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厄尔巴岛的国王 不知是出于宽容还是恐惧,欧洲同盟国给了这位主宰过整个欧洲的法国皇帝一 个人口仅11380 人的小王国。拿破仑戴着他法兰西皇帝的宝冠,当上了厄尔巴岛的 国王。 1815 年5 月4 日午后2 时,拿破仑在波托·费拉约下船,抵达了厄尔巴岛。 不知是出于宽容还是恐惧,欧洲盟国给了这位当年主宰欧洲的法国皇帝拿破仑 一个人口仅11380 人的小王国。 厄尔已岛位于科西嘉东面50 公里处,接邻意大利。面积约200 多平方米,人 口仅1 万多人,在中世纪起分属比萨、热那亚、西班牙、意大利等国。1814年时曾 属拿破仑在意大利的领地。这个岛盛产金枪鱼等多种水产品。岛中群山巍峨,奇峰 林立,最高峰可达海拔1000 多米,气势颇为壮观,而且山上多是野花蔓生,果枝 累累,是属于一个满有情调的小岛。 根据枫丹白露条约,拿破仑保留帝号,但其活动范围及主权之所都仅限在这个 小岛上。拿破仑被允许有保留400 名士兵的武装力量。同时,大约有700 名的老近 卫军士兵也自愿行军到达了厄尔巴岛保卫拿破仑。 拿破仑对这个小岛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作为厄尔巴岛的国王,他受到了这个小 岛上层人士的欢迎。 当拿破仑乘坐的“无畏”号抵达港口时,岛上五名位居要津的官员前往船上致 词,欢迎新君主的驾临。 他们登上小船,驶近皇帝乘坐的英国三桅战舰。他们被引进战舰的大厅,皇帝 随即出现。这五名厄尔巴岛人个个激动万分,你挤着我,我挨着你,结结巴巴,谁 都说不出活来。只有拿破仑一个人振振有词,口若悬河,就好像在背诵事先准备好 的讲稿一样。然后,他分别与每位来访者搭讪了几句。 其中一位官员更是异常激动,看到眼前这位昔日土伦并肩战斗的战友,而今是 法国退位皇帝的拿破仑,这位官员眼睛潮湿了。他就是岛上铁矿矿工蓬斯。 蓬斯确实有一番奇特的经历。 他有一个十分考究的教名,马拉·勒珀勒蒂埃,但他并不为此趾高气扬,这一 点儿也不奇怪,因为他于1772 年出生在一个经营小旅馆的正直贫寒的家庭中。从 小父母就教育他崇拜圣安德烈。然而,1793 年他21 岁那年,由于他多年乘船外 行,见了不少世面,认为圣安德烈搞的是“蒙昧主义”,决定不再崇尚他,而在为 革命殉难的英雄中,选择了两名最负盛名的自由战士,作为自己崇拜的偶像。这种 作法,当时在埃罗十分流行。法院的法官也在共和新日历中选了些“时髦”的新名 字,如萨尔西菲·加斯,图尔纳索尔。拉斯居迪尔,雷赞·佩拉尔,贝特拉夫·德 维克;书记官也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朱尼尤斯·布吕蒂斯,改后的名字要比他原来的 父名稍微好听一点。 这一转变表明了蓬斯与一切暴君不共戴天的坚定信念。事实上,他那颗压在红 帽子下面的脑袋瓜是很容易激动的,遇到原则问题他寸步不让。作为故乡俱乐部的 颇有影响的成员,他受乡亲们的指派,率领一营志愿军去围困英军占领的土伦。在 那儿,他结识了负责围攻土伦的国民公会议员小罗伯斯庇尔。小罗伯斯庇尔对年轻 的蓬斯进行革命宣传鼓动的口才非常欣赏,经常派他去瓦尔地区,重新点燃人民协 会的爱国主义热情。但是,蓬斯一心要亲自参加捍卫共和国的战斗,因为他骁勇善 战,又从迪戈米埃将军那里刚刚争得指挥邦多尔驻军的权力。