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迟到的胜利 圣赫勒拿岛的不屈抗争终于在拿破仑死后迎来了迟到的胜利,锁在南半球岛石 上的现代普罗米修斯的神话再次征服了欧洲和法国…… 1840 年,当法国举国致哀迎回这位伟大的皇帝的亡灵时,他昔日的元帅蒙塞 老泪长流他说:“现在我可以安心地死去了……” 当确信拿破仑已经死去之后,洛爵士和当时在圣赫勒拿岛日夜监视拿破仑的各 国代表纷纷向自己的国家报告了这一消息。 消息传到欧洲,却已是两个月之后的事,而这期间马尔商、贝特朗等人按照拿 破仑的生前吩咐为他办理了丧事,5 月27 日,才最终离开圣赫勒拿岛,搭乘英国 “骆驼号”返回欧洲。 7 月25 日,也就是“骆驼号”在海上航行的第59 天,路易·马尔商被唤到 夏尔——特里斯坦·德·蒙托龙伯爵的舱房里去。骆驼号的船长刚刚告诉蒙长龙, 说这种船已经进入了欧洲的水域。这正是拿破仑安排好拆读他的遗嘱的时间。在蒙 托龙狭窄的舱房里,马尔商和他的两位伙伴,也是拿破仑的遗嘱执行人——曾经担 任拿破仑皇帝的宫廷大元帅的亨利·格拉丁·贝特朗和蒙托龙聚集在一起,在场的 还有神父安格罗。维格那里,他是亲眼看着拿破仑在他的遗嘱上签字的证人。 蒙托龙和贝特朗是留在拿破仑身边伴他一起度过全部流放岁月的唯一两位官员。 在那段艰难的流放岁月中,这两人曾经为了博取拿破仑的欢心而互相竞争。在最后 几个月里,这位英俊文雅的贵族蒙托龙,终于压倒了那位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贝 特朗,虽然贝特朗替拿破仑服务的时间比蒙托龙要长得多。蒙托龙已经被指定为他 的遗嘱的首席执行人,并被委托负责保管这分遗嘱。现在他已经完全胜利了:他就 要在他的对手默默坐在他面前的时候来宣读拿破仑的遗嘱了。 蒙托龙刮掉拿在他手里的那份文件上的封蜡,开始用钦差宣读圣旨一样的声调, 流利地高声朗读起来,路易·马尔商听着他的主子的遗言,他的心不由得又回到四 个月前,拿破仑挣扎着撰写遗嘱的那些个日日夜夜。在最后的这几个月问,马尔商 几乎没有离开过拿破仑的病榻一个小小的流放者的居留地中,他比其他的人更清楚 拿破仑所受的痛苦如何一天比一天地加深。马尔商记得,拿破仑几乎是勉强地支持 着身子,在那张铺了一床一床被单的铁床上,写下这些字迹难辨的遗嘱的。他的遗 嘱一再因突发的痉挛而不得不半途中断。床单上染满了呕吐和墨水的污迹,拿破仑 勉强用力支持欲倾的身子继续写着。他必须给围在他身边的人们,也给他曾经统治 过的欧洲,写下最后的几句遗言。 蒙托龙在他的小舱房里宣读的拿破仑留下来的这份文件,正是这三人所期望听 到的。即使拿破仑躺在病床上,他还是这个流放队伍的主宰。在遗嘱中,他将自己 的遗产都分赠给那些与他共过患难的下属作为纪念。就连他记忆所及,在他的事业 的早期阶段为他服务过的人们,也得到他的一笔较小的遗赠。当路易·马尔商听到 拿破仑吩咐给他的遗赠时,他对主子真是感戴良深。拿破仑遗留给马尔商的遗产的 确不薄,可说是金银财宝,应有尽有,这就使得这位年轻的侍从再也不必去侍侯别 人了。对马尔商来说,最重要的礼物还是拿破仑在遗嘱中写的一句话: “他对朕的 服务是一位朋友的效劳。”被这位伟人称为“朋友”是任何金银财宝都不能相比的 荣誉。