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错爱的两个女人 梅特涅使用了“美男计”。奥地利将军奈珀克眯着仅有的一只眼睛,吹嘘着: “6 个月内包将成为路易丝的情人……她娇艳如玫瑰。” 故态复萌的约瑟芬,袒胸露背,媚脸娇笑。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秋波滢滢:亚历 山大,你是多么英俊、多么高大和迷人! 拿破仑一直盼望着妻子儿子的到来。想到在厄尔巴岛与妻子团聚,按照自己的 心意抚育小罗马,把他抚养成人,他的内心便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离开枫丹白露前几个小时,他曾无限眷恋地写信与路易丝告别: 亲爱的: 我今日启程,晚宿布里阿,明晨不在圣持罗佩停留了。博塞将呈上此信。他会 告诉你我的情况,并证明我健良状况良好。但愿你身体也很健康,能和我团聚。孟 德斯鸠今晨2 时动身,该已到达。昨天没有接到你任何消息。希望宫廷人侍长(博 塞)今晚回这里来,能带来你的消息,再见,亲爱的路易丝!请坚信你丈夫的勇气、 坚贞和对你的爱。 Nap 枫丹白露(1814 年4 月)20 日上午9 时吻小罗马王。 这封信博塞并未交给路易丝。 他一抵达波托费拉约,便急切地在临时下榻的旅舍写信给路易丝。 亲爱的路易丝: 风平浪静地在海上航行了四天。我毫无不适之感。我已安抵厄尔巴岛。这里景 色秀丽、迷人。 住房平平、一般。几星期内我将让人盖起一幢新居来。一直没有接到你的信, 这是我每天最在意的一桩伤心事。我身体很好。再见,亲爱的。你虽远在天涯,而 我的心却紧随我钟爱的路易丝。爱抚地吻我儿。一切属于你。 护送拿破仑来厄尔巴岛的奥地利专员冯·科勒将军,派人在波托费拉约为拿破 仑建造了一处都市房屋。并按拿破仑授意,在桑马提诸建造了一所漂亮的别墅。 拿破仑把最好的房间都留给妻子儿子。在那座看得到海景的西班牙式古堡中, 有六间凉爽、漂亮的房间是辟给妻子的。 他托冯·科勒将军带回一封信。 亲爱的路易丝: 跟我一道来的冯·科勒将军就要回去,与之相处我极为愉快。兹托他带上此信。 请写信给你父亲,请他有所表示,以感谢科勒将军。他极为体贴、友好。来这 里已五天,让人翻修了相当精美的住处。有个花园,空气新鲜,三天后即迁往该处。 我健康状况很好。这个小岛气候宜人,岛民也很友好。唯一的遗憾是鸿雁中断,不 知你可安好。自从在费雷居斯接到你那封玉函以来,杳无音信。临风布意,不胜思 念之情。再见,亲爱的,吻我儿。请永不怀疑。 拿破仑多次催促皇后早日动身,前厄尔巴岛。他劝路易丝去托斯卡纳矿泉治疗。 那里有出海口,去厄尔巴岛很方便。他要她在收获葡萄的季节里来,好教她如何做 苦艾酒。 钟爱的路易丝: 你第8 号信及6 月22 日的第11 号信都已收到,其余的恐已丢失。获悉你健 康及我儿的情况,异常欣慰。我想你应尽早来托斯卡纳。那里有质地很好的矿泉水, 不下子埃克斯和萨伏的矿泉。来托斯卡纳,有百利无一弊;靠近巴马,你可以跟儿 子在一起,不用麻烦任何人。而去埃克斯,则请在那里治疗一个疗程就来托斯卡纳 治疗。我身体很好,对你的爱恋坚贞不渝。遥望大海彼岸,真想见到你,向你表白 我的爱情。体谅我这炽热的愿望吧。再见,吾爱!爱抚地吻我儿。一切属于你。 Nap 亲爱的路易丝: 我经常在给你写信,估计你也如此。可是,自从收得你离开维也纳数天所写一 信后,我再也没接到过你任何书简,也没有儿子的消息。这种行径愚蠢、恶毒至极。 我母亲皇太后在我这里,她生活起居都很好。