眼下,邦多尔正遭到 敌军舰队的威胁。蓬斯胆略过人,名震四方。当然,这里不是说他与敌军作战奋不 顾身,舍身忘死,而是指他把当地革命委员会送上断头台的32 名居民从死神手里 夺回来的英雄行为。他冒着枪林弹雨,第二个冲进被攻占的土伦;敌军丢盔弃甲, 抛下浓烟滚滚的舰艇,四下抱头鼠窜。在土伦,蓬斯认识了年轻的波拿已将军,并 请他赴宴,拿破仑生平第一次喝上了普鲁旺斯鱼汤。 之后,蓬斯回到塞特,被任命为人民协会的主席。他就废除奴隶制和各种现实 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讲演。乡亲们又派他前往巴黎,以保证国民公会忠实地实施埃罗 的爱国主义者倡导的原则。热月事变之后,蓬斯仍然是狂热的雅各宾党人,不久被 反动派捕捉入狱。他蔑视督政府,并公开进行抨击。巴拉斯企图收买他,可是蓬斯 对高官厚禄嗤之以鼻,并与督政府的新政权断绝关系。他对拿破仑发动的雾月十八 政变大为不满,对这位土伦围歼战的战友“用武力取代法律”的作法难以原谅。这 时,他对政治已感到厌恶,深信政治将有损于自己洁白无暇的品格,危及自己光明 正大的信仰。他拒绝在执政府中任职,并决心永不涉足政界。为了防止自己有朝一 日回心转意,他毅然组建了小家庭,并向妻子发誓,永远不按受陆军或海军中的任 何职务。 1809 年,朋友们为他谋得了厄尔巴岛铁矿矿长的职务,采矿收入归荣誉勋位 团所有。蓬斯觉得这个职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就欣然受命,携带妻儿,乘船前 往波托·费拉约赴任。蓬斯有两个小女儿,从孩提时期,他就对她们进行仇恨暴君, 推崇自由的教育。 这位正人君子在厄尔巴岛干得非常出色。当时,铁矿基本上处于无人管理的荒 废状态,蓬斯使铁矿重新投入生产。他公布了一些改善矿工生活,保 障工人财产的规章制度,为他们修建了整洁的住房,和他们一起吃饭,关心他 们的家庭。一年之后,这位对热月党反动派和督政府的引诱收买无动于衷的道道地 地的共和党人,这位既不想利用与罗伯斯庇尔的友谊,又不愿高攀波拿巴的执迷不 悟的雅各宾党人,由于为人贤明庄重,被全岛老小尊称为“我们的爸爸”。他历史 清白,发誓要格守自己的信念,并在实际中一丝不苟地履行自己的诺言。他过着幸 福的生活,这似乎是对他那种极为罕见的执拗性格的补偿吧。他在波托·费拉约市 里有一幢住宅,在离铁矿不远的里奥马里纳还有一所乡村别墅。他生活得非常幸福, 受到大家的尊重和爱戴。他悠然自得,无忧无虑,也无所抱负。直到堂堂的拿破仑 从皇帝的宝座上被赶了下来,充任了区区厄尔巴岛上的国王,这一意外的事件,才 扰乱了他那宁静的生活。 但既使是现在,蓬斯依然非常自信,深信任何人的权威都无法使自己偏离正确 的轨道,也决不会使自己变成阿谀逢迎的小人。然而,他依然忐忑不安,忧心忡忡, 不知新君主对他那种坚定不渝的共和主义有何看法。 拿破仑接见这5 位官员时,同蓬斯说话最少。皇帝仅仅询问他担任什么职务, 既没有重温土伦并肩战斗情谊,也闭口不谈邦多尔的美味鱼汤。对拿破仑的这种冷 漠,我们这位不可救药的民主派自然要归咎于众所周知的“贵人多忘事”。 随后,他回家闭门不出,决意不主动求见拿破仑,除非被召谈工作。 然而,就在当天午夜,也就是当皇帝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进入波托·费拉约, 并在市政府临时下榻后,就立即召见了蓬斯。