遗嘱中的另一项条文,也一定使这位英俊的、卷发的马尔商感到很得意,因 为他听后就脸露笑容。当然,当蒙托龙读到拿破仑的遗嘱中吩咐马尔商“与朕的帝 国卫队某位官员或士兵的遗孀、姐妹或女儿结婚”的条文时,他们并不觉得惊奇, 因为使他身边的人们能够过得愉快的生活,正是拿破仑的遗愿。 路易·马尔商已经决定,他一定不辜负主人指派给他的责任。他将像听从生时 的拿破仑的命令一样服从他死后的遗训。驼骆号经过两个月的航行,已经进入了欧 洲的水域,这位年轻的侍者已经有充分的理由为他新的任务操心了。他负责保管三 只密封的红木箱子,箱子里装着拿破仑的私人财物,包括他的几束头发。待马尔商 回到欧洲时,就要将这些遗物分赠拿破仑的直系要属。在他的小舱房中,他也保存 着几件属于他自己的纪念品。 这是值得庆幸的,因为流放者们的许多财物,在不久前碰到的一场大风暴中, 不是被强烈的颠簸震坏,就是被甩出了舱外。在这场风暴中,马尔商也损失了几只 拿破仑装葡萄酒的酒瓶子;还有一件珍品,就是拿破仑临终时他服侍他喝药用的一 只玻璃杯子。最使马尔商伤心的是:这场风暴已经把他保存的圣赫勒那岛的最后一 件有生命的证物——一枝从拿破仑的墓地上折下来的柳枝也刮到海里去了。要知道, 正是在圣赫勒那岛上的那三棵垂柳的下面,埋葬着那位充满了马尔商的生命的伟人。 蒙托龙宣读的这份遗嘱,也是一件目标对准公众舆论的武器。在拿破仑被流放 之后,这个舆论就对他表示了不公正的看法。他一度占据的宝座已经失去了,欧洲 各国的军队也不再受他指挥了,不过拿破仑还是那个发明并善于运用这种舆论武器 的一位天才。所以,在这份遗嘱中,拿破仑又使用他这个最后的武器,对那些把他 送到大西洋上这个孤岛上去送死的人们进行最后的一次打击,其中也包括对他猜测 的监守者,也就是英国总督哈德逊·洛的攻击。 “朕死得太早了,朕是被英国的政治寡头和它的帮凶们谋杀的。” 正如拿破仑在几年前所期待的,在圣赫勒拿岛,一直未曾间断的斗争,便作为 受难者的拿破仑比作为征服者的法国皇帝在欧洲引起了更广泛的关注,在那些渴望 自由,崇拜英雄的人们心中,在南半球饱受苦难而今已英年早逝的拿破仑已成为现 代的普罗米修斯,他盗来了革命之火,照亮了欧洲人民的政治自由和民族独立之路, 而他自己却被那些反动而凶残的君主们锁在遥远的孤岛,默默地忍受着屈辱和痛苦 …… 拿破仑的不屈抗争终于在他死后迎来了迟到的胜利,尽管这一胜利才刚刚开始 到来。 8 月2 日——蒙托龙对另外两位遗嘱执行人宣读遗嘱之后一星期,骆驼号在朴 茨茅斯下锚了。还在骆驼号到达港口之前,路易·马尔商就注意到,船上的鲜肉来 源只剩下两只绵羊了,拿破仑的死讯,已经由那艘快船在一个月前带到欧洲大陆来 了。在港湾里,当流放者们等待着上岸的命令的时候,马尔商忽然像做恶梦一样看 到那条“诺桑伯兰号”——就是6 年前把他们载往圣赫勒那岛去的那条英国兵船, 也正好在这个港里停泊着。 允许上岸的命令下达以后,马尔商便从船上搬下他那三箱用铅封实的纪念品。 许多群众友好地围着他,热切地向他提出许多有关圣赫勒那岛的问题。 马尔商觉得很惊奇,在热情的英国人中间移动着。他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些英 国人必定是反对他们本国政府对待拿破仑的方式的。事实上,就是在拿破仑对英国 进行大规模战争的那些年月里,在英国的自由主义者里边,就有一股对法国革命的 化身拿破仑表示赞许的潜流存在着。