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中学” 1925 年,“五卅”惨案发生,我未考中学,参加了以进步学生为核心的南宁 学生军,共有200 多人,进行军事训练,开展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抵制日货的斗争。 开始,学生军得到广西军政当局的支持,派来教官。后来,旧军队插手学生军,想 把我们这些热血青年编到正规部队去当学兵,我们纷纷退出学生军。 1926 年春的一天,父亲上街回来说,出布告招中学生了,要我去考,这真是 我的一个大转变。于是,我去应考,并考上了省立第一中学,分在第19班。杨赐璋、 王文栻、区耀模、陈锡镇、杨载乾、吴文英、雷浩云和女生孙醒侬、洗静娴、韦佩 珠、陈佩珩、雷建芳等与我是同班同学。我们建立了亲密的同学友谊,后来发展为 革命友谊。 省立一中是当时南宁的最高学府,其前身为南宁中学堂。 当时,正值国共合作,大革命的洪流波澜壮阔。为了加强党对广西工农革命运 动的领导, 1925 年冬,中共广东区委派中共党员陈勉恕到南宁开展建立党团组织 活动,其公开身份是省立一中校长兼南宁《三民日报》编辑主任(1926 年春,他 因担任国共合作的国民党广西省党部青年部长,故辞去省一中校长职务,由叶光■ 接任)。接着,共青团广东区委先后派严敏、王克欧、谢蔚然等到南宁建立和发展 共青团组织,还有中共党员周国杰(外语老师)、罗如川(理化老师)、夏意超 (图画老师)和共青团员李省群(女)等先后被派到我校任教。他们都以省立一中 为据点,利用国共合作的有利条件及合法身份,大力传播革命思想,宣传孙中山 “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政策,宣传十月革命的胜利和马克思列宁主义,号召 我们积极投入反帝、反封建、反国家主义派、反国民党右派的斗争。他们经常向我 们青年学生介绍革命书刊,如《向导》、《少年先锋》、《新青年》、《中国青年 》、《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ABC 》、《唯物主义浅说》、《洪水》、《莽原 》及鲁迅的《呐喊》、《彷徨》等。随着各种反映社会问题的进步书刊的传入,南 宁青年学生的进步思潮活跃起来,宣传反帝反封建思想的进步刊物也像雨后春笋般 涌现,如由中共党员担任编辑的半月刊《革命之花》(后改为周刊);南宁学联会 出版的《南宁学生》、《血钟》;省一中学生会出版的《赤焰》和《晨钟》;省立 第三师范学生会出版的《三师周刊》和《火把》等。这些刊物都很受广大同学的欢 迎。我进入一中后开始阅读革命书刊和马列主义理论著作,它点燃了我心灵希望之 光,令我激发、奋进。 在党的领导下,南宁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运动蓬勃发展。工会、学联会、妇女 会、工人纠察队等革命组织纷纷建立起来。为了深入开展声援上海和省港工人的斗 争。1926 年5 月间,南宁举行纪念“五卅”周年活动。5 月30日,南宁各界举行 纪念大会和示威游行。还有抵制日货、声援北伐、反对祭孔等斗争。这些活动和斗 争,我们省立一中、省立三师、广西军校、广西农民运动讲习所等单位的青年学生 或学员,都积极参加,我是其中一个活跃分子。 我开始参加街上的宣传演讲时,胆子较小,后来讲多了,胆子也就大起来了, 群众越多,我上去演说的声音也越大。 有一次,我校学生会发起全市学生开展反对帝国主义利用宗教进行侵略的活动, 我们在学生会主席何福谦的带领下,列队到南门附近的天主教、基督教、浸信会等 帝国主义势力设立的教堂门前进行宣传演讲,揭露帝国主义侵华罪行,并高呼口号。 我把嗓子都喊哑了。天主教神父对学生的正义行动很害怕,躲在角落里偷偷拍了照, 交广西省政府当局,要求惩办“肇事”青年。这更引起我们青年学生的愤慨和仇恨, 掀起声势浩大的反帝群众运动,把反帝宣传与抵制日货活动结合起来。 另一次,我和检查日货小组,在何福谦带领下,到洋关码头检查出入船只和商 埠仓库,发现先施公司和孔德记商店的仓库进有日货,便把这些日货没收了,并发 动各校学生和工人群众把它运到体育场,堆成一起,淋上油,放火烧毁。观看的群 众无不拍手称快!不久,我被选为学校学生会工人委员,主要是负责对工人群众的 宣传、发动工作。因当时我们对走与工农结合道路的重要性认识不足,故仍把主要 精力放在学生运动方面。 南宁的共青团组织,首先是从一中建立起来的。 