我也很健康。你的一整套房间已准备 得妥妥当当,希望9 月收获葡萄季节,你能来这里。谁都无权阻止你来此团聚。这 一点我对你已写得很明白。因此,请来这里,我望眼欲穿,日夜盼你来。你深知我 对你从来恋情缱绻。今天,我不再多写了,这封信都不知能否到达你手。波利娜公 主将于9 月中旬抵此。 几天后是你的命名日,衷心祝福你。谴责他们的行为。竟然不让一位妇女和孩 子给我写信,这种做法真是可鄙。再见,吾爱。 Nap 我亲爱的: 已收到你编号19、日期为8 月10 日的信。估计你已收到我后来的信。很高兴, 科维扎在你那里。 我住在此间一隐士隐居处,海拔2000 英尺,四面都可俯瞰地中海。住处四周 全是栗树,房子就在栗树林中,蓊蓊郁郁,风光绮丽。皇太后住在村子里,海拔1500 英尺、环境优美。我身体很好。每天我打猎消遣。想见到你,也想见见我儿子。我 也想,伊萨贝要是能来就好了,这里有许多美景可画。再见,亲爱的路易丝。一切 属于你。 你的Nap 此时的路易丝尽管有时还会想起在厄尔巴岛的丈夫,仍给他回信,但 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她的全部身心已经归属于德意志的娘家,她现在关心着自 己新的利益。 拿破仑耐心地等待着。 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不断地思念着他们,他现在得不到他门的音讯,理所 当然地觉得,这太残酷了。他请英国的特派使节坎贝尔向伦敦转达他的抗议:“人 们在当代找不出第二个如此野蛮,如此不公正的例子,这种做法是毫无理由的…… 人们从我手中夺走我的儿子,就像过去人们从战败者手里夺走他们的孩子一样,为 的是点缀征服者的胜利。” 他对自己的熟人津津乐道地回忆起孩子说过的使他高兴或吃惊的话语,回忆起 孩子在离开杜伊勒利“大楼房”去朗布依埃时不愉快的情景。他经常使用镶有儿子 肖象的鼻烟盒。有一天,他失手把烟盒掉落在地上后,不顾身体肥胖,跪下来拾起 烟盒,并多次念叨:“要是不慎摔坏了小宝贝的脸容,那我就太难受了”。有时, 他称儿子为“可怜的小魔鬼”。孩子是他心中的全部懊恼和怜情。“我有点儿母爱 的情感,”他承认。“我甚至有强烈的母爱,但我并不因此而脸红。” 拿破仑建议路易丝上托斯卡纳温泉沐浴的事,维也纳方面不同意,他们想叫拿 破仑受孤寂之苦。玛丽亚一路易莎被他们提出来的一些借口说服了。 她吻别了留给梅特涅照料的儿子,根据科维扎尔的医嘱,同德·布里尼奥尔夫 人一起去萨瓦省的埃克斯。在那里,她又见到了她亲爱的蒙特贝洛夫人,蒙特贝洛 夫人是从巴黎赶来看她的。那才是真正的休假。至于去厄尔巴岛的计划,她还没有 完全摒弃,她依然怀着友好而惋惜的心情思念着拿破仑,不过,以后再去找他也不 迟…… 拿破仑没有上当,识破了她未能来的种种借口。他感觉到玛丽·路易丝的口气 已经大为减弱。在马都纳·德·马西亚纳避暑期间,他写信对别人对他手下无礼对 待表示了无比的愤慨。可感情又渐渐占了上风,他心平气和地请妻子带儿子到他身 边来。考虑到妻子喜欢绘画,他在信中还天真地添了一句:“岛上有不少美丽的风 光,值得一画。” 可怜的拿破仑怎么也没有想到奈珀克伯爵已经在皇后身边乱转。奈珀克将军被 指定为她的荣誉骑士,到日内瓦去见皇后。 奈珀克屡经沙场,并因受伤而失去了右眼。他善于辞令,懂音乐,有一副好嗓 子,颇得女人喜爱。人称他为“奥地利的唐磺”。梅特涅就是看中这一点,1814 年4 月,要派他充任路易丝的侍卫和监护人,要路易丝忘却拿破仑。 开始时,玛丽。路易丝对他冷若冰霜。