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人是把握潮流的舵手” 正当年轻而土气的拿破仑面对巴黎上层社会奢华的社交晚会不知所措时,妖艳 的塔里昂夫人与巴拉斯却设下了一个针对他的圈套…… 拿破仑说:“唯有这里的女人才称得上是把持潮流的舵手。” 拿破仑在葡月的胜利,对于国民公会来说,是至关重要,也是功德无量的,虽 然这次战斗远没有指挥土伦之战那么壮观,那么能发挥才能到淋漓尽致,但这次战 斗的胜利带给巴黎的影响远不是土伦之战所能比拟的。 这次战斗,给拿破仑的一生也带来了无比的惠利。 国民公会很快奖励了它的救命恩人。拿破仑被任命为法国内防军司令,兼巴黎 卫戍副司令,晋升为少将。 国民公会建立义和政府。设了元老院、五百人院和督政府。至此,昨天还不为 人知的将军,今天,他的名字已震荡着整个法国。拿破仑挺起了胸膛。 波拿巴搬到诺夫·德·卡皮西纳街的总部大楼去住。时来运转,青云直上,但 这一切并没有使他得意忘形,他仍然过着原来过的那种生活。他似乎对别的生活方 式毫无所知。但是,他却利用这个大好时机,立刻让他的家人和朋友得到了实惠。 他把朱诺和路易提拔为自己的副官。 他把费什招来,后来当了他的秘书。(费什上任之前,由凡占着位置。) 他强调约瑟夫应当出任执政,他让人任命吕西安为军事专员,他把小热罗姆安 排到圣日尔曼一所条件好的寄宿学校,原来约瑟夫的保护人肖韦,现在成了财政审 核官,莱蒂齐亚太太的一个亲戚,叫拉莫利诺,成了军需总管。他给母亲和妹妹寄 “五至六万法郎银子、指卷和服饰。”他谁都管,什么都管。 他每天都去看望可怜的危在旦夕的佩尔蒙,安慰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帮助他们, “像子女、像兄弟一样”。他对人的真诚善意,人们心领神会,不加怀疑。他替梅 努将军求情,对他既往不咎,当保王势力缴械投降时,他表现得温和而有人道,让 许许多多可疑分子混过关去。 据洛尔·佩尔蒙作证,“他把一百多家庭从死亡中救了出来。”为了减轻人民 极端的贫困,他组织人分配面包和烧火的劈柴。 督政府成立并行使权力,巴拉斯统治着督政府。不过波拿巴现在与他几乎是平 起平坐。波拿巴成了巴拉斯家的常客,经常出席他家豪华徘场的晚宴,到“茅草别 墅”度销魂的晚会。在晚会上,德雷齐亚·塔里昂现在把他当作贵宾盛情接待。 在葡月以前,他也曾光顾这里,大多是出于巴拉斯的邀请。当时,他正为自己 的出路请巴拉斯在督政府中为自己帮忙。 从巴拉斯的眼神中,拿破仑看出这位大权在握的执政似乎只是出于礼貌才接待 他;巴拉斯对波拿巴不大感兴趣,不怎么信任,尽管这个科西嘉人对他点头哈腰, 献媚取宠。不过,土伦一战显示出了他的身价。对一个努力作为摄政者来统治法国, 然后再把它交给波旁家族的人来说,拿破仑将来可能是有用之材。巴拉斯对他说了 一些好话,让他耐心等待;他说会把他重新安置在军队里,会给他找到一个职务。 巴拉斯多次邀请他到自己漂亮的情妇塔里昂夫人家里,那是一个称为“茅屋” 的府邸。波拿巴在那里显得很腼腆,他千方百计想讨人喜欢,结果使原有的粗俗鲁 钝有增无减。对于这样的盛会,他心里感到过于陌生;宽敞的大厅是按照希腊庙字 的样子装饰起来的,他看到稀奇古怪、高声喧哗的人群在他周围旋转,这里有身着 夜礼服的国民公会的议员,有系扎着五颜六色宽大腰带的军官,有头戴金色假发、 穿着黑领长摆及黄色、玫瑰色、绿色服装的年轻保王党人,有身着希腊、罗马服装 的仕女,她们的薄纱长裙开权一直到腰部,高高的身躯露着酥胸。在矫揉造作的田 园乐曲的伴奏下,他们跳舞、欢笑、不是谈情说爱,就是商谈生意。