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遣入关 声势浩大的辽沈战役即将胜利结束,中国革命的形势发展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 1948 年冬,辽沈战役硝烟未尽,淮海战役廖战正酣,华北大地一场新的战略 决战又在党中央、毛主席的运筹帷幄之中。 当时,国民党华北集团所属4 个兵团, 12 个军, 52 个师(旅), 60 余万 人,受华北野战军的塘制,东西应援,疲于奔命,猥集蛰伏于山海关至归绥一线。 在人民解放军的节节胜利的声威面前,预感到强大的东北野战军即将入关,如惊弓 之鸟的华北“剿总”慌忙收缩兵力,是南逃还是西窜?或从海上逃跑,举棋不定, 采取“暂守平津,保持海口,扩充实力,以观时变”的方针,将其嫡系部队部署在 北平至张家口一线。 这时,东北野战军迅速入关,便成了华北战局的关键一着棋。 1948 年10 月下旬,蒋介石、傅作义调集3 个军,2 个骑兵师企图偷袭中共 中央所在地平山和华北人民政府所在地石家庄。10 月29 日,毛泽东亲拟电槁, 调锦州附近的部队火速入关,这也是东北野战军提前入关的一个原因。我第4 纵队 自从塔山战斗后,一直未下战场。指战员们长时间战斗、生活在潮湿的战壕和隐蔽 部里,许多入关节都有了毛病。沈阳即将解放时,部队才从塔山阵地撤下来,驻在 锦州以南六官屯、女儿河地区。10 月30 日,东北军区命令我第4 纵队与第11 纵队归东北第2 兵团指挥,组成东北野战军入关作战先遣兵团,神速而隐蔽地挺进 冀东。我们接到指示后,部队尚未休整,冬装还没发齐,便于11 月1 日从驻地出 发。这完全出乎国民党反动派的意料。他们以为我东北解放军至少要经过3 个月的 休整才能进关。我们的行军路线是沿虹螺蚬、江家屯、六家子、喇嘛洞、于沟镇、 马圈子,然后横越长城,由冷口、喜峰口分路入关。在向关内开进的头两天,由于 部队刚补充了5000 多名新战士和解放战士,未经休整和动员就仓促出发,加上部 队入关属隐蔽行动,出发前未向战士们交代行动意图,有些家乡观念重的东北籍战 士,情绪不稳定,曾发生个别逃跑的现象。途中,我和纵队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欧 阳文同志研究了部队的思想情况,认为塔山战斗的胜利,使部队充满了上进的气氛。 这次的行动虽然比较突然,但大家都有共同的思想基础:解放东北后,一鼓作气解 放全中国。关里来的同志,这个愿望更加迫切,纵队上下情绪都很高。部队在执行 新的进军任务中出现的问题,通过政治思想工作是完全可以解决的。在东北作战时, 我们提出的口号是“保家保田”,现在东北解放了,一些东北籍战士便认为自己的 任务完成了。一些农民出身的战士,地域观念很深,把关内关外看成两个世界,认 为关里贫穷落后,而关外出门有火车,城市里烟囱林立,高楼大厦柿比鳞次,故留 恋关外,不愿入关。针对这些具体问题,我们很快制定出动员方案,首先向大家讲 清天下穷人是一家,没有华北和全国的解放,就不能巩固东北的解放;同时,对症 下药。在这个“关”字上作文章,使大家打开眼界,从阶级、民族解放的高度,看 入关的重大意义。 11 月5 日,纵队发出了《东北全部解放后,部队向华北进军作战,纵队首长 告全纵队指战员书》,里面这样写道:“现在沿途老百姓对我们慰劳,粮食不用自 己背,早准备好粮柴,没什么困难”,“老百姓对我们希望很大,看到我们进军, 他们非常高兴。我们应该严格群众纪律,宣传胜利。”并在书面上进一步作了动员 :什么是“关”呢?门里扭上铁丝就是“關”(关的繁体字)。过去穷人是不好过 关的,有各种关,我们要打进关去,扔掉保守思想和旧的观念,把老百姓面前的关 卡都打烂它!