可他显得那么机智、和蔼、殷勤!…… 在埃克斯,他对她关怀备至,为她调绘画的油彩,散步时替她提包,唱歌时为 她弹钢琴。此人聪明,又有文化修养,了解整个欧洲,在各个宫廷都有朋友,且善 言辞,兴趣广泛,尤有征服女人的经验。别看他是独眼龙,却是个寻花问柳的高手。 玛丽·路易丝很快堕入了他巧妙设下的情网。 不过,她良心还未彻底混灭。她通过博塞给厄尔巴岛了一尊罗马王的小半身塑 像。8 月15 日,值皇帝生日之际,她又向梅纳瓦尔诉说了内心的悲伤。 但没过多久,忧伤便烟消云散,她又开始唱歌、嘻笑、闲聊、卖俏。奈珀克的 殷勤征服了她。 奈珀克形影不离地侍卫路易丝。他曾向人吹嘘:“6 个月内我将成为路易丝的 情人……她娇艳如玫瑰”。1814 年9 月,路易丝果真已委身于他。 拿破仑一而再、再而三地催路易丝到他身边去,使她感到不快。尤其是于罗· 德·索贝上尉受拿破仑派遣前来敦促她去厄尔巴岛,更使她感到是一种威胁,为此 十分反感,在奈珀克的帮助下,将信使拒之门外。当天,德·布里尼奥尔夫人向警 察局长告发,于罗立即被捕,被押送巴黎。 在岛上没有得到音信的拿破仑又陷入了深深的苦寂之中。 12 月底,贝特朗将军的兄弟带着他在罗马买的一些浮雕来到岛上。皇帝派人 把这些雕刻送到圣马蒂诺后,细细观赏。突然,他定睛注目,脸色发红,以一种颤 抖的声调喊道:“那是玛丽亚一路易莎!”他的声音是那么凄楚,大家听了一齐忧 惧地望着他的脸。他觉察到自己的反常,忙竭力纠正脸上的表情,平静地谈起艺术 家的才华。他拿起下一幅浮雕,上面是小国王的肖象。 “我的儿子!”他以一种令人断肠的柔情低声叫道。他把浮雕蒙在脸上,仿佛 在吻它。“我的儿子,”他又叫了一遍,几乎是声泪俱下。周围的人们都屏气敛息。 拿破仑在深深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走进书房,独自闭门呆了半个小时。他出来时, 脸色苍白:衣冠不整,对谁也不说话,登上了马车。一连好几天,他愁眉不展,面 无笑容,沉默寡言。 这时,玛丽·路易丝已作出明确的选择,再也不想与拿破仑见面,她抛弃了丈 夫的荣誉,甘愿选择奈珀克将军,在奥地利过不光彩的生活,本能地选择了有限的 地位和卑下的幸福。回维也纳前,她告诉已回巴黎的德·蒙特贝洛夫人说,拿破仑 总是不断写信逼她,连累了她在家里的地位。“我决不去厄尔巴岛,您比谁都清楚 我根本不想去,可拿破仑却那么不知趣,那么想人非非!” 路易丝现在对奈珀克是言听计从。她完全被奈珀克的美妙语言和乖觉顺存所俘 虏。她断绝了与拿破仑的书信往来,在1815 年的元旦,给拿破仑写下了最后一封 冰冷的信: 我希望你今年较为幸运,你至少可以在你的小岛上平静度日。为了所有爱你、 亲你如我者的幸福,你将在那里长年安居。你的儿子拥抱你,要我祝你新年快乐, 并说他从心底爱你。他常提到你,他又长大了不少,体魄出奇地健壮。这个冬天他 曾病了一次,我即刻请医生弗朗克来。他安慰我说,只是受了风寒,有点热度。很 快就痊愈了。儿子的意大利语学得不错,还懂一些德语。我父亲对他恩爱备至,孩 子也挺喜欢他,祖孙两个常在一起玩…… 而拿破仑却还是那么幼稚,没有谴责她居心不良或行为不忠,而是一直以为她 被梅特涅看管得太严,脱不了身。不过,打收到她的信后,他脑中又出现了一个主 意,并愈来愈坚定,渐渐打消了当初来岛时下定的甘愿老老实实过普通日子的决心。 几个月后,这一新的思想便变得不可抗拒…… 在厄尔巴岛,拿破仑蒙受了太多的苦难。他被迫忍受着与亲人离别的种种痛苦。 而约瑟芬的死,是又一沉重的打击,使拿破仑本已阴郁苦闷的内心愈加雪上加霜。 