在流了那么多 血、经受了那么多的恐惧之后,大家想尽情地享受一番生活的乐趣。有人说,这些 侥幸地保住脑袋的人打算以高声喧哗、奇装异服、挥霍奢侈、恣情纵欲来嘲笑绞刑 架,这绞刑架近两年来是国家真正的独裁者。而他们有幸地保住了自己的脑袋。 波拿巴在周围那些挤挤撞撞,对他不屑一顾的人群之中,不愿显得低人一头, 他昂首挺胸,紧闭嘴唇,不时地扭动他那贵族的双手,显出某种急不可待的神情, 但这种神情并不低微卑下。 尽管他讨厌这种场合,他还是来了。他试图巧妙地赢得这些巴黎最富贵风流的 女人,这些最有权有势的男人的青睐。 这些人中有曾向罗伯斯庇尔挥动匕首的塔里昂,有拘泥虚礼,臃肿的康巴塞雷 斯。他戴着一顶古代官员的白色帽子,像是古蒂尤斯博物馆的蜡像;还有长满疙瘩 的卡尔诺;双眼充血、像叛徒一样脸色苍白的富歇;革命的土拨鼠、行动神秘、爱 讲格言警句的原神甫西那斯;与巴拉斯分享一切甚至分亭情妇的投机大师、军火商 乌弗拉尔;刚刚在吉贝击败保王党人、脸容严肃的巨人罗什;画家大卫;诗人阿尔 诺尔;音乐家梅于尔;容易冲动的贵族塔尔马;橄榄色的皮肤、黑钻石般的眼睛、 生性放荡的克里奥尔女人、女公民阿姆兰;面色苍白的利乌纳金发女人、女公民克 鲁德内;一位当过原制宪会议主席的将军的遗孀、女公民博阿尔内;身穿象牙色绸 缎和珠罗纱、宛若贞童的女公民雷卡米埃,她的面孔像格勒兹画的肖像。 拿破仑正是通过这些女性第一次接触到巴黎的豪华、思想和风雅,这类女人总 是层出不穷。拿破仑尽管一身土气,但他明显地感到这些女人和他迄今见过的女人 迥然不同。她们靠美貌、任性、欲望和阴谋主宰一切,她们是当时真正的主人。 波拿巴给约瑟夫的信中写道:“到处都是女人,剧场里、散步场所、图书馆里 比比皆是。在学者的工作室内,也会见到漂亮的女人。同地球上所有的地方相比, 就在这里,她们才配掌舵,因此,男人们都被她们搞得心醉神迷……” 说实话,她们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波拿巴将军。他对她们有什么用呢?她们只不 过在身后的人群中认识他那张脸、知道他是一位贫困潦倒的军官。 拿破仑微睁着双眼,凝视着这些雍容华贵而有虚伪淫荡的女人,那目光里却没 有一个年轻人在这种场合应有的痴迷与情欲。他在捕捉猎物,一个能“把握潮流” 的猎物,那就是明艳动人、无与伦比的泰雷兹亚·塔里昂。只要她愿意,她说句话, 就能把波拿巴从他再度陷入的空虚中解救出来。一天晚上,波拿巴又来到她家里, 下决心要同她讲话。他军服的缝口都已经发白,可是有关部门不肯发给他呢料做新 装。他请泰雷兹亚·塔里昂出面干预此事。 这是个小小的借口。不过,有人说这个借口不错。这位贵妇人会对此事感到震 惊,从而对他的穷困给予关注。 当泰雷兹亚·塔里昂像王后一样挽着巴拉斯的胳膊在沙龙中转悠的时候,在耀 眼的吊灯下,在一片阿谀奉承的细语声中,波拿巴迎着她走过去,向她致敬。她身 材修长,平纹细布的裙子十分宽大,罩住了她丰满的胸脯,像无袖长衣那样形成长 长的折皱垂落下去。她裸露的双臂曲线优美,肩上搭一条紫红色开司米披巾。按提 图斯式卷曲的黑发烘出她那西班牙女人暖色的玲珑脑袋。她仿佛是掌管才华和欢乐 的女祭司。 她那双咖啡色的大眼睛审视着观前这个毕恭毕敬的年青军官。他很瘦小,然而 他说出恭维的话语时,声音短促而深沉。她对他并无好感,可是他那种神奇的魅力 却使他颇感惊异,他开始与他交谈,并让她的受恩人拨款审核员勒弗夫给予他所要 求的军服料子。然后,她同他谈起了科西嘉,谈起了土伦,并且作了许诺,要为他 伸张正义而进行活动。