1926 年夏,省立一中一批经过大革命洪流锻炼的先进青年,首批加入共青团。 在一中成立南宁第一个团支部,开始由何福谦任支书,不久,由梁砥接任。梁砥是 隆安县人,比我早一年考入一中。他思想活跃,工作能力强,被选为学校学生会总 务长(主席)和南宁市学生联合会副会长。他加入共青团(后又转入共产党)后, 见我平时积极参加各项政治活动,便主动接近我,经常找我谈心,对我进行教育、 培养。 1926 年12 月的一天,我大胆地向他提出加入CY (共青团)组织的申请。 这时,他严肃地与我谈了三个问题: 第一、每个加入CY 的人,要坚信共产主义的远大目标,决心为共产主义事业 奋斗终身。这才与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名字相符合。 我听后联想到旧社会的黑暗,人民生活的艰难,家庭的衰落,父亲的逃债,邻 家雷七姐的惨死,以及帝国主义军舰在邕江的耀武扬威,便毫不犹豫地回答:“我 已认定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类最美好、最理想的社会,我决心为这个崇高理想奋斗到 底,直到牺牲自己的一切!”那时,我认为入团就是于革命,干革命就要有为实现 理想敢于自我牺牲的精神,准备掉脑袋,并以此为荣。 第二、个人要服从组织,无条件服从组织的决定和纪律,严守组织的秘密。那 时每个团员面临最实际的问题是:若组织需要调动团员离开学校,离开家庭,到某 个艰苦的地方开展革命工作,参加社会复杂的阶级斗争,你是否甘心情愿毅然前往, 还是退缩不前,若只考虑个人的享受和利益,不服从组织分配,那就不符合团员条 件。 梁砥边说边用严峻的目光看着我。对此问题,我也坚决表示说:“我一切听从 组织的调遣,组织让我到哪里,我就往哪里,组织要我去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第三、要艰苦奋斗,吃苦在先。因团组织的经费很困难,如被派外出工作,每月最 多只能发给20 元(广西小毫)钱的生活费,生活是很艰苦的,有时还没有生活费 供给,甚至要从家里拿部分支持组织,若贪图享受,讲究生活待遇,那也就不够团 员的资格了。梁砥一说完,我便毅然回答:“我从乡村来,什么苦都能吃,请组织 放心!”梁砥听了我对以上这三个问题的回答,都满意地点着头,表示接受我的申 请,并担任我的入团介绍人。那时,共青团和党组织一样,都是秘密的,对团员要 求是比较严格的。 过了几天,梁砥拿来一份入团申请表给我,我填完后,便带我到北门街马武烈 祠后楼,共青团南宁地委的秘密机关,团地委代理书记王克欧同我谈话。 经团地委批准,12 月下旬我便正式加入了“中学”(当时称共青团为“中学”, 称共产党为“大学”)。与我同时入团的有王文栻、区耀模等。这时,全校的团员 已有七八个人。 我入团后,更积极地参加革命活动。我们几位团员经常到洋关东面的商埠公园 的湖上,边划船边汇报、研究工作;有时到金狮巷同仁堂陈锡镇同学家里的后楼上 秘密开会。中共党员罗如川老师曾召集我们到他家里或仓西门外一小酒楼上边吃宵 夜边布置工作。当时,南宁党、团组织领导的每项重大政治活动,我校团支部都事 先开碰头会作了研究和部署,然后通过团员去发动校内同学,并与各校进行广泛的 联系。我校团支部已成为当时南宁革命斗争的一个主要阵地和坚强堡垒。 为了团结广大同学参加革命斗争, 1926 年底,在南宁团地委的领导下,成立 了广西革命青年联合会,作为共青团的外围组织。由何福谦担任会长。我和其他团 员加入这一组织后,一方面积极动员本校同学参加(我班有一半人参加),另一方 面从里面培养积极分子入团。至1927 年初,全校团员已达10 多人:何福谦、梁 砥、田云青、陈锡镇、区耀模、莫万(莫文骅)、王文栻、雷浩云、潘海帆,还有 女团员孙醒侬、洗静娴、韦佩珠、雷建芳等。 南宁市的团组织也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共建立了8 个团支部,团员达70 多人。 有的团员后被吸收入党,后来有近10 名团员参加百色起义和龙州起义。 可以说,省立一中是我走上革命征途的起点。 在中国共产党人的推动和广州国民政府的帮助下,广西已于1926 年1 月实现 了第一次国共合作。但随着工农反帝反封建革命运动的日益高涨,以黄绍竑为首的 广西国民党右派集团,对工农运动既害怕又仇视,千方百计进行造谣、破坏、镇压。 