6 月中旬,他得知了约瑟芬去世的噩耗。这一消息并不是从奥但丝或欧仁的信 中得到的,他俩连最起码的报丧信也不给拿破仑写一封。他从手下的人从热纳带来 的一份报纸上获悉这一消息后,感到非常震惊。整整两天,他闭门不出,除贝特朗 和他妻子外,不见任何人。当贝特朗夫妇向他表示哀悼时,他对他俩说:“可怜的 约瑟芬,她现在算是幸福了!”为了不惹玛丽·路易丝生气,他没有服丧,但内心 十分悲痛。这位女人在他的一生中占有独一无二的位置,他将永远深切地怀念她,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约瑟芬再一次背叛了他,她的死正是她 的背叛行为所致。 在拿破仑的事业塌瘫崩溃后,拿破仑仍不能忘记给约瑟芬争得一份不菲的财产 所得,做为自己对往日情怀的珍重。但是此时的约瑟芬,却早已把拿破仑抛出了自 己的记忆之外。 在帝国倾覆期间,约瑟芬回到奥但丝身边。她一心只考虑自己还能有多少前途。 外国军队进驻了巴黎。失去了拿破仑保护的约瑟芬终日忧心忡忡。她担心那笔 离婚后享有的优厚年俸会随着帝国的灭亡而取消,担心复辟的波旁王朝会收回她所 拥有的那些城堡,使她无处栖身,无法生存,她惧怕在某个济贫院里凄然地结束余 生。 但事情并未象她想象的那么糟糕,由于她曾被这个正在蒙受耻辱的纂权者所抛 弃这一事实,也就是说她是野心勃勃的拿破仑的受害者,因而波旁王朝和联军把她 收养起来。 出于对这位将自己的命运四分之一世纪以来折磨着欧洲的梦魔连在一起的女人 的尊重或好奇,沙皇到马尔梅松进行了拜访,而后普鲁士国王、普鲁士王子、英国 工子、俄国王子、德国王子等纷至沓来。波旁王朝的人也前来向她献殷勤,他们告 诉她可以一辈子保留纳瓦尔城堡,并允许她住在马尔梅松。她在有权有势时期曾帮 助过的一些流亡贵族、保皇党人,对她依然感恩戴德,纷纷上门拜望。 约瑟芬故态复萌,她向各国首脑大献殷勤,想方设法,使所有的人都为她神魂 颠倒,无论是皇帝、国王、王子还是流亡归来的绅士们。她的客厅宾朋满座,她的 沙龙又恢复了往昔热闹作风的宫廷气氛,任何人都望尘莫及。 沙皇亚历山大每周来两次。即使在她最荣耀显赫的日子里,约瑟芬也从未获得 过如此惊人的成功。亚历山大成了最殷勤的,也是最受约瑟芬重视的客人。因为她 精明地知道,亚历山大可以成为她强有力的庇护人与靠山。 当亚历山大第一次来访马尔梅宫时,约瑟芬就以她令人消魂的魅力迷住了这位 她前任丈夫的敌人。 当她前来迎接他时,他对她美丽的容貌感到惊讶。她以一位年轻妇人的妩媚, 向他施屈膝礼,他弯下腰去吻她的手。 “欢迎您来马尔梅松宫,陛下。” 她微笑着,年轻的幻象消失了。亚历山大站在她身旁,看到她艳装浓抹,体态 娇美,卷曲的短发里已有缕缕银丝。她那棕色的大眼睛向他送去赞赏的秋波,不觉 显露出她旧日年轻时的媚态。她的眼神似乎在说,亚历山大您是多么英俊,多么高 大和迷人! 她的手指在他手中停了一会儿,随后她抓住了他的手臂。“您的光临,是一个 伟大的时刻,陛下。我得承认,我一直渴望着同您相识。” “夫人,你使我目眩神迷。我在巴黎见到了一切,会见了每一个人。他们都对 我讲:‘如果您想见到法国最美的女人,就该去马尔梅松宫。’”他对她微笑着。 “我迫不及待地来到这儿,我发现我受骗了。他们本来应该说,你是欧洲最美的女 人。把你的美名局限于法国,这是不公正的,夫人。” 她姿态优美地笑了起来。“您对我产生了一种不幸的影响,陛下。您使我感到 又相当年轻了!遗憾的是,我只能使您失望。来吧,让我向您介绍我的女儿奥坦丝 王后。” 拿破仑把他的继女嫁给了他的弟弟路易,这场婚姻使奥坦丝的地位上升为荷兰 王后。