现在,拿破仑已经死了,对他说几句好话也没 有什么危险了。(不过英国政府的股票价格,拿破仑死于圣赫勒那岛的消息到达之 后,却上升了不少。) 马尔商很快就获准回法国去。10 天后,他便和三个从圣赫勒那岛回来的助手, 带着他的几只箱子,乘船前往加来。马尔商担心的是他的这些宝贵的纪念品,将如 何通过法国的海关。那位海关负责人随便提起一只箱子,命令马尔商打开。这只箱 子里装的是拿破仑的衣服,马尔商在他所写的回忆录中写道:“每个人都可以看到, 在这只被打开的箱子里,皇帝那顶饰着大革命的三色帽徽的神帽,就摆在一套帝国 卫队的制服上面;而在这套制服上,还可以看到饰着‘荣誉军团’的徽记。”有两 个海关工作人员,并不理会马尔商不高兴的神色,要动手翻箱子里的东西,可是被 那位海关官员拦住了。“这都是些应该让它们安静地休息着的东西。”他对马尔商 说。三天后,马尔商回到巴黎,幸福地与全部健在的家属团聚了。 当流放者们回到他们的故国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沉默的法兰西。在拿破仑 统治法国的那15 年中,他曾经把法兰西的荣誉推到顶峰,后来,又一败涂地。当 其时,法兰西对他的感情可说是有点狂热的。可是此刻却不是人们表达感情的时候。 在路易十八的波旁王朝的统治者们有充分的理由去了解,拿破仑对法兰西的统治的 精神力量是多么强大,而他们自己对法兰西的实际统治却是多么虚弱。这时候,距 离拿破仑从他的第一次流放地厄尔巴岛重返法国,不费吹灰之力地把波旁王朝再度 推翻,只不过六个年头。要是拿破仑尚活在人世,这种事情可能还会发生。就在拿 破仑被囚禁在圣赫勒拿岛的这些年间,波旁王朝就一直对波拿巴主义的阴谋家们进 行清查。大多数的波拿巴主义者,只能在梦幻里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如今,拿 破仑的死讯使他们的统治得到了最后的保证。正如拿破仑的一位老部下弗朗丁。德· 奥多阿上校在他的回忆录里所写的:“只有这个时候,他们自己才敢这样认为,他 们的宝座是可以稳坐无忧的了。因为即使拿破仑被囚禁在遥远的大西洋中的孤岛上 时,这个巨人还是像海妖一样使他们时时发抖,就像做着一个无休无止的恶梦一样。” 尽管波旁王朝私下里享有了如释重负的快乐,但是他们并不敢公开表露出来。 官方的《警戒者报》在第二版发表了这么一条不起眼的官方新闻:“据英国报纸消 息,波拿巴已经死去。”优柔多病的国王路易十八兄弟德·阿尔特瓦伯爵也同样保 持缄默。德·阿尔特瓦在他自己受流放期间,就曾花了许多功夫,策划谋害拿破仑 生命的阴谋活动。德·阿尔特瓦本来就是一个顽固的阴谋家,不过就连他也深知, 不能对他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敌的死公开表示幸灾乐祸。 除了对自己的友人之外,法国人民都害怕公开表露自己对拿破仑的感情。凡是 敢于公开表示对拿破仑的悼念之情的人都遭到了麻烦。有一位叫柯里尔的宝石商, 因为在他出售的一种小首饰上刻了这么一句话。“哭泣吧,法兰西人,那位伟人已 经不在了。”便被判处3 个月的监禁。他为自己抗辩的理由是:他哀悼的那位“伟 人”,指的是一年多以前被暗杀的国王的侄子贝利公爵。(他是一个波拿巴主义者。) 许多人——特别是乡下人,则根本不相信拿破仑死了这个消息。