这样宣传,内容很实际,不空洞,有很大的动员力量,使战士懂得了 “保家保田”与进关作战的关系。大家说:“我们要趁热打铁,打下北平再休整”。 有的东北籍战士说:“关里老同志能出关帮助我们解放东北,我们为什么不能 进关解放全中国!”我们还决定在途中休息一天,根据宿营地区的情况,尽可能召 开大一点的会来进行动员。有的营和团是结合庆功、授奖大会进行的。当时,还根 据部队不断行军作战的特点,创造了“飞行会议”的形式,在行军途中,政治工作 骨干与连队干部一起边走边开会研究部队的思想情况,研究如何执行上级指示和分 配下来的任务,统一认识,提出办法,然后由指导员出面布置,各班组回去传达落 实。全纵队采取边行军、边动员的方法,让每一个战士明白先遣入关作战的意义和 重要性,同时还加强了互助工作、收容工作和改善行军的伙食等。这样,逃跑的现 象很快杜绝了。虹螺蚬一带是丘陵地,到山前店以后,越走山越大。经过动员后的 部队,士气更加高涨,目标更加明确。每人的负荷虽然很重,但是很少有掉队的。 行军队伍中凡是“双枪将”或背两个背包的,准是党员或干部。在热河一带,途经 日本侵略者制造的无人区,虽然有些老百姓已陆续回来了,仍是几十里难见一处人 烟。这里山沟中散住的群众生活异常艰难,有的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时值冬季, 没有棉被,只好把高粱壳子在炕上铺约一两尺厚,晚上烧热了炕,全家人钻进高粱 壳子堆里睡觉。在诉苦运动中倒过苦水挖过苦根的战士们,见到这些正在遭受苦难 的同胞,更加激发了打进关去、解放全中国受苦人的战斗意志。那时候部队的宣传 队和民运工作队都有女同志。她们在行军作战中遇到了更大的困难,却没有一个示 弱的。10 师供给部政委吴朝祥同志,是一位女红军,她在战斗和行军中,后勤工 作做得很出色。宣传队不论男的女的,每天都是出发在前,宿营在后。沿途写标语、 设立鼓动棚、说快板、喊口号鼓舞士气。最后,他们还要当收容队,帮助那些因病 落在后面的同志。 民运队的同志每到一处,都要访贫问苦,发动群众,了解社会情况,检查群众 纪律。这一带的妇女,很多患了大脖子病,民运队的同志便联系卫生队帮她们治病, 并从部队的给养中抽调粮食和衣物,救济穷苦的老百姓。接近长城了,雄伟挺拔的 长城使大家为之振奋。在阳光的照耀下,它像一条金色的巨龙,在崇山峻岭之间透 迄绵延,或翘首于峰巅之上,或俯身于山谷之中,跌宕起伏,望不见尽头。它是我 国劳动人民的心血和智慧的结晶,是伟大祖国的骄傲,是中华民族的象征。它俯视 着这即将解放的中华国土,仿佛欢喜得要腾空而起!面对气势磅礴的万里长城,指 战员们一个个激情满怀,信心百倍。回想3 年多以前从延安奔向关外,还有那些从 胶东渡海到东北的战士们,每人只有几发子弹,为了使敌人摸不清我们的底细,大 家便用高粱秸把子弹袋塞得满满的。曾几何时,我们回来了,又进关了!身上不仅 装满了子弹,而且还有汽车、大炮……历史的辩证法就是这样。年轻的战士们,在 熟悉民间传说的指导员的影响下,早就在行军路上对这座古老的长城展开了想象的 翅膀:它该有多么高大啊!那么高的城墙,盂姜女是如何把它哭倒的呢? 这个美丽而凄凉的传说,多么强烈地表达了苦难的人民对残暴的封建统治阶级 的愤恨。然而,伟大的长城是属于人民的。我们热爱它,热爱那即将被解放的历史 名城。我们是怀着这种爱去战斗,并准备为它献出自己的生命。我们从冷口进关时 已经黄昏了,再前进十几公里,就是建昌营。这一带是冀东老解放区。老区人民热 烈欢迎进关部队,他们组织了秧歌队,晚上点燃了花灯和火把,辉煌的灯火照耀得 如同白昼一般。远远地,我们就望见站在道路两旁的群众,举着各种形式的灯笼: 菱形的,五角形的,六角形的,长方形的,还有腰鼓形的。有的点燃了松明,燃起 了火把,就像一条火龙,在春雷般的锣鼓声中滚动着。