但这是一次极其不幸的结合,它以离婚而告终。 像在欧洲的所有其他人一样,沙皇曾听说过这样的谣传:奥坦丝曾经爱过、而 且目前仍在爱着拿破仑本人。她之所以离婚,是因为路易·波拿巴对此产生了猜疑。 沙皇还听说,她十分妒忌她那仪态万方的母亲,因为她使拿破仑陷入了情网,而她 自己却失败了。 奥坦丝正在雅致的客厅里等候着。她向沙皇曲膝施礼,沙皇的印象是,她年轻, 姿态娇美,不能说不诱人。他对她讲话时很有礼貌。她虽然有所克制,但仍很兴奋 ;他几句话就使她珠泪盈盈的,显然,她感情激动了,又有些紧张。 亚历山大陪同约瑟芬步人宴会厅。 18 个月以来,他第一次享受到由女人陪伴吃晚饭的乐趣。这位前皇后是个天 生的尤物,她那有趣的废话常使他发笑。与此同时,他的随行人员也在同她的几位 侍女打情骂俏。此时此刻,对法国的征服和废黜拿破仑这些事好像从未发生过似的。 亚历山大注意到,约瑟芬的衣着是多么放浪和时髦。她穿的薄而透明的细布绣花长 衣上端刚刚遮住了她的乳房;她的肩膀和双臂肌肤细腻、形态娇美。她比他大许多 岁,但当她棕色的眼睛向他频送秋波时,他高兴地笑了起来,向她说着恭维话。晚 餐以后,舞会开始了。舞会场面极为华丽。约瑟芬使他确信,她跳华尔兹舞比他所 认识的任何人都跳得优美。 后来,她提议到花园里去散步。 “花园里的花相当美丽,陛下。我的玫瑰花是十分有名的。”他意识到,她想 单独同他谈一些话。 他们走出舞厅来到阳台,又向草坪走去。夜空中高挂着一轮圆月。 她把手伸进他的臂弯里。他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亚历山大尽量迈着小步,同 她徐徐而行。 “生活是多么奇怪呀”,她突然说。“我还记得拿破仑从提尔西特回来后第一 次谈起您时的情景。您知道,我当时厌烦得要命。我对政治从来也不感兴趣,而他 却没完没了地同我谈论那些政治问题。我猜想,一个人同他的妻子谈论这些问题, 这是很自然的。但我那时候并不是这么想的。他说了您什么,我还记得很清楚。陛 下。他说:‘你会喜欢他的,我亲爱的。’不管怎么样,我确实喜欢您。您不感到 这很奇怪吗?” 她抬起头来看他时,脸上没有笑容。刹那间,她看上去极度疲倦,满脸悲伤。 “我很高兴,夫人”,他温柔他说。“假如你不喜欢我,我本来会感到苦恼的。 至于我本人嘛,我可以说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走下去,在那里您能十分清楚地看到花坛是如何排列的, 好吗?” “我永远也不能理解他怎么能够离开你。” 她耸了一下肩膀,罗纱围巾从她的肩头上滑了下来。 “我永远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和我一起生活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她回答说。 “那个贱女人不肯和拿破仑一起去厄尔巴岛,而是回到了她父亲那儿,这是真的吗?” “我想是那样。” 她尖刻他说:“这也太奇怪了呀!一位哈布斯堡皇朝成员应该更懂得尽责,而 不应像缪拉、内伊和所有其他人那样抛弃他。当然,她从未爱过他,但她知道那个 罗马国王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应该得到更好的报偿。” “不要指责内伊和其他元帅们,夫人,”来历山大劝她说。“他们不得不争取 和平;假如他们听了拿破仑的话,法国就全毁了。” “也许是这样,请您原谅,陛下。作为一个女人,我看不清这些事情。