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刺杀的序曲 拿破仑刚握住主宰法国的权柄,身后便横刺出阴狠的暗剑…… 狂热的雅各宾分子说:“有他无我,有我无他!”路易十八对拿破仑叫嚣: “把国王还给法国……” 马伦哥战役,使拿破仑的威望扶摇直上,巴黎的局势也日渐稳定下来。 但拿破仑的政权统治却仍处于若明若暗之中,受到了来自各方面势力的包围与 冲击。 拿破仑执政以来的地位一直都不稳固。他在雾月政变后夺权的专横手段使许多 法国人甚为反感。也遭到了保王党人与过激的共和派或雅各宾派的反对。特别是马 伦哥战役之后,伴随拿破仑专制步伐的加快,致使有幻想的雅各宾派和保工党人失 去了希望。他们中的一些亡命之徒,甚至不惜来取疯狂的暗杀手段。 自拿破仑上台执政起,保王党人,游进的共和派或雅各宾分子所策划实施的暗 杀阴谋,便一波未折,一波又起。恐怖笼罩着巴黎。 拿破仑专横地夺权触怒了过激的共和派或雅各宾派人士,他们认为他的专制统 治是对革命军队为之奋战的各项革命原则的否定。“政教协议”也引起了他们的愤 慨,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对革命戒律的一种反动,是复辟旧王朝的一种先兆。 雅各宾俱乐部虽被执政府封闭,但其成员依然遵循罗伯斯庇尔、马拉等人的旨 意,奉行铁和血的政策,他们联络一些退役军人,组成“弑君队”,准备暗杀波拿 巴。 从共和八年底及其后不久,几起雅各宾派的阴谋相继被破获。 当时革命历法分一月为三旬,每旬十日。波拿巴每隔五日在三月校场阅兵,以 弘扬军威,威慑人心。届时,第一执政身穿蓝色、紧身、镶有金丝边的直排扣制服 和白裤,脚蹬半统靴,外披灰大笔,头戴“腓特烈二世式”的角帽,在众将士的簇 拥下,会准时出现在三月校场。 共和八年牧月25 日,为下旬第5 日,又是攻占巴士底狱11 周年,三月校场 的阅兵仪式更为重要、隆重。雅各宾分子认为这是刺杀波拿巴的天赐良机。不料校 场戒备森严,刺客无法接近波拿巴,于是用重金买通了数名士兵。 后者夸下海口,说道:“只要波拿巴从面前走过,保证结果他的性命!”谁知, 富歇的眼线无孔不入、无所不在,早把暗杀计划汇报了上去。7 月14 日那日,上 述数名士兵受到了严密的监视;波拿巴依然从容检阅部队。密谋分子一事无成,相 互争吵不已,最后确定在法兰西剧院暗杀第一执政。 法兰西剧院乃世界上最早建立的国家剧院。法国大革命后,剧院分成两派。波 拿巴毕生驰聘战场,却也酷爱艺术,他上台后,改组剧院,广揽各派艺术家、作曲 家、歌唱家,使之成为欧洲一流剧院。 这几天法兰西剧院上演悲剧大师拉西纳名剧《布列塔尼古》,说的是,古罗马 皇帝克劳狄之子布列塔尼古,因遭继母阿格里品娜暗算而失去王位继承权,后又被 异父异母兄弟尼禄毒死。剧情跌宕,扣人心弦,名演员济济一堂,且有上等乐队伴 奏。波拿巴平时最爱看悲剧,岂能错过此次机会! 雅各宾分子选中了刺客,名叫梅热。晚上,梅热身揣凶器,混入剧院包厢,四 下寻找,却不见波拿巴踪迹。原来,第一执政听到风声后忍痛割爱了。 梅热当场被捕,在审讯中拒不回答。不久,走上断头台。 事隔不久,雅各宾分子又策划了新的阴谋。说来也巧,德塞将军于1800年6 月 14 日死于马伦哥战役,而克莱贝尔将军亦于同年同月同日死于埃及刺客手下。波 拿巴痛失两员大将,下令树碑立传,时间定于9 月23 日上午9 时,地点在胜利广 场。雅各宾分子获悉后,请来了一名神枪手,祖了间窗口对着广场的房子,届时枪 杀波拿巴。这天,波拿巴出席典礼,神枪手在窗口就位,端枪瞄准,总找不到目标, 原来,主席台的脚手架挡住了视线。 雅各宾分子再次决定在法兰西剧院暗杀波拿巴。 参加这次暗杀活动的有阿雷纳、塞拉希、托皮务勒布伦等人,主谋阿雷纳。 阿雷纳原是科西嘉人,参加过土伦、意大利战役,是个强硬的共和分子,容不 得同乡波拿巴转向,扬言道:“有他无我,有我无他!”科西嘉人的族间仇杀由此 可见一斑。 