6 年来,各种各样 的谣传真是应有尽有:有的说拿破仑被枪毙了,被绞死了,被闷死了,被推下峭壁 跌死了,等等;有的说他已经逃出了圣赫勒拿岛,现在住在美国,正带领着一支土 耳其人的军队跟法兰西开战……一年之后,从一处边远的法国乡间传来的消息说, 拿破仑据说就住在附近的一座修道院里;农民们报告说,他们看见拿破仑骑在马上, 打扮得就跟一位修士那样。 拿破仑的死讯一从伦敦传出去,不到一个星期便传遍了整个欧洲,它使那些在 战争中多次被拿破仑击败的各国君主们都松了一口气,而使那些呆在家里,期望着 那位“大革命的化身”时来运转的人们感到悲痛。在巴马,那位奥地利公主,也就 是拿破仑离弃了皇后约瑟芬之后,因政治上的理由而与之结婚的玛丽。路易丝,从 报纸上得悉了她丈夫逝世的消息。玛丽·路易丝仗着她的奥地利皇族的身分,没有 被送去跟她丈夫一起过流亡生活——不论是拿破仑第一次短暂地流放于厄尔巴岛, 还是第二次流放于圣赫勒拿岛。现在她决定举行悼念仪式。她甚至不顾她的情人的 劝告,一定要在追悼仪式上宣布死者的名字。她选在8 月15 日内伯尔的孩子生日 这一天举行悼念仪式,因为这一天也正好是拿破仑满52 岁的生日。拿破仑10 岁 的儿子和继承人——也即世人熟知的那只雏鹰小罗马王,听到父亲逝世的消息便无 声地饮泣着。 在罗马,拿破仑的母亲,令人敬畏的皇太后,开头并不相信这个消息。 还在几年之前,有一位消息灵通人士已经使她相信了这样的一个说法:她的儿 子根本就不在圣赫勒那岛,他已经被诱骗到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去了。等她确信儿子 的死讯是确实无疑时,她便昏过去了。她沉默了两个星期之后,便给英国外交部长 卡斯尔雷爵士写了一封信,要求将她儿子的尸体送口来。卡斯尔雷置之不理。拿破 仑的爱妹,也就是那位漂亮而任性的波利娜,这时也住在罗马。她听到哥哥的死讯 只有五天,便写信给英国政府,要求准她到圣赫勒那岛去,“跟皇上在一起,听一 声他最后的叹息。”她的信是7 月11日写的,距离她哥哥逝世的日期已经两个多月 了。 不久,莱蒂齐亚写信给德茜蕾道:“亲爱的孩子,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拿 破仑皇帝已于1821 年5 月5 日去世。吾儿在自传中说,‘德茜蕾是朕的第一位情 人’,这句话若是给你带来麻烦,可以删去。” 这时,瑞典国王查理十三已经驾崩,阴险的贝尔纳多特继承王位。身为瑞典王 后的德茜蕾得知噩耗后热泪盈眶,心潮澎湃,做梦也想不到拿破仑竟会一命归天, 而且临终时对自己始终情思绵绵,想到这里前含泪挥笔道:“惊悉噩耗,不胜悲痛, 深表悼念,万望节哀。皇帝视我为第一情人,我甚感欣慰,务请在自传里保留这珍 贵的友谊。”写完信后对副官说道:“我想在拿破仑的墓前种些花卉,以资悼念, 快去把所需款子交给英国大使!” 波拿巴家族命赛运乖,不久,约瑟夫、埃利兹、波利娜相继去世,莱蒂齐亚悲 恸过度,积劳成疾,亦于1836 年2 月2 日在罗马谢世,享年86 岁,临终时说道 :“所有人皆称我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谁知毕生饱经沧桑,倍受痛苦。我从不看 重宫廷的威严与豪华。