…… 我不知道他在厄尔巴岛将怎么打发日子!” “那是一个舒适的地方。”沙皇安慰她说。“他被允许保留皇帝的头衔,我们 让他统治这个岛。也许他会找到某些乐趣。” “不过,这和统治欧洲是大不一样的。请告诉我,当他放弃皇位以后,他在枫 丹白露时想自杀,这是真的吗?我听到过关于这件事的一些谣言。” 她的语调平静得很不自然。 “我想是如此”,亚历山大谨慎地说,“在绝望的那一瞬间,他想自杀。 第二天早晨,他又打起了精神。” 她笑了一下。“他会的。我能想象出他当时的样子。他总是很乐观,总是使别 人相信他能够创造奇迹,因为他对此是那么自信。现在一切都完了,波旁王朝又复 辟了。我想,这是个错误。他们真的该上断头台,他们那么愚蠢。……陛下,您瞧 瞧那儿,看到小喷泉了吗?难道您不认为它很美吗?” “它很迷人,夫人。” 她紧挨着他站着。他感到她在发抖。 “对你来说,外边太冷了。我们该进屋去了……要不然至少让我给你找一件披 肩来。” “不用啦,谢谢,陛下。这毕竟是我最漂亮的服装,为了欢迎您而穿的。 为什么要把它掩盖在旧披肩下面呢?我们从这儿走过去吧!” 她那卷曲的头发顶部刚好齐到他的肩头下面。当她转过身去时,她头饰上的钻 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他们又沉默了。他后来突然说:“你说生活很奇怪,我太同意你的看法了!拿 破仑被打败了,但他现在比他在成功时有了更多的朋友——这中间也包括你,夫人。 他过去曾那样可耻地对待过你。而我,作为一个胜利者,我发现自己被一群阴谋反 对我的人包围着!” “毫无疑问,其中有塔列朗。他是个可怕的人,他总是反对任何人。说真的, 我想,他的心和他的脚一样是歪的。还有谁呢,陛下?” “奥地利人”,他回答道。 “我猜想,他们一定是害怕您,”她说。“他们曾害怕过拿破仑,现在他们害 怕您,因为您打败了他。人类的憎恨是对宽宏大量的报应。我想,波拿巴曾经说过 类似的话。当然,我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她对他微笑着。他一时感情冲动,拿起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吻了一下。她对被他 打败的那个人的一片忠心和对他的坦率都使人感动。他看到她仍在发抖。 “陛下,您还是个非常年轻的人”,她温柔他说。“现在,世界是属于您的, 就像过去是属于他的一样。……我从来也不理解,为什么男人们对这样的事情是如 此关心。但现在我已年老,足可以对此表示遗憾。我错过了一位妇女千载难逢的机 会。我曾被当代最伟大的人物爱过。然而,我太愚蠢了,我未能珍惜他对我的爱情。 我失去了他,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报应;但我决不能原谅自己。哎呀,真冷呀,我们 最好回去吧!” “夫人”,他急匆匆他说。“让我来保护你吧!我愿向你保证,你可以继续领 取俸禄,我也向荷兰王后和她的孩子们作同样的保证。我不愿设想,路易国王陛下 是不宽宏大量的。请允许我保护你吧!”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怪不得法国人民寄希望于您”,她坦率地说。 “您是个非常好的人,陛下——比法国皇帝好得多。他对我花钱大多总是大发 脾气。我想,我又欠下了一大笔帐。” “从现在开始你不会欠帐了”,亚历山大说。“你把这些事都交给我来办,夫 人,别为此担心了。现在到了门口了,没有几步路了。