蓬斯奉命前往,一到市政府,就被引 进了皇帝的客厅。 皇帝一见到他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您明天上午能够在里奥马里纳招待我吃饭吗?” “可以,陛下。” “上午9 时,行吗?” “行,陛下。” “坦率地告诉我,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一点儿也不麻烦。只虑寒舍简陋,不忍陛下光顾。” “那么,蓬斯夫人呢?是不是太难为她了?您想想看,我去是不是太打搅她了?” “请陛下放心,9 点钟,一切都将准备就绪,敬候陛下光临。” 蓬斯回到家中,和妻子连夜进行准备。半夜一点钟,他就火急火燎地跑到里奥 马里纳,打开别墅门,用花匠把庭院用鲜花装饰起来。他架好桌子,竭尽全力安排 好一个体面的招待会。天亮后,他让年轻姑娘们穿上洁白有衣裙,让矿工们沿路排 列整齐,教他们呼喊:“皇帝万岁!”此外,他还动员神甫穿上圣职服装,并请来 了市长和副市长。时间一到,他就亲自骑马上前迎接贵宾。 拿破仑亲切地接见了他,同他一道进入村庄。可是,当拿破仑走进鲜花盛开的 庭院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天啊!花匠对鲜花的政治色彩一窍不通, 竟然在台阶两侧的花坛里,摆上了鲜艳美丽的百合花。 “我可算是走对门了!”拿破仑满脸不高兴他说道。随后转过脸去,再也不看 男主人一眼。主人失宠了。过了一会儿,陪同皇帝前来的达勒斯姆将军情绪激动地 走近面带温色的蓬斯,在他耳边悄悄他说道,皇帝刚才询问“这位先生是否还是共 和党人”。 早餐开始了,拿破仑根本不理蓬斯,故意向其他客人了解铁矿的情况。 显而易见,他是有意冷落蓬斯。蓬斯怒不可遏,决定离席而去。达勒斯姆拉住 了他。 喝咖啡时,“暴君”的态度似乎有所和缓,他把蓬斯唤到窗口,问他“是否愿 意继续干下去。”蓬斯抑制住心中的怒火,回答说:“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为陛下效 劳。”话音未落,陛下就粗暴地反驳道:“我没有问您是否能够为我效劳,而是问 您是否愿意继续当矿长。您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可怜的蓬斯顿时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服从圣意安排。”蓬斯感到自己有些 笨嘴拙舌,不适应与君主交谈。 他对拿破仑时而称“公爵先生,”时而称“伯爵先生,”时而又只称“先生。” 饭后,大家返回波尔托费拉约。在城门边,蓬斯离开皇帝及其随行人员径直回家了。 回家不久,他便听说,拿破仑对他这样不懂礼仪大为恼火,怒冲冲地嘟哝着:“他 竟然不辞而别!” 这就是共和党人蓬斯和统治厄尔巴岛的暴君之间的第一次接触。他觉得自己冒 犯了拿破仑,同时又为自己的胆大妄为而沾沾自喜。他确信自己要丢掉矿长的职务, 而又决心不进行卑躬屈膝的乞求。 就这样,在暴躁易怒的岛上君主和桀骛不驯的铁矿矿长之间展开了一场决斗, 一个交锋紧接着一个交锋,几乎从未间断过。 首先,是如何处理钱的问题。皇帝要求蓬斯把矿上的生产收入交给自己,可是 蓬斯却坚持认为,收入应该交给荣誉勋位团。没有荣誉勋位管理会总管的命令,他 不敢擅自挪用。皇帝执意要钱,而蓬斯又坚决不给,双方是针锋相对。 “我命令您把钱交给我。”拿破仑怒气冲冲他说。 “我拒绝执行命令。”蓬斯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派我的掷弹手把您抓起来。” “我把你们统统从窗口扔出去。” 他们就这样互不相让地对峙了4 个月。蓬斯3 次提出辞呈,但每次都遭到拒绝。 后来,争吵的内容又转到变质的面粉上。岛上驻军拒绝食用已经变质的面粉。皇帝 提议把这些面粉做成面包发给矿工吃。蓬斯说,士兵吃了有害的东西不好,矿工吃 了同样也不好。皇帝火冒三丈,硬说都是些好面粉。 蓬斯取来一口袋面粉,做成面包,当着医生和药剂师的面,自己和几个身强力 壮的棒小伙子吃了,看反应如何。结果,大家都感到不舒服。蓬斯抗议道,就是把 他千刀万剐,剁成肉泥,也绝不再吃一口。习惯于让手下的人俯首贴耳,惟命是听 的拿破仑,面对蓬斯胆大包天的对抗和“共和党人的廉洁清白”,禁不住地暴跳如 雷。他怒吼道:“先生,我还是皇帝!”蓬斯浑身颤抖地回答:“而我呢,陛下, 我还是法国人。” 交战的结果出人意料:对抗的双方都被对手击败。这位暴君对手对这名对自己 疑心重重的臣民所表现出的刚正不阿和廉洁坦直,萌发了一种饮佩感;而这位从未 在任何人面前胆颤发抖的臣民,在拿破仑威严的怒火下,则感到自己渺小得可怜。 他们都被对方的魅力深深迷住了。拿破仑很少遇见像蓬斯那样廉洁奉公、不图富贵 的仆人。蓬斯也没有料到世上真有像拿破仑这样名副其实、令人起敬的统治者。一 个是欣赏对手有完美无缺的辩证法和非同寻常的精力;另一个是赞叹对方先是不露 声色,继而进行坚韧不拔的对抗。 职位高的一位首先做出让步;另一位立即双膝落地。皇帝能使所有接近自己的 人都拜倒在自己的脚下,蓬斯的转变就是一个令人折服的例子。 后来,这位过去对罗伯斯庇尔顶礼膜拜的人,终于成了战败的征服者拿破仑的 忠实、亲密和虔诚的信徒。 他告别了妻儿,跟随皇帝回到法国。他和皇帝一起在儒昂海湾登陆,并肩穿越 阿尔卑斯山脉。为此,他曾一度被关进伊弗城堡。百日复辟时期,他任罗纳省省长。 滑铁卢战役后,这位坚定不移的共和党人要求的最大恩典,就是获得伴随被放逐的 皇帝去圣赫勒拿岛的荣誉。他没有能够如愿以偿,但又不愿意生活在一个失去了真 正主人的法国。他浪迹国外,到1830 年才重返法国。法王路易·菲力浦把汝拉省 交给了蓬斯。蓬斯在任职期间我行我素,与议会制度达成的妥协背道而驰。几个月 后,他就被“拉下了马”。 18 年后,一名波拿巴卷土重来。然而,他并不是蓬斯所崇拜的波拿巴,因而 蓬斯拒绝承认他。他甚至不愿意用普通的荣誉勋位的勋带一一“儒昂海湾勋带”换 取拿破仑三世赐给他的玫瑰花形勋章。“蓬斯老爹”于1853 年永别人世。他太崇 拜第一帝国了,以致于不愿意屈尊归顺第二帝国。蓬斯深感自豪的是,在自己的一 生中只向一个人屈膝低头,而且也是有情可原的,因为这个人是无与伦比的盖世英 雄,是在征服了全世界之后,才征服了蓬斯。 对一个掌握了欧洲,在最豪华的宫殿生活过的人来说,厄尔巴岛只不过是一块 被大海撕裂的岩礁而已。开始几天,拿破仑好象还满意岛上的生活。 他组织了一个微型国家,修建了海港,组建了一支小舰队,在波托·费拉约建 造子一座都市房屋,又在桑马提诺修了一座乡间别墅。他修筑公路,整顿铁矿的开 采,通过训练、检阅、演习,保持由600 名老兵组成的那营人马的健康体魄和旺盛 的斗志。每天一大早,他便骑马在岛上的小径奔驰,身后跟着几位军官。