还有一名狂热分子,名叫塞拉希,是意大利名雕塑家卡诺瓦的高足弟子。 法军入侵意大利后,他出于敬仰归顺了法兰西,并为波拿巴雕塑半身像。后来 他迁居巴黎,生活贫困潦倒,希望继续为伟人塑像,以摆脱困境,因一时不能如愿 以偿,顿时萌发了暗杀第一执政的念头。主意已定,他谎称要修改雕像,请波拿巴 再做一次模特。后者以为他借口要钱,命人赐于6000 法郎了事。雕塑家暗杀不成, 经人介绍参加了阿雷纳谋杀集团。 还有一人叫托皮诺一勒布伦,是法兰西画家路易·大卫的学生;他貌似温和、 善良,但在革命法庭陪审团任职期间,却把不少吉伦特分子和丹东分子送上了断头 台。不久,他自己也被罗伯斯庇尔逮捕,直到热月9 日政变后才得以从“民族的剃 刀”下幸免于难。 他们制定了刺杀计划,把时间定在波拿已去看歌剧的晚上。 对这次雅各宾分子认为万无一失的刺杀阴谋,富歇的警务部竟瞭如指掌。阿雷 纳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联络的成员之一阿雷尔,在关键时刻出卖了他们。 阿雷尔原是45 旅的军官,波拿巴整饬军队后成了“编外上尉”,穷得身上不 名一文,对执政府的态度不言而喻。雅各宾分子找到他,说道:“波拿巴解雇军官 不得人心,上尉先生,我们对您的处境深表同情。”接着话题一转,要他届时去剧 院刺杀第一执政。阿雷尔欣然同意,接受了400 法郎,信誓旦旦说道:“诸位请放 心,我不杀死波拿巴誓不罢休!”谁知他本是个贪利小人,话音刚落就转身向布里 埃纳告密去了。 1800 年9 月20 日,阿雷尔到社伊勒里宫来找布里埃纳。他揭露了他所参与 的阴谋,还许诺只要供给他经费使阴谋趋于成熟,就能在他们采取行动时逮捕他的 同谋。布里埃纳当即把此事报告了第一执政。 波拿巴命令给阿雷尔一大笔钱,命他扮演两面角色,届时到剧场真戏假做,指 认同犯。 10 月10 日,晚上剧院上演悲剧《荷拉提乌斯》,波拿巴将出席观看。 上午,雅各宾分子拟定最后细节:暴君一旦死亡,弑君者立即夺取军火库枪支 弹药,上街示威游行,解散执政府,指定巴黎市长,筹款10 亿法郎,分发给退役 军人……阿雷尔则奉命外出购置手枪,煞有介事地准备晚上暗杀波拿巴。 那天国务会议散会后,另外两名执政会聚在第一执政办公室里。波拿巴当着布 里埃纳的面问他们是否认为他应去看歌剧。他们指出,既已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 就毫无理由害怕任何危险,所有谋害他性命的企图都是徒劳的。 晚餐后波拿巴在他的绿色军服外面穿上一件大外套,同迪罗克和布里埃纳一齐 跨进马车。他坐在他包厢的前列,他的包厢位于左边入口分隔前包厢和侧包厢的两 个廊柱之间。还不到半小时,第一执政只留下迪罗克在身旁,要布里埃纳去看看回 廊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刚离开包厢就听到很大的吵闹声,随即得到报告说,有一大 批人已被捕。布里埃纳赶紧去告知第一执政,他们便立即返回了杜伊勒里宫。 事情进行非常顺利。 原来阿雷尔身揣武器,走进咖啡厅,见塞拉希端坐在墙角上,便装作若无其事 的样子,走上前去暗暗打了招呼;然后进入包厢,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既有密 谋分子,也有便衣警察。这时,台上响起了鼓声,演出即将开始。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阿雷尔使了下眼色,几个早已埋伏在此的警察根据他的指把认密谋分子一个个 逮了起来。观众如坠云雾之中,不知所措,半响才明白过来。于是,男士们挥舞帽 子,大声叫喊;女士们则掏出手帕,低声哭泣起来。波拿巴起身点头致意,乐声骤 起,帷幕启开…… 塞拉希在咖啡厅束手就擒,阿雷纳在家中被捕,所有密谋分子无一漏网。 波拿已导演这次密谋旨在捞取政治资本,如今果然如愿以偿:红极一时的雅各 宾分子,受到巴黎人民的遣责。