他们派桂军“进剿”韦拔群领导的东兰农民自卫军,杀害农运骨干和群众700 多人,制造了震动省内外的“东兰农民惨案”和“梧州三工人血案”。 面对这一股逆流,南宁的党团组织决定给予坚决反击,于是,发动广大群众, 掀起了一场反击国民党右派的激烈斗争。 为抨击国民党右派散布的种种反动谬论,深入宣传马列主义、中共的政治主张 和孙中山的三大政策,我们一方面通过进步报刊大造革命舆论,如1927 年2 月出 版的《革命之花》第14 号上,便为“列宁”专号,较系统地介绍了马列主义思想 ;另方面,我们组织宣传队,在街头、工厂和附近农村宣传;同时,我们还以各校 为阵地,开展大辩论,对右派观点进行辩论和批驳。有一天,公开反对孙中山三大 政策、咒骂工农运动的国民党右派分子黄华表(曾留学美国,国民党省党部宣传部 长)到省一中作反动演讲,我们便贴出“打倒国家主义派黄华表”,“拥护孙中山 三大政策”等标语给予抵制、反击。 为声援东兰农民和梧州工人的正义斗争,反击右派对工农运动的诬蔑,南宁各 界先后举行了援助东兰农友群众大会和声讨梧州军警杀害工人群众大会,会后均举 行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这些活动,我们团组织和青年学生都积极参加。因这时南 宁的党员尚不多,故团员都站在斗争第一线,起突击作用。经过全省广大工农群众 的积极声援斗争,最终迫使广西当局答应惩办镇压农运、工运的刽子手,抚恤死难 家属。 右派的嚣张气焰虽受到严重打击,但他们并不甘心失败,伺机进行反扑。 1927 年3 月29 日,南宁各界近万群众在体育广场举行纪念黄花岗七十二烈 士大会,我们省立一中、省立三师、广西农民运动讲习所、广西军校和南宁工人纠 察队及工人群众等都前往参加。会前,我们作了准备,若右派镇压到会群众,工人 纠察队和军校、农讲所学员便以武力反击。大会在紧张气氛中结束。因右派看到我 们事先做好准备,故没敢在会场发难。 会后,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我们一中的队伍走在前面。大家高举红旗, 唱着《国际歌》和《打倒军阀歌》,高呼口号,昂首阔步地向市区前进。“打倒帝 国主义”、“打倒土豪劣绅”、“打倒黄华表”等口号,像春雷响彻邕城上空。青 年学生这种豪情满怀的革命气概,吸引了无数市民,有的青年甚至挤进队伍参加游 行和喊口号。 当看见我们200 多人的队伍,高呼着革命口号经过广西课吏馆门口时,黄华表 唆使几十个气势汹汹的人冲出来,有的手持利刀长矛,有的挥舞着“士的枪”,挡 住我校队伍的去路,并破口大骂。顿时激怒了我们。我们虽然个子比他们小,手无 寸铁,但毫不示弱。开始是对骂,后发展到对打。我们以旗杆为武器,抵挡其利刀 长矛,因他们站在地势较高的门口,我们在马路下,加上他们年纪和个子比我们大, 故我们处在不利地位。有的同学被刺伤,鲜血直流,有的女同学裙子被扯破。我们 没有退缩,坚决与他们搏斗。 这时,农民运动讲习所100 名学员闻讯带着武器赶来支援,课吏馆的人见势头 不对,立即溜回馆里,关起大门不敢出来。大家愤慨地在其门口再高呼一阵口号后, 便整理队伍返回。队伍走到文庙旁边演讲厅暂停下来,召开临时大会。会上,何福 谦、田云青作了慷慨激昂的演讲,揭露国民党右派的无耻行径,号召大家与他们斗 争到底。大家也纷纷发言,声讨黄华表镇压学生运动的罪行。最后,作了如下决定 :向全省发出通电,要求全省学生和革命团体给予声援。 我们回到学校时已是中午1 时许,这时,我才感到饥饿和疲劳。因喊口号多, 喉咙也沙哑了。 当晚,广西当局连夜发快邮代电到全省各地,诬蔑我校学生是“流氓”,“捣 毁”了他们称为“清修之地”的课吏馆。接着,他们又恶人先告状,向南宁地方法 庭起诉,诬告我校学生会领导人。我们一中学生会也于第二天向全省各地发出通电 并向法院控告课吏馆打伤我校学生的罪行,要求惩办打人凶手。当时,社会舆论和 各界人士站在我们一边。南宁律师工会负责人姚啸海支持我们起诉,并准备出庭给 我校学生辩护,但法庭既不传讯被告,也不批复原告,而是将双方的诉状搁置起来, 不了了之。 后来,我写了《斗狗》一诗,记述当时反击右派斗争的一幕: 日映巨龙穿人群,众呼挥手震霄云。 革命浪潮击右派,惊急走狗吠狺狺。 狂扑棍棒冲行列,男被刺伤女破裙。 奋起斗搏敌夹尾,继续前进抹伤痕。 打这以后,学校组织了学生军约50 人,由梁砥任队长,我任排长,每人出钱 5 元,制军服,进行训练,负责会场维持秩序等工作。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