他的活动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频繁。活动场地越小,他越爱奔走。 英国特派员尼尔·坎贝尔爵士说:“他好像在不知停息的运动中得到很大乐趣, 为看到陪同他的人累得精疲力竭而高兴。”他组织了一个正式的随从班子。贝特朗 出任大元帅,德鲁奥为军事总督,康布罗纳为近卫军司令,佩鲁斯为总监督员。4 名内侍从地方显贵中选定,费洛·德·博勒加尔为首席医生。另又挑选了35 名仆 人和100 匹马。 拿破仑来到这里的10 天之后,遥遥地模仿杜伊勒里宫的做法,也举办了一次 聚会。出席的宾客稀稀拉拉,他邀请了50 来名当地有产阶级和商界的妇女,她们 穿戴乡气,举止生硬,不过有好几位容貌秀丽的女士。坎贝尔在她们中间认出了几 名刺绣女工,因为前一天他叫她们修补他的制服。拿破仑庄重地在这群幻想中的宫 廷显贵面前走来走去,同所有的男客和女宾交谈,显得和蔼可亲,情然自得。 拿破仑尽量在这个狭小的岛上,创造出一番昔日皇廷的气派,以取悦现已到来 的母亲和妹妹波利娜,并借以驱逐心中的烦闷。 8 月2 日,皇后夫人从里窝那来到波托·费拉约,陪同她前来的随从少得可怜 :一直跟着她的年迈的萨维利娅和一位缺乏远见的科西嘉神甫布奥纳维塔……皇帝 和母亲相见,十分高兴,对她体贴入微。他把母亲安置在离他的米里尼别墅很近的 一幢房子里。傍晚,他带母亲乘马车观赏海边风光,然后与她共进晚餐,接着又坚 持陪她玩纸牌。她举止庄重,无论是在走远还是落难之时,始终处事谨慎。 盛夏之日,她陪他去马西亚纳避暑,住在离他200 米的山下村寨里。她在身边 对拿破仑是个安慰。这位面容严肃、双目一动不动的老人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亲人, 但遗憾的是不能给他带来他十分需要的活动和欢乐。她终日沉默寡言,很少走动, 仿佛成了缄默的俘虏。 波莉娜,这位在整个帝国时代那么风骚轻浮,那么放荡不羁的“珠光宝气的王 后”,竟然放弃了意大利的奢华扶乐,而来到波托·费拉约甘受寂寞。 她疼爱并崇拜哥哥,这就足以驱使她前来分担他的苦难,并且重新置干他那有 时相当严厉的管束之下。他禁止妹妹佩戴钻石,因为这对于厄尔巴居民来说,实在 太耀眼了;当她穿上黑色或白色裙子时,他就迫令她换装,因为他只喜欢色彩鲜艳 的衣裙。在拿破仑举办的小型狂欢活动中,波莉娜是引得人人兴高采烈的宝贝儿; 她组织上流社会的喜剧演出或化妆舞会,在舞会上极尽疯狂,通宵达旦。她挑逗德 鲁奥和其他许多男人向她大献殷勤,结果拿破仑不得不把她训斥了一顿。但是,他 心底里对妹妹很是满意,她使他解脱了孤寂之苦。她是拿破仑在流放期间真正的慰 藉。 过去有关对他乱伦关系的诽谤又泛滥了。一些卑鄙的警察为了迎合路易十八的 欢心,伪造了波利娜写给两位情夫上校的情书,信中她承认了当哥哥的情妇,骂他 是“老混蛋”,而且为了防止梅毒,她还索取“防毒丸”。这样一来,似乎拿破仑 不但占有了他妹妹,而且还把梅毒传染给了她……真是个卑劣的老混蛋。事实上, 拿破仑从来没有染上什么梅毒,和波利娜的关系,与他和卡罗利娜及奥但丝的完全 一样,纯属兄妹和朋友关系。 此外,有几次小小的艳遇,满足了拿破仑短暂的冲动。无论如何,他这时的生 活是比较悠闲,比较散漫的,从而引动了他的欲念。一位来厄尔巴岛服役的意大利 少校的妻子科隆巴尼夫人首先得到他的垂青。她生于卡普里岛,姣俏可爱,但生性 轻佻。拿破仑让她当波莉娜的女伴。