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极乐吐芳蕊(1) 在梅艳芳的生前,香港媒体对她友好的时候向来不多,但在她过世之后,才终 于明白他们失去了怎样一笔宝贵的财富,失去了怎样一个可亲可爱的“女儿”,所 有的媒体几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赞美的声音。有学者认为梅艳芳的奋斗史,对香港 当代文化影响深远,失学的她凭努力而成功,燃起当时草根阶层的斗志;其百变形 象大受欢迎,亦标志港人思想的成熟,从传统只爱玉女的框框,发展成为接受不同 的文化。 而且,梅艳芳虽被称为东方的麦当娜,其本身又与麦当娜有极大的不同,麦当 娜为了搏出位而越来越以性为号召,而梅艳芳则牢牢守住做人的底线。她固然懂得 在舞台上娱乐观众乃是艺人天职,但这种娱乐功能是有边界的,它不能以牺牲人格 尊严和做人原则为代价。 专门研究香港本地文化的次文化出版社社长彭志铭表示,崛起于上个世纪80年 代的梅艳芳,对本港当代文化的最大影响,要算是她背负草根的背景,凭着努力一 跃成为乐坛天后的奋斗历程。 彭志铭解释说,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兴起一股新浪潮,以海外留学的知识分子 作主导,乐坛上的知名人物如许冠杰、林子祥、张国荣等,均是大学生及“番书仔”, 草根阶层成为天王巨星是遥不可及的梦。惟出身小歌女的梅艳芳,尽管没有机会受 高深教育,仍不断奋斗达至成功,对当时的低下阶层而言,有不可磨灭的振奋作用, 积极深远的影响。 其实,梅艳芳之所以和成龙大哥、刘德华等成为贴心贴意的一生好友,很大程 度上还与他们三人皆文化程度不高,都是经过非常努力地打拚才取得令人瞩目的成 就的相似经历有关。 梅艳芳童年的不幸生活不但没有使之堕落沉沦,相反倒是使她更加珍惜生活, 更注意如何维护好一个艺人的形象,除了她有偶尔酗酒的行为之外,在人品、人格 上几乎无可挑剔,而她每次醉酒也都格外注重自己的公众形象,除偶尔被媒体偷拍 或有一点出格行为外,几乎都是喝完即立刻回到家中,等到宿酒醒过之后再出席公 众活动。 理工大学通识教育中心首席讲师史文鸿亦指出,梅艳芳与当代一般艺人歌手不 同处,并非以传统漂亮、玉女的形象如萧芳芳及陈宝珠,来吸引市民;相反以百变 的形象,鲜明的性格,配上沧桑的味道,受到广大歌迷的喜爱。 史文鸿说,梅艳芳的成功,正好反映出八十年代开始,香港文化成熟了,特别 是梅艳芳在电影《胭脂扣》饰演“如花”的角色,那女中带男、男中带女的形象, 揭示了社会已发展成可以接受复杂性格的人物。同时,梅亦冲破了歌坛由男歌手垄 断的局面,标志女性的抬头。 当初梅艳芳接拍《胭脂扣》这出戏的时候,的确受到了很大的阻力,是当时作 为该片监制人的成龙大哥力排众议启用了她,加上关锦鹏导演的精心调教,她的演 戏才能才被真正发掘出来,无疑,成龙及关锦鹏都是有先见之明的,尽管该片在票 房上的成绩并不理想,但它已经成为文艺片中的经典,其在艺术上取得的成就至今 令香港后辈导演望尘莫及。 当时,成龙之所以选中梅艳芳担纲这出戏的女主角看中的正是她的百变,她的 诡异,她的不漂亮,甚至她的声音还带有一些男人的味道。正是成龙敢于启用新人 的这份勇气成就了一代天后,她所塑造的女鬼“如花”也成为梅艳芳一生经典形象 中的突出代表。 文化评论员胡恩威则指,无论梅艳芳或张国荣均属有内涵及实力的艺人,他们 的死亡标志货真价实的艺人渐渐失传,只剩时下流行只靠包装、没有自我的艺人、 歌手。 梅艳芳的恩师黄霑同样表达对梅艳芳这一代歌手纷纷告别人世之后的娱乐界的 担忧。他认为香港现在的歌手、艺人大都不如上一代具有敬业精神,上一代艺人是 真正把唱歌当成生命来完成的。 他觉得现在香港的艺人虽然风光无限,但真正有内涵的,真正做出中国精神的 并不多,也许周杰伦可以流行不短的一段时期,却不会如梅艳芳、张国荣他们那样 长青不老,因为如今的年轻艺人做的都是外国的东西。 究竟香港还是大陆的流行歌曲是怎样一个走向?梅艳芳这一代离去后是否标志 着一个巨星时代的彻底结束,还有待时间的淘洗。大浪淘沙,也许还会有真正发光 的金子被埋藏在某个角落,或许,对于流行歌坛也只能寄予这份殷切的期望了。 自从梅艳芳患病消息公布以后,人们眼中所见的梅姐一直以坚强的态度和乐观 的精神来面对自己的疾病,她在人生最后一个行程中带病坚持唱完了她最后一场轰 动华人乃至世界娱乐圈的个人演唱会,或许这便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她告别舞台、告 别人生的最为圆满的方式,还或许这便是梅艳芳为自己人生早已设好的结局。《胭 脂扣》的作者、香港著名女作家李碧华在梅艳芳出殡之后,专门撰文书写梅艳芳生 命最后一段时光的回忆散文《花开有时,梦醒有时》,较为详细地披露了梅艳芳弥 留岁月的一些内幕。 李碧华和阿梅、“哥哥”张国荣皆是密友,在《花开有时,梦醒有时》中,李 碧华提到:“自知她得病后,也常通电话谈心事。但自12月起已联络不上了。我只 好传真祝福和支持,希望看得到。后来我才得悉,她看信时已不能起床、进食,甚 至活动。医生用最平和的语气告诉她,癌细胞扩散至脑部,以后再也不能唱歌、演 戏了。她气若游丝:‘既是这样,我便走了。 ’之后昏迷,一直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