里,闲着无聊,我教阿梅用手机发短信,她很聪明,一学就 会了,从那时起,我便经常接到她的短信。有一回我收到她的一首诗,我看得傻了, 我惊讶于她如此有文采,她一定度过了很多个寂寞的夜晚,才会看到这样的诗,我 当时觉得她很凄凉,良久也不懂答她,因为真的感觉很痛。 肿瘤严重出血 一天,友人致电问好,我心里憋不住,说:“其实我很不好,很辛苦,因为一 个朋友有事。”朋友没有追问是什么事,倒劝我找个人分担一下,但我说:“不可 以,我对任何人也不能说。”我一直替阿梅保守着这个秘密。 在这过程中,发生了张国荣事件,我和阿梅沉重得不得了。 我开始跟阿梅研究,不如转看西医,刚巧有圈中好友致电阿梅,她把病情告诉 了这位好友,好友介绍了张医生( 阿梅的主诊医生) 给阿梅认识。03年7 月23日, 阿梅第一次接受电疗。 梅艳芳是个很神奇的人。当时她的情况其实已经很严重,肿瘤出血得很厉害, 也不明白她那么瘦弱的人竟可以撑得住。接受电疗后,她的肿瘤消失了。 病中情绪反复 在打这场仗的过程中,阿梅的情绪很反复,希望各位朋友看到这篇文章时,能 了解到每个人对生死的看法都不同。我与阿梅除了在工作上合拍外,对生死的看法 也很接近。如果可以健康地生活,那是最好的,但可能因为我们经历得多,觉得生 死并不是太重要。阿梅有时候会开心地说:“好番喽!”有时候不太乐观便会说: “无所谓喽!”我们曾跟对方说,无论谁先走,到了天国,都会回来告诉对方,那 边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我们的话题尽量积极,但也难免有脆弱的时刻。 没有体力应付彩排 她能够在生命最后期举行演唱会,可说是个奇迹,她是全凭意志支撑完成这件 事。她一定要开个唱,我想有两个原因,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在台上跟歌迷再聚一次, 其次是她真的希望穿一次婚纱,她选择嫁给舞台。 演唱会前十多天,她因为刚做过化疗,身体很弱,虽然安排了彩排时间,但她 根本没有体力去应付。 开show前一星期,我到她睡房里,搂着睡在床上的她,说:“小妹妹,起身啦!” 她一转身,抱着我,看见她这么累,我说:“如果真的太累,迟些才做吧( 演唱会 )!”但她说:“一定要做,不做没得做啦!”她的话犹如在我心上插了一刀。 在那刻,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跟她说:“我了解你的坚持,但你不要告诉任何 人,这是我和你做的决定,你天生属于舞台,任何彩排你也不必理会,你把所有关 于演唱会的工作押后,反正不必跟舞蹈艺员彩排,你保留体力至开show前两三天, 才跟上海管弦乐团彩排,不必向其他人解释原因。”有幸看过这个演唱会的人,都 知道阿梅已经尽了全力,做了个好sh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