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让我们装配飞机大炮 1947 年5 月初的一个清晨,佩雷斯穿过特拉维夫海滨的哈雅贡大街,来到哈 加纳总参谋部的所在地——“红房子”。由于多年海风中盐份的侵蚀,这栋四层小 楼已变成粉红色,内部装修也绝说不上有任何奢华,然而,就在这幢小楼里,哈加 纳变成了以色列国防军,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刚到“红房子”,佩雷斯就受到本—古里安的召见。但是,谈话没超过三分钟, 口气也颇为生硬,好像谁惹了他似的。“我们不得不准备打仗,但是已经没有太多 时间了。还有,我们不得不尽最大可能动员和组织一支规模巨大的部队。”命令就 这样下达了。佩雷斯也二话没说,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对他本人来说,常规的工作 时间是从早晨6 时到深夜12 时,每周七天,连安息日也过不上。整个总参谋部只 有12 个人,要求每个人都超水平地发挥作用。佩雷斯的工作效率很高,除了兵役 工作外,后来组建哈加纳海军支队的事也压在了他的头上。但对他未来生涯产生更 大影响的,是与泰迪·科拉克共同负责在美国采购武器的事项。 泰迪·科拉克也是被老一代犹太复国主义运动领导人看中的青年人,后来曾担 任以色列总理办公厅主任、国家旅游公司总经理,并连续六届担任那路撒冷市的市 长。当时他被派往美国组建秘密的武器采购团,这也是哈加纳派往国外的第一个军 火采购机关。战争爆发前夕,科拉克从国外返回,找到艾什科尔,抱怨悦无法与哈 加纳总部直接沟通联系。艾什科尔立即把佩雷斯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当着科拉克 的面问道:“年轻人,最近负责什么工作哪?”“兵役动员。”佩雷斯回答说。 “会说英语吗?”“不会。”“嗯,你就是我要找的那种人。从今天起,你就 在总参谋部负责从美国采购武器的事了。”佩雷斯离开艾什科尔办公室后,科拉克 着了急。“你干了些什么事啊! 你居然任命一个毫无经验的人负责武器采购。”科拉克说。艾什科尔莞尔一笑, 回答说:“别急,泰迪。我向你保证,他会干得比任何人都出色。”后来的情况说 明,艾什科尔的判断没有错。美国军火采购团与哈加纳总部间的沟通一直很顺畅, 两人的合作也很密切。只是有一点令人感到遗憾: 在两人的密语联络中,飞机、大炮为《圣经·旧的》上的香柏树、石竹花所替 代,杀人的武器被描述成为奇花异草。 1948 年5 月15 日下午4 时,本—古里安在特拉维夫博物馆的大厅用小木槌 敲响桌面,大声喊道:“以色列国成立了。”成千上万的犹太人含着热泪,看着带 有蓝色大卫王星的国旗冉冉升起,祈祷这个新生的国家能够在和平的环境中成长、 壮大下去。 然而,战火在六个月之前就已经点燃,以色列国的建立只不过把更多的阿拉伯 士兵从埃及、约旦、叙利亚、黎巴嫩和伊拉克引到了巴勒斯坦这块本应按联合国决 议建立一个犹太国和一个阿拉伯国的土地上。特拉维夫遭到了轰炸,哈加纳的士兵 所拥有的重武器只是几门被称作“拿破仑宝物”的旧山炮。在战斗日趋激烈的关头, 兵役号为45546 、军阶为二等兵的佩雷斯两次找到本—古里安,要求派自己去战斗 部队。佩雷斯的要求两次都被本—古里安一口拒绝,这位新生以色列国的总理认为, 佩雷斯现在所从事的工作,显然要比一个前线的士兵重要得多。佩雷斯默默地服从 了这个决定,但在心灵中也留下了难以治愈的伤疤。后来他当了议员,每每听到自 己党内的成员在议会指责对手时说“我在独立战争中浴血奋战的时候,你还是个孩 子”,他不免总会感到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战争结束时,联合国分治决议所规定的边界已经改变。