全国各地的致敬信像雪片一样飞向杜伊勒里宫。报 刊杂志连篇累犊,对波拿巴大加赞扬,第一执政大难不死,越发受到法兰西人民的 敬仰。 这次暗杀事件并未公开审讯。塞拉希、阿雷纳等人被关进丹普尔监狱里。 阿雷尔的名字被列入陆军部名册,被任命为一名司令。 剧院谋杀未遂后,雅各宾党并不气馁。继续策划阴谋,为首分子叫谢瓦里埃, 年43 岁,曾受雇于救国委员会,为兵工厂制造炮弹,是位有名的武器专家。自从 阿雷纳等人锒铛入狱后,他决心制造新式武器,暗杀波拿巴。经悉心研究、反复试 验,他终于制成了杀伤力极大的定时炸弹。这种炸弹内装6 —7 斤上等炸药和一支 无把枪管;板机外露,上系细绳;人在远处操纵发火,子弹打在炸药上引起爆炸。 为安全可靠起见,一日深夜,谢瓦里埃在郊外僻静处对炸弹进行最后一次试验。 只见他站在600 米处,拉动绳索,炸弹倾刻间爆炸,附近的模拟马车被炸得飞上了 天。谢瓦里埃兴奋无比,对同伙说道:“波拿巴此次必死无疑。我还有窒息弹一枚, 到时一齐使用,不怕第一执政不死。” 众人清扫场地,不留丝毫痕迹,商议一番后决定: 11 月8 日装扮成木材商,驾着装有炸弹的柴车离开巴黎,埋伏在马尔梅松路 旁,待第一执政车队驶近,推出马车,远距离扣动扳机,同时投掷窒息弹,把波拿 巴送上西天。 11 月7 日晚上,谢瓦里埃睡在同伙家中。刚人梦乡,忽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 声,他睡眼惺松,借着月光瞥见几条人影破门而入,正欲起身抵抗,双手早已被铐 了起来。警察接着搜查房间,起获了枪支弹药、定时炸弹。 富歇警务部的眼线又立了大功。 尽管证据确凿,谢瓦里埃却矢口否认,说这是军事炸弹,本想献给政府,其他 人守口如瓶。富歇本不想加害昔日的战友,装模作样审讯一番后,便把他关入了丹 普尔监狱。 在雅各宾分子挺而走险、图谋暗杀的同时,保王党人也开始粉墨登场,扬起了 充满血腥的匕首。 拿破仑执掌政权尽管也遭到过保王党人的反对,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曾给流亡 在外的迟早会把王冠重新戴在路易十六兄弟,现已被放逐的普罗旺斯伯爵的头上。 普罗旺斯怕爵曾亲笔致函拿破仑,表明了他“把国主还给法国”,恢复波旁王 朝的愿望。路易十八的来函全文如下: “无论他们明显的行为是什么,像您这样的人,先生,是决不至于感到惊慌的。 您接受了显要的职位,我为此感谢您。您比任何人都更明瞭保证一个伟大的国家的 幸福所必须的力量和权力。从法兰西自身的暴力拯救法兰西,您就会满足我内心的 首要愿望。把国王还给法国,后世子孙定将祝祷您身后之名。您对于我的国家永远 是最需要的,决不能解除要职,那是对我的家庭和我本人的恩德。 路易拿破仑收到此函甚为激动,他虽然一再宣称他同王公一类人不打交道,他 还是考虑了是否答复路易十八的倡议。 约瑟芬和奥但丝是真心实意的保王派,她们也希望复辟。她们不相信新政权会 持续多久,她们希望看到波拿巴用他的官职换取由王朝授予的大贵族的封号,她们 不断提出暗示和请求,波拿巴笑了;他称奥坦丝是他的小旺代,但是后来,他生气 了: “这些鬼女人疯了!圣日尔曼镇搅昏了她们的头……” 后来,拿破仑曾对布里埃纳说: “波旁派分子如果以为我是充当蒙克这个角色的人,乔治·蒙克,一手策划查 理二世复辟的英国将领就大大自欺了。” 事情搁置下来,来函被放在了桌上。 在此期间,路易十八又寄来封信。全文如下: “将军,您要知道,您享有我的尊敬已久。如果您怀疑我的谢意,提出您需要 的酬劳并确定您朋辈的酬劳。至于我的原则,我是个法国人。我生性仁慈,出于理 性的吩咐,我会更为仁慈。不,洛迪、卡斯蒂里恩、阿尔科拉等地的战胜者,意大 利和埃及的攻占者,决不至于徒爱虚名而不要真正的荣耀。但是您在浪费宝贵的时 间。我们可以保证法兰西的荣誉。我说我们,因为我需要波拿巴的帮助,而他没有 我也将一事无成。将军,全欧洲正在观望您。