如果我的儿子稍微听取我的意见,就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尽管在法国人们只能在心里悼念拿破仑这位伟人,但在罗马,人们却将对这位 生前无比热爱意大利,给意大利人带来自由和统一希望的英雄的怀恋寄托在这位母 亲身上。罗马人为这位英雄的母亲举行了令欧洲君主为之侧目的盛大葬礼。 在圣赫勒拿岛的流放者们一回到法国,就力图接上他们那条中断了六年的生活 的线索。贝特朗一家回到沙托鲁,在警察的监视下过日,所会见的熟人寥寥无几。 蒙托龙到布鲁塞尔跟他的妻子儿女相会(他们是在两年前离开圣赫勒拿岛的),然 后回到巴黎。安东马尔西医生则在欧洲兜了个圈子,护同波拿巴家族的人收取据说 是拿破仑该付给他的薪金,可是成就不大。 路易·马尔商则在奥色尔定居下来。这位旧日皇帝的侍从,仍然有责任为他的 主子效劳。在他那几只箱子里,保存着他从死后的拿破仑头上剃下来的头发。按照 拿破他的吩咐,马尔商用这些头发为玛丽·路易丝皇后织了一只手锡,又为拿破仑 的儿子编了一条表链。他还用这些头发缠着一个一个金质大奖章,分寄给波拿巴家 族的许多成员:包括拿破仑的母亲、叔伯、舅氏、兄弟姐妹,以及侄儿侄女们。为 了确保没有其他人的头发混进拿破仑的这些遗发中去,马尔商的封发工作全部是在 他家里完成的。接着他就准备完成拿破仑交给他的另一个不同的任务,也就是那位 皇帝在他的遗嘱中所说的:“与朕的帝国卫队某位官员或士兵的遗孀、姐妹或女儿 结婚。”对于这条遗训,马尔商已不想违命,而在圣赫勒那岛的时候,拿破仑曾禁 止他跟一位替皇帝带孩子的侍女结婚,他当时却表示了很强烈的反感。马尔商回到 法国两年后,便跟原帝国卫队的一位将军的女儿米查尔·玛西尔·伯莱耶结了婚。 路易·马尔商并没有把从拿破仑头上剃下来的那些头发作为给他家族的纪念品 全部用完。他也为自己留下了一绺拿破仑的头发作为纪念,并及时地将这络头发连 同他未发表的回忆录一起,传给了他的亲生女儿——也就是他与米查尔·玛西尔所 生的女儿。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多长时间,死后的拿破仑对法国人的影响力是如此之大, 甚至超过了他生前的任何时候。在他死后的3 年零4 个月,幸灾乐祸的波旁王朝便 寿终正寝了,代之而立的“七月王朝”国王路易·菲利普与波旁王室虽有血亲关系, 但在政见上却不那么一致。 这位自姓“平等”的国王决定不再阻挡那看来是不可抗拒的波拿巴洪流,于是 便在旺多姆圆柱顶上重新竖立了拿破仑像,一股前所未有的拿破仑热以在盖地之势 席卷了法国。 在证得英国人同意之后,菲利普国王派儿子儒安维尔亲王去圣赫勒拿岛迎回拿 破仑的遣骸。 1840 年10 月13 日,南大西洋上空乌云密布,风暴骤起,大雨倾盆,波涛 汹涌。法兰西“美女”号舰船劈浪斩波向圣赫勒拿岛驶来。船靠岸后,儒安维尔、 贝特朗、马尔尚等人神情肃穆、步履沉重地踏上甲板。蒙托龙因谋反被捕,正在国 内吃官司,不能同来。 英国总督见法国客人到来,寒暄了数句,带着来人到了天竺葵谷,说道: “到了!”这时,雨过天晴,惨淡、软弱的太阳爬出云层,山峦、树林、栅栏、 岗亭蒙上了一层淡黄色彩。拿破仑墓前杂草丛生,柳树叶开始枯落,晶莹的雨珠在 阳光下闪烁。 “墓在何处?”儒安维尔望着眼前的荒山老树、萧条景象,不禁皱起了眉头。 总督忙命人锄草,亲王指示分拔野草,以资纪念。