但愿你没有着凉。” 他们走进屋里,坐下来同荷兰的霍尔登丝王后谈了一会儿。约瑟芬恢复了常态, 对亚历山大微笑着。她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作出迷人的手势,丝毫也没有在花园 里那种忧心忡忡和遗憾的神情了。 最后他站了起来,低下头去吻她的手。他感到惊讶的是,他发现她的手冰凉。 约瑟芬那徐娘半老的风韵奏了效。奥但丝哀惋动人的风姿也发挥了魅力。 沙皇要求法国国王授予奥线圣勒女公爵的头衔。她托人向杜伊勒里宫的新主子 求情,希望能任命欧仁为王室总管。路易十八见了前意大利代理国王,并友善地接 待了他。但是想当王室总管,那不可能。不过欧仁倒并不介意,他想当亲王,或是 去意大利,或是去德国。结果又是沙皇出面说情,让他当上了洛伊希膝贝格的大公, 但他为此要失去法国的国籍,可是这对他说来又算得什么呢? 亚历山大成了马尔梅松的常客熟友,约瑟芬把教皇在加冕仪式上给她的浮雕玉 石献赠给沙皇。人们在马尔梅松唱歌、跳舞、玩捉人游戏,给大公显贵们解闷,只 字不提起退位皇帝。 不久,约瑟芬又被一件意外的惊喜搞得有些飘飘然了。路易十八表示愿意接见 她。她被邀请于5 月26 日回到四年半前她曾流着眼泪离开的社伊勒里宫,朝见国 王。 然而,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她没有能够回到杜伊勒里宫。 5 月24 日晚饭后,她与亚历山大首先开舞,然后,她穿着敞胸的服装,仅仅 披一条围巾,又一次陪同沙皇在花园中凉气侵肌的树荫下散步。两天之后,她患了 肺炎,卧床不起,很快又发了高烧,讲起胡话。 27 日,医生们为她的身体感到担忧;28 日,她生命垂危;29 日,她一魂 缥缈,终于撒手尘寰。这具安享过多少欢乐和荣华的躯体,安葬在吕埃小教堂的墓 穴中,一抔黄土,掩了风流。终年50 岁。 约瑟芬死有余辜。她墓前的雕像是一尊艺术杰作。两名雕塑大师花了三年时间 精制而成。洁白、晶莹的大理石雕像再现了1804 年12 月2 日约瑟芬双手合十, 跪着接受加深冕的情景。 下方镌着这样几行字: 献给 约瑟芬 欧仁和奥坦丝 1825 年 有趣的是,在吕埃小教堂的死者登记簿上,却这样写着:约瑟芬,意大利方面 军司令拿破仑·波拿巴之妻。 这个背叛过拿破仑,而在临死前百般献媚于拿破仑敌人的女人,在死后却仍然 如生前一样享受着拿破仑的辉煌所带给她的荣耀! 对于这两个成为过他妻子的女人,拿破仑表现出了无限的宽容与柔情。 在圣赫勒拿岛上,余情犹存的拿破仑这样说过:“如果说约瑟芬风姿优雅,秀 色迷人,那末,玛丽。路易丝则是天真女人的典型。” 有一次他对贝特朗说过:“我是真正爱过约瑟芬的”,正像他曾说过的: “常春藤总是缠绕在它所见到的第一棵树上。简言之,这就是我的恋爱吏。” “但我并不敬重她……”“约瑟芬对我不断撒谎,不过谎言说得很聪明。” 总的说来,拿破仑偏爱路易丝。在遗嘱中,拿破仑写道:“对我亲爱的妻子玛 丽·路易丝,除了赞美外别无意见。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对她仍然深情无限… …”他原谅了路易丝的变节。 但事实却无法更改,1796 年第一次意大利战争时,轻浮的约瑟芬欺骗了他, 18 年后,无常的路易丝在政治压力下又投入了奥地利将军奈琅克的怀抱…… 外国许多历史学家认为:拿破仑一生错爱了他前后两个妻子,她们都没有操守。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