波拿巴受到这样的款待,激动不已;他表现得机灵、欢快、 大胆,甚至有点风流倜傥。他突然装成一个会看手相的人,他托起塔里昂夫人的手, 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拿起在他们四周的一个群仕女的手,仕女们把手交给他,他未卜 先知地,信口开河地胡扯了一通。他甚至过于放肆了。因为他预言罗什“将死在自 己的床上”。如果不是这位将军以前的情妇博阿尔内女公民巧妙地打了圆场,将军 准会生气。 “这有什么奇怪的?亚历山大不是死在自己床上的吗?”她说道。 大概就是在这天晚上,波拿巴和演员塔尔马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塔尔马又引 起他对雅典和罗马伟大历史遗迹的浓厚兴趣。这位演员是位表情丰富、风度翩翩的 30 岁的美男子。他稳重、热情,说话带乡土口音。这位军人和这位演员互相钦佩, 后来,塔尔马送给将军一些书籍,他们还一起在“外省弟兄”餐馆吃了好几次饭。 拿破仑晚上如果不在自己房内微弱的油灯下工作的活,就去为主角塔尔马捧场。塔 尔马经常赠票给他,所以他经常去费多剧院,甚至去歌剧院。 这天晚上的交谈确实发生了作用,塔里昂夫人这位“热月的圣母玛丽亚” 确实利用自己对巴拉斯的媚功为拿破仑争得了一试身手的机会。现在,她除了 对自己慧眼识俊才而自鸣得意外,又在策划另一个针对拿破仑的圈套。这个矮小而 不凡的科西嘉人此时已是她家舞会上的常客了。 拿破仑现在已成为那些上流社会女士们争宠的对象。他现在是“葡日将军”了, 而且军权在握,他在巴黎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与巴拉斯也能算是平起平坐了。 他开始频繁出入巴拉斯家中,在那里,巴拉斯的新情妇塔里昂夫人很友好地接 待着他。 一天晚上,在耀眼的灯光下,拿破仑手挽着塔里昂夫人的手,跳起了优美的舞 蹈。 塔里昂夫人双臂裸赤,着一件宝石蓝色滚边衣裙,高耸的乳峰伴着乐曲微起微 伏,一股淡淡的香水阵阵袭向拿破仑。拿破仑不由地赞美道:“夫人,您太美了, 宛如彩云出岫。” 塔里昂夫人抿嘴一笑,娇声道:“噢?哪里美呀?” 拿破仑听出这话中有挑逗的滋味,但他知道她是巴拉斯的情妇,而且也曾经在 自己不得志时帮助自己,所以他很尊重她的善良。所以他便答道: “夫人的眼睛似天上新星炫人心神,夫人的美发似天上的白云飘摇柔美,夫人 的红唇似美丽的鲜花吐露芬芳,夫人的……” 塔里昂夫人笑着打断了他的赞美。娇嗔地瞟他一眼道: “好了,好了,将军也如此善于辞令了,看来巴黎没有您有所不为的事了。不 过,我可不是巴黎最美的人呀。” 拿破仑调侃地道:“怎么?夫人难道还不能称为巴黎第一美人么?” 塔里昂夫人嘴巴一呶,朝坐在一旁的博阿尔内夫人指到:“那才是一位美人哪, 来,我给您介绍。” 塔里昂夫人把拿破仑拉到博阿内夫人面前,介绍道:“约瑟芬,这就是我们天 天谈起的救星,葡日将军——拿破仑·波拿巴将军,这位是美丽非凡的约瑟芬·德· 博阿尔内夫人。” 博阿尔内夫人站起身来,羞怯地看了一眼拿破仑,娇声道: “将军是有名的英雄,认识您很高兴。” 拿破仑盯着面前这位娇媚的女人,心里不由一动,真是天生尤物,一双蓝如海 洋般明亮的眼睛,一双弯似新月的黛眉,一副红火欲滴的唇边溢出的微笑,都是那 么无可挑剔,那纤美的体态,那起伏的酥胸,都是那么诱人,尤其是那一抹飞上脸 颊的淡淡红润,更使拿破仑感到在这群放浪形骇的妇人中少见为鲜。 拿破仑情不自禁地托起那双纤柔的手,放在唇边,深深地吻了下去。 