当石碑终于露出时,儒安维尔垂 首肃立,周围的人一一仿效。 14 日,晚上10 时30 分,正式开始启棺。10 余名壮汉用铁铲、镐头刨掉 松土,掀起一块块压在上面的保护石板,用尺量了墓穴:长3.46 米、宽2.42米。 子夜1 时30 分,镐头碰到了异常坚硬的物体,发出清脆的“叮 ”之声,划破了 静谧的夜空。这时,皎月悬空,繁星似锦,众人趁着大好月光,轮番加紧挖掘。 15 日上午9 时,墓室的轮廓清晰可见,亲王、总督、士兵、百姓,不约而同 围了上来,不少人失声痛哭。9 时26 分,最后一块石板被掀开了,墓室内桃花心 木的棺材虽然潮湿,但完好无损。医生首先跳进墓室,洒氯水消毒;神父边洒圣水, 边祈祷;接着,10 名心怀崇敬的大汉起出灵柩,开棺验尸。 棺盖被打开了,众人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门上,有人叹息,有人哭泣。 医生轻轻地拽起裹着尸体的白缎子,只见拿破仑安祥地躺着:头部硕大,天庭 开阔;脸色惨白,肌肉松软;双目紧闭,睫毛稀落;鼻梁挺直,惹人喜欢;胡须犹 长,微呈蓝色;嘴唇咧开,白牙外露;下巴未变,魅力犹在;骨骼完好,下肢略损 ;指甲见长,无须见怪;靴子开缝,脚趾可见;衣帽鞋袜,依然如故。 “赶快盖上盖,否则要腐烂的!”总督命令道,接着让人把灵枢装入一大铅制 棺中,只见上面写道:“拿破仑,皇帝和国王,死于圣赫勒拿岛,1821年5 月5 日。” 4 匹马拉的灵车载着盖上饰有银十字和金蜜蜂的丝绒布的灵枢,在儒安维尔、 贝特朗等人的护送下徐徐向码头驶去。街上鸦雀无声,岛民肃立两旁,目送拿破仑 遗体归还故里。炮台、军舰上枪炮轰鸣,向昔日的皇帝致意。 到了港口,灵柩被搬上了法国军舰。总督向亲王移交拿破仑的遗物道: “殿下,拿破仑属于法国人民,其遗物应随他而去!”儒安维尔致谢道:“总 督阁下,拿破仑在贵岛上安息了19 年,现在他要返回祖国了。在此,我代表法国 政府和人民,感谢贵国政府的关照与厚待!” “美女”号长鸣了几下。儒安维尔带回法国的不仅是拿破仑的遗体,而是拿破 仑精神! 战舰在茫茫大西洋中航行了两个多月,于12 月初回到法国。儒安维尔一行日 夜兼程,于14 日到达巴黎,灵柩暂停塞纳河钠伊桥下。帝国军队的幸存者们翻箱 倒柜,找出戎装,穿在身上,不少人撑着拐杖,冒着摄氏零下8 度的严寒来到停灵 处,升起簧火,蜷缩在大衣里面,闭上双眼,重温昔日战斗年代的荣耀。 灵车长、宽10X5 米,高10 米,周围饰有花环、黑纱和金蜂丝绒,由16匹披 挂金甲的高头大马拉套,数名身穿丧服的先帝侍从在一旁牵马。 巴黎十室九空,市民争先恐后以睹皇帝归葬为快。钟声敲响。人们热泪长流, 迎接着这位心目中的英雄。昔日的拿破仑帝国元帅蒙塞如今已是87岁的老人,他一 直焦急地盼望着这位统帅的归来,他反复对医生说:“大夫,请让我多活几天,我 一定要等皇上回来。”现在这位老人正坐着轮椅守护着皇帝的灵枢,默默地流泪。 当葬礼进行到尾声时,他激动他说:“这一来我可以死而瞑目了这一隆重的迎灵行 动将当时法国和欧洲许多地区的拿破仑热推上了高峰,不久,拿破仑的侄子——路 易之子路易·波拿巴便享受了他这位无与伦比的大伯一生最后一次胜利果实,建立 了拿破仑第二帝国。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