分治方案中的阿拉伯国 土地被以色列、埃及和约旦三国占领:埃及占有加沙,约旦占有约旦河西岸和耶路 撒冷老城,其余6220 平方公里的土地被以色列占领,以色列从而控制了78%的原 巴勒斯坦土地。本—古里安利用哈加纳大批士兵复员的机会开始组建以色列国防军。 为了使军队成为一支不受政治意识左右的武装力量,本—古里安对那些他认为是思 想“左倾”或“右倾”的军官一律作了退役处理。佩雷斯自然免不了参与其事,但 看到一大批骁勇善战的军官挥泪而去,心中总是感到有些忐忑不安。带着疑虑与困 惑,他再次来到本—古里安的办公室,但却提了一个与头脑中的想法完全无关的问 题。 佩雷斯告诉本—古里安,他虽然感谢总理阁下对自己的器重与支持,但由于以 往没受过正规教育,现在想离开总参谋部去大学读书。佩雷斯作好了受申斥的准备, 没想到本—古里安一下子就表示同意,而且还宣布要送他到美国的哈佛大学去读书。 “但是,”这位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元老和现代以色列之父说话时总有“但是”一 词,“有个条件,那就是你在读书时必须接替泰迪·科拉克的工作。至于科拉克, 我另有重用。”1950 年1 月,佩雷斯以美国哈佛大学注册生的名义前往美国。虽 然是一位秘密使者,但有新独立的以色列国做后盾,他对完成使命充满了信心。 一开始接手工作,佩雷斯立刻感到情况出乎想象。要是没有美国的支持,1947 年联合国关于巴勒斯坦分治的决议就无法通过,以色列的建立也就无从谈起。但当 巴勒斯坦燃起战火时,美国又突然改变态度,顾虑影响美国与阿拉伯国家的关系而 建议对巴勒斯坦实行“临时托管”。后来在美国犹太人的压力下,杜鲁门政府不得 不放弃托管方案,也承认了新成立的以色列国,但宣布对整个中东地区实行武器禁 运,佩雷斯赴美时,这一禁运还没撤消。 佩雷斯面对的另一个问题是购买军火的资金。国内几乎没有钱汇来,全靠当地 犹太人的捐赠作为来源。佩雷斯不得不走街串巷,要求美国犹太人伸出援助之手。 他还不得不暗中走访生产兵器的企业和公司,看看有没有被称作“第二次世界大战 的剩余物资”可供出售。 在本—古里安的眼里,佩雷斯在美国的秘密使命确实完成得不错。1950年9 月 13 日,他在日记中作了如下的记录:“西蒙·佩雷斯已经到达目的地,他现正为 国防部干事,并在夜间去上学。到目前为止,我们已为购买武器花消了170 万美元, 其中110 万用于空军装备(80 架飞机和备件);41 万用于海军装备(1 艘护卫 舰,12 艘登陆艇,3 艘鱼雷艇以及备件);9 万用于步兵装备(炸药、子弹和炮 弹)。”本—古里安还谈到了在加拿大采购到的军火,这方面的工作也是由西蒙· 佩雷斯完成的。“加拿大极为友好。外交部长莱斯特·皮尔逊对我们非常有帮助, 而大战期间担任加拿大总参谋长的麦克诺顿的儿子成了我们的代理人。加拿大人已 卖给我们5000 发芽甲弹,200 挺二手机枪(每挺只花80美元,而买新的要1300 美元,修理费不过每挺20 美元),我们已经得到了购买蚊式轰炸机的许可证。” 从本—古里安的日记中自然难以看到佩雷斯所花费的精力。没有钱,又要转弯抹角 地把军火搞回去,简直成了“空手套白狼”。以色列原先的军火采购都委托一个住 在巴黎的波兰贵族——斯特凡·泽恩斯基来代理。此人住在一所拿破仑时代建造的 庄园里,靠收取高额的佣金去支付他那奢华的生活。佩雷斯到北美后写信给国防部 办公厅主任平哈斯·萨皮尔,要求由自己承担购买火炮的任务,从而把付给泽恩斯 基的佣金省下来。萨皮尔回信说: “你的建议太妙了!只可惜我一分钱也没有,到哪去省佣金呢?”佩雷斯决定 去找加拿大犹太亿万富翁、海克酒业集团创建人和董事长萨姆·布朗夫曼。有人告 诉他,找布朗夫曼最便捷的办法是通过世界犹太人大会主席内厄姆·戈德曼博士。 然而,为了保密,佩雷斯决定径直去找他。 佩雷斯来到海克酒业集团总部的大门口,但却被门卫“挡了驾”。佩雷斯没有 多说话,递上一张希伯来文的名片,要求门卫交给布朗夫曼。