她与拿破仑之间的私情并不明朗,时间也不长。 接着,皇帝又看上了西班牙的贝利尼夫人,她长得不美,但柔媚风流,顾盼神飞。 她的凡丹戈舞和霍塔舞跳得出神入化。 最后,美貌的丽丝在一天早上来到了波托费拉约。她是拿破仑在圣克卢宫时承 欢短暂的宠妇,现在称作莫洛公爵夫人。皇帝也让她作波莉娜的女伴,并与她重温 旧梦。但是他们倍加小心,因为知道身旁有披着各种外衣的密探,害怕走漏的风声 传到皇后的耳朵里。 岛上苦闷孤寂的生活,让拿破仑倍加思念他的妻子和儿子。“我急切盼望你来。” 他渴望着与路易丝团聚。但9 月1 日来岛上探望拿破仑的却是他的波兰夫人和他们 的儿子。 玛丽·瓦莱夫斯卡派弟弟拉辛斯基前来请求皇帝允许她来厄尔巴岛。拿破仑对 她的要求深为感动,一直后悔临行前没有在枫丹白露和她见面。不过,他要求她行 动要格外小心,以免皇后从中作梗。为了掩人耳目,他于8 月20日来到马西亚纳居 住,准备在山庄接待玛丽·瓦莱夫斯卡。 9 月1 日晚10 时,她带着弟弟、妹妹和小亚历山大在港口边的海滩上登陆。 贝特朗领着一辆马车和几匹马来接她。月光皎洁, 他们踏上了山路。在普洛西奥 山口,皇帝骑着一匹白马前来迎接。他殷勤地亲吻了伯爵夫人的手,夸了她妹妹几 句,又亲了孩子。眼前,山路陡峭,他们只得骑马。来到幽静的山间别墅时,拿破 仑指了指房子说:“这就是我的宫殿。”他让客人们住在别墅的房间里,自己进了 搭在华盖似的栗树下的帐篷里休息。深夜,暴风雨骤起,大雨滂沱。拿破仑彻夜未 眠。拂晓时,他喊来内侍马尔商,他接替了逃之夭夭的贡斯当。马尔商向他禀报, 在波托·费拉约,甚至在马西亚纳,风传玛丽·路易丝摆脱了维也纳的严密监视, 领着小国王来到岛上。费洛·德·博勒加尔闻风而动,已来山庄准备效劳。 皇帝洗漱完毕,离开帐篷,与大夫交谈。天气晴朗,金色的光芒从一动不动的 树梢上直射下来。绿茵丛中,一位漂亮的孩子在玩耍。拿破仑把他喊到跟前,抚摸 着他。 “大夫”,他对弗洛说,“您觉得孩子怎么样?” “陛下”,大夫答道,“我看国王长得很好。” 皇帝不禁笑了起来:小亚历山大比小罗马王大一岁,但两人长得酷似。 他的眼睛像母亲,也许还更蓝。金黄的头发一圈圈挂在肩上。不过,他的脑袋 完全继承了拿破仑的希腊人模样,没有光泽的面色和嘴已一看就知道是波拿巴家族 的人。孩子的母亲虽然十分温柔,但他自己却性格坚强,脑子灵活,说话机智。前 一天,贝特朗将军接他时,问孩子为什么不向他问好。 “在向皇帝请安前,不能向别人问好。”小亚历山大答道。 拿破仑领孩子进了帐篷。帐篷没有任何装饰,只在行军床上方插着一面轻步兵 荣誉旗,挂着一把伴随着他转战南北、从德塞打到马伦哥的军刀。他坐了下来,把 孩子抱在膝上问道。 “亚历山大,你几岁了?” “四岁半。” “你是在哪儿出生的?” “在波兰。” “那你就是波兰人啰?” “我,我要和拿破仑一样当法国人。” “你长大后干什么?” “我要和拿破仑一样打仗。” 皇帝打量着他。 “那你爱拿破仑吗?”他声音几乎很低地问。 “那当然!”孩子大声回答。 “你为什么爱他?” “因为他是我爸爸,妈妈跟我说要爱他。” 拿破仑饱含深情地亲了他。瓦莱夫斯卡夫人出现在帐篷里,让孩子出去玩。 波兰妇人变了。她已经28 岁,再也不像被她祖国敬献给1807 年的胜利者时 那样骄嫩。现在,她变脆弱为坚强,清秀的脸庞饱满了,显示出一种崭新的自信和 神态。她现在经常沉默寡言,对拿破仑的感情与往昔有所不同,温情中带有深深的 怜悯。