荣誉在恭候您,我又是迫不及待地要 我们的百姓恢复和平。 路易收到路易十八来函的几天后,拿破仑与布里埃纳在马尔梅松的花园散步。 他兴致勃勃与布里埃纳探讨了路易十八的提议及其后果。 他说:“我妻子同您谈到过波旁王族的事吗?” “没有,司令。” “但是你同她谈话时,倾向于她的意见。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向往他们回 来?他们回来对你无利,你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望他们的。你的级别还不够高,不用 奢望任何重要职位。你跟随他们永远也当不成什么。不错,由于德。香朋纳先生的 援引,你曾被任命为驻斯图加特公使馆秘书,但要是没有发生变化,你会在那里或 者还要低的职位上蹲一辈子。你见过在国王手下单凭功绩提升的人么?” “司令”,布里埃纳说,“在这点上我很同意您的意见。我在波旁王室底下从 未得过任何好处,无论是赠与,或是职位,或是恩惠;我也没有不自量力到自以为 会被提升到什么显要职位。但我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法兰西。我相信您有生之 日能够一直执掌政权,可是您没有孩子,而且可以十分肯定,约瑟芬永远也不会为 您生育子女。您不在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会落得什么结果、您常对我说,您的 弟兄们都不——” 说到这里,拿破仑打断布里埃纳:“啊,这点你说对了;要是我活不到30 年 来做完我的工作,我死后你们会有长久的内战:我几个弟兄对法兰西不合适,你知 道他们,于是几个最能干的将领之间会有剧烈的较量,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有权取得 我的位置。” “既然如此,司令,那您为什么不尽力消弭您预见到的这些祸患呢?” “你以为我从未想到那些吗?可是充分估量一下我这方面的种种难处吧。如果 实现复辟,那些曾经投票赞成处死国王的人,那些在革命中有突出贡献的人,国家 领士,以及12 年来做的大量事情,都将怎么办呢?你以为不会有逆流吗?” “司令,难道还要我唤起您的记忆,路易十八在他的来函中不是保证您所担忧 的一切都不至于发生吗?我知道您会如何回答,但从您的地位看,想要什么条件还 不是在您吗?在您要求的条件下答应他们所求于您的吧。不须着急。三年或者四年, 您能在此期间建立适合法国需要的各项制度以造福法国。风俗与习惯的力量会给那 些制度以力量,使之不易被摧毁,即使怀有这种企图也不会成功。” 拿破仑说:“波旁王族会认为,据此他们已经重新占有了他们祖传的产业,可 以任意处置。再神圣的预约,再确凿的诺言,遇上强力都将化为乌有。 只有傻瓜才相信这些。我的主意已定,我们不再谈这个问题吧;可是我知道这 些女流怎样折磨你,——让她们去管她们编织的事,由我来管我自己的事吧!” 第一执政过了些时候才觉得有必要答复这封这么高贵庄严的信了。他想向布里 埃纳口授一函。布里埃纳求他注意国王来函全是亲笔,他也以为亲自作复较为合适。 于是他写了下函:(1800 年9 月7 日) “殿下:我已收到您的来函,感谢您说到我时表现的宽宏态度。” “您不应该想要回到法国,您要回法国必须踩过十万死尸。” “为法兰西的安宁和幸福而牺牲您的利益吧,历史会公正对待您的。” “我对您家族的不幸并非无动于衷,而且将乐于获悉您不乏能对您退隐生活的 平静有所贡献的一切。 波拿巴 他这些泛泛用语没有许下任何诺言,连字面上都没有。他的权力日益增长,地 位日益巩固,在他看来波旁王室的机会也日益减少。从收到国王第一封信到第一执 政作复,其间相隔7 个月。保王党人失望了,也几乎绝望了。他们只有幻想用波拿 巴的血来铺垫波旁王朝复辟的道路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