路旁摆着桌子,除了茶水, 还有花生、红枣、柿子、熟鸡蛋等,各种各样的慰问品全都堆放在一起。小孩们端 着茶水碗,老大娘们忙着向战士们口袋里塞吃的。借着火光向前望去,影影绰绰, 这儿一堆,那儿一片,走近一看,原来是修路的人群,男的女的都有。我向地方党 组织的同志一打听,原来他们听说东北大军进关都摩托化了,公路要修6 米宽,能 并排跑大卡车,好拉大炮。我们便对地方干部说,我们虽然有些大炮,但不需要修 这么宽的公路。他们说,那就少修两尺吧。这是我们进关遇到的第一个拥军高潮, 大家心里热乎乎的,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我们胜利的基础就在这里啊!11 月8 日, 纵队从建昌营到达北平以东的石门、马伸桥、赵各庄一带隐蔽集结待命。我们便利 用这机会,开展群众工作,宣传辽沈战役的胜利,并帮助群众劳动。老区人民的精 神面貌就是不一样,他们对待于弟兵真像一家人那样亲热,修桥铺路,送粮草,腾 热炕,问寒问暖。他们围观着我们缴获来的美式十轮大卡车和大口径火炮,孩子们 和年轻人爬上炮车,骑在炮管上。有的战士便笑着说。“没见过吧,这都是蒋介石 送来的美国货。”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大大方方地回答:“我们不是没见过这世面, 主要是想看你们的胜利,看你们的成绩!”说得大家都笑起来。集结待命期间,部 队经过短期休整,纵队召开了一系列团以上干部会议,研究布置了军政工作。 军事训练方面,根据傅作义部队骑兵多、汽车多的情况和他们的“快速袭击”、 “一点围歼”的战术特点,我们在战备训练中专门增加了打骑兵的训练。我们还调 查了傅作义部队的装备和编制,造出他们团以上主官花名册,以便抓住俘虏时点名 对照。政治方面,深入进行战前动员,提出“到华北打响第一炮”、“解放华北立 大功”等口号。因为又补充了3000 多名冀东战士,便结合进关作战和战备训练的 动员,在全纵队普遍开展诉苦教育。有的连队邀请冀东群众一起诉苦,使战士们得 到更多关内群众受国民党迫害的感性认识,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在这期间,按照中 央军委11 月17 日关于实行统一编制番号的命令,我们第4 纵队改编为“中国人 民解放军第41 军”,领导人不变。 纵队原属的步兵第10 师、11 师、12 师,分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21 师、122 师、123 师”的新番号。原辽南独立2 师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步兵154 师”的新番号,调归我41 军建制。全军共6 万多人,各种火炮270 门。11 月23 日,我们在驻地马伸桥召开军第四届士兵代表大会,响应毛主席关于“军队向前进” 的号召,动员部队迎接新任务。会上,马伸桥的群众代表给我军赠送了“亲如手足”、 “造福人民”两面大旗。在马伸桥时,我与吴克华等几位军部领导前往马兰峪参观 清代东陵。那里埋葬着清朝的几代皇帝,规模宏大,不知凝聚了多少劳动人民的智 慧和血汗。冀东党政干部和群众,纷纷向我们控诉国民党军阀盗窃清陵墓葬的情况, 讲了墓内“翡翠西瓜”和其它珍贵文物被盗的事情,情绪非常激动。我想,像清陵 这样的古迹,既是满清王朝奴役人民的铁证,又是劳动人民血汗和智慧的结晶,我 们一定要把它完整的保留下来。联想到即将解放的古都北平,必须教育部队认真执 行城市政策、纪律,注意保护名胜古迹。由于我先遣兵团提前入关,对华北部队在 平绥线上的作战行动,也起到了及时配合作用。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