在他荣耀之日,她的心不完全属于他,可在他落难之时,她的心与他反而贴 得更紧了。她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甚至忘却了波兰,心中只有被打倒的英雄。 他们在栗树荫下用午餐。皇太后的厨娘端上了莱肴。两天来,皇太后故意回避, 没有来看儿子。拿破仑显得自由自在,兴致勃勃。下午,他陪玛丽、她妹妹和亚历 山在一起散步。回到住处后,他和玛丽进了一间房子,两人在一起促膝长谈。玛丽 告诉拿破仑,波旁家族一错再错,大失民心。失望之余,法兰西又开始反对新主子。 皇帝微微一笑,但避免跟伯爵夫人说过分给她希望的话。她表示要留在他身边,可 他说服她放弃这一念头,她在岛上会引起丑闻。当天晚上,她离岛去那不勒斯。皇 帝委托她,给与波利娜重归于好的缪拉带个口信。拿破仑向来不为私仇而耿耿于怀, 他深知人的软弱,也知道缪拉还可以为他出大力。不过,他希望缪拉等待命令,盲 目行进会招致全盘失败。 玛丽上岛时带来了她全部的首饰,有的极其贵重。她想把首饰留给拿破仑。他 坚决拒绝,说他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贫穷,相反,他要求玛丽带走一张61000 法郎 的票据,供路上开销。伯爵夫人开始也不想收,但后来还是收下了,因为她希望不 久再来岛上。 在帐篷里用晚餐时,拿破仑希望中午没有在一起用餐的亚历山大坐在他身边吃 饭。母亲担心孩子好动爱闹打扰他。皇帝说没关系,讲起了小时和约瑟夫在科西嘉 岛的丛林里乱闯的事。孩子十分高兴,便和拿破仑非常随便。 拿破仑故意摆出一副严厉的面孔说: “你难道就不怕鞭子打?那好,我让你尝尝它的厉害。我这一辈子就挨过一次 打,可始终没有忘记。” 接着,他讲起了因捉弄外祖母费什屁股挨了一顿捧的往事。 “我可没捉弄妈妈!”孩子声音胆怯地自我辩解。 “说得好。”皇帝夸奖了一句,又亲了亲他。 晚9 时,夜幕降临了,他们下山去马西亚纳海滩。快到山底村寨时,拿破仑与 玛丽告别。他久久地把孩子抱在怀里,说道: “再见了,亲爱的孩子,我的心肝。” 他沉思着又踏上山路。他的眼睛可以在夜间看得很远,他凝望着海岸。 刚才还是星光灿烂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一场暴风雨。拿破仑为早早催 促她离去而后悔,连忙派一副官去清她等一等。可当军官到达海岸,忠实地执行命 令的波兰来客已经下海航行。整整一夜,拿破仑忐忑不安,没有脱衣睡觉。直到第 二天白天暴风雨平息后,他才上床休息。一个星期后,玛丽遣人向他禀报她已平安 抵达目的港,他才真正放下了那颗始终担忧的心。 温柔、可爱、美丽、可敬而又有教养的玛丽·瓦莱夫斯卡,拿破仑的波兰夫人, 后来许多法国历史学家都认为,她是真正值得拿破仑爱的女人。在他落魄失意众叛 亲离的时刻,当他的合法妻子拒不履行自己的天职的时候,而她却始终不渝地忠于 他,她请求留下来照料他,而拿破仑却让她第三天就回去了。 他已经作出的决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也不允许有片刻的拖延。如此残酷无 情的拿破仑,只因在乞盼着妻子路易丝和儿子小罗马王。 而让拿破仑如此小心供奉的路易丝在哪里呢?她难道没有听到拿破仑泣血啼泪 的呼唤?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