塔里昂夫人笑道: “约瑟芬,这位将军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招待好,我到那边去一下。” 说完,塔里昂夫人扭身撤到一边。 只剩下拿破仑和博阿尔内夫人两人四目相视,久久没有说话。 这是塔里昂夫人早就想好的一场安排。 博阿尔内夫人已年过30 了。她经过身陷囹圄之后,开始放浪不羁,玩世不恭。 她常浓妆艳抹,衣着入时,在各种沙龙中卖弄风骚。当巴拉斯大权在握时,她使尽 媚功,把巴拉斯拉到了自己床上,以满足巴拉斯情欲的代价,换取自己缺少的金钱。 她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她的经济来源仅限于当局的小小施舍,她只有靠自己肉体 来换得金钱,满足自己继续优雅的生活。 她很迷恋也很满足于这种生活。但她渐渐感到巴拉斯不再需要她了,而且很快 爬到了她的好友塔里昂夫人的床上。塔里昂夫人对她有恩,她无法把一腔嫉妒失意 抛在塔里昂夫人身上。于是在昨晚,她曾落泪向塔里昂夫人道: “亲爱以的,我是不是老了? 不再美了?” 塔里昂夫人夫自然知道她的话意,笑道:“你依然美丽,而且无与伦比。 明天我将设舞会,到时我请你与一位将军共舞如何?” 她答应了,这其中奥秘,与塔里昂夫人心照不宣。 而塔里昂夫人也知道巴拉斯曾与博阿尔内夫人暖昧关系,巴拉斯也不只一次在 她面前抱怨过,说博阿尔内夫人贪婪、对金钱太看重、很想远离她等等话语。 塔里昂夫人聪明地意识到巴拉斯的心思,便想出了既绝巴拉斯对她的眷顾,又 不使自己过分失望的主意。 塔里昂夫人对拿破仑很关注。她感到这位年轻人身居要职,并频繁出入沙龙的 变化,说明这位年青人有脐身权贵的欲望,但他贫困的出身是他行动的极大障碍, 如果把博阿尔内夫人介绍给他,既给他跻身上流社会提供台阶,又表示了自己对他 的重视与关怀,当她对巴拉斯提起这些话后,巴拉斯高兴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夸 道:“好一个聪明的小精灵。”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场介绍。 到此为止,拿破仑只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但他实在被博阿尔内夫人打动。 博阿尔内夫人在上流社会修炼了一身得体的举止,优雅的谈吐,尤其是她天生 一副美丽的容貌,再加上伪装出来的一副欲说又休的羞怯,不由不令拿破仑怦然心 动。 直到晚宴结束,拿破仑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博阿尔内夫人的那张俊脸。 他回家躺在床上,博阿尔内夫人的身影依然在他眼前晃动,久久不能离去。 他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怎样才能再有机会与博阿尔内夫人一起共舞。 这时,他的小德茜蕾在他心中,与博阿尔内夫人相比,太渺小、太苍白、太淡 漠了。 这时的拿破仑已经不再对一位胸脯微凸的小姑娘激动不已了。尽管德齿雷曾经 给过他温馨,但对他来说只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了。 现在的他,事业上直步青云,他开始渴望有一个激动情怀的恋情了,需要有人 每天在他身边抱着他说我爱你了。 在这个夜晚,27 岁的拿破仑第一次深切的感到自己最需要的是一个成熟女性 芬芳的拥抱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