门卫自然因看不懂希 伯来文而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立即把名片送进了老板的办公室。没几分钟,布朗 夫曼来到大门口,亲自把佩雷斯引进去。门卫从未见过布朗夫曼对客人如此殷勤, 只是觉得这位刚退去稚气的年轻人来历一定不同寻常。 佩雷斯告诉这位犹太亿万富翁,他已通过小麦克诺顿搞到30 门火炮,加拿大 工商部索价200 万美元,价钱还算合理。布朗夫曼前倾着身子静静地听着,最后说 :“不行,他们要价太高了。”随后,他抄起电话接通加拿大工商部长,“通知” 后者明天他要亲自造访。 第二天清晨,佩雷斯搭上布朗夫曼豪华的卡迪拉克轿车,从蒙特利尔出发前往 加拿大首都涯太华。当天大地盖满了厚厚的白雪,气温降到零度以下。 布朗夫曼像以往一样,不让司机打开热风器,而是从酒柜中取出威士忌,与佩 雷斯共酌驱寒。 一进工商部长的办公室,布朗夫曼就摆出了讨价还价的架势。然而,没说几句, 工商部长就把要价降低了50 万美元。出来时,佩雷斯一方面为他未能进一步详细 观察布朗夫曼的商业谈判才能而感到遗憾,一方面又为省下一大笔钱而感到兴奋, 简直就像《圣经》上所说的,登上了“七重天”。 回去的路上,布朗夫曼又请佩雷斯喝威士忌。不过,这位亿万富翁问: “剩下的那150 万美元你从哪儿搞?”佩雷斯几乎是毫无停顿地回答说:“从 您那里呀”。 布朗夫曼面无表情地足足盯了佩雷斯有一分钟。“小伙子,你说得对。”他说, “明晚我将召些人来,咱们凑点钱。”下车时,布朗夫曼皱起了眉头。 他瞧着佩雷斯穿的浅色袜子,摇摇头,“你可不能穿这一身儿到我家来参加晚 宴。”他让司机拉着佩雷斯去服装店,这使佩雷斯人生头一遭穿上了黑色的晚礼服。 第二天晚上佩雷斯离开布朗夫曼家中时,手中已攥有足够支付“购货”费用的 银行支票。蒙特利尔犹太社区的头面人物都来了,布朗夫曼把他们一一向佩雷斯作 了介绍。倘若佩雷斯按父亲的意志读完商业学校,他现在只可能在其中某位大老板 手下当个实习生。而如今,他被看作是以色列国的代表,受到恭维与尊重,这是他 的父亲过去能想到的吗? 佩雷斯的喜悦并没随着他发往国内的电报而传回以色列。萨皮尔把电报送到本 —古里安办公室时还嘟嘟囔囔地说:“30 门大炮,不花以色列的一个子儿……” 可是,四个星期后他陪本—古里安到雅法港,亲眼看到30 门大炮从船上卸下时, 忍不住高兴地跳了起来。本—古里安扭身走了,但萨皮尔在他的步伐中也看到了春 风得意的姿态。 佩雷斯与布朗夫曼的友谊并没有随火炮交易的结束而结束。佩雷斯代表以色列 政府把一本由纯银做书皮的《圣经》赠送给布朗夫曼,这位亿万富翁生前一直把它 放在自己的案头,布朗夫曼去世后,他的儿子埃德加·布朗夫曼一直同佩雷斯保持 着密切的个人联系。海克酒业集团的实力不断增强,埃德加·布朗夫曼也担任了世 界犹太人大会主席。今天,任何一个那路撤冷希伯来大学的参观者在看到布朗夫曼 家族捐赠的成片建筑时,都不会怀疑该家族与以色列国的密切联系。但他们知道这 一密切联系的牵线人是谁吗? 能够筹集到足够资金,通过秘密渠道完成采购任务,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如 果货物在送回国的途中遗失或被对手截获,无疑是前功尽弃,白忙了一场。1950 年冬季,佩雷斯安排以色列飞行员将刚刚搞到手的蚊式轰炸机秘密开回国内。飞行 员们选择了不同的航道,其中也有通过北极的一条。不幸的是,一架蚊式飞机在飞 越北极时失踪。佩雷斯说服本—古里安,利用当时以色列航空公司唯一一架客机— —星式客机从事找寻工作。 飞机以加拿大纽芬兰的古斯湾机场为基地,每天在白雪覆盖的山野间从事找寻 工作,佩雷斯也是搜寻队的一员。搜寻队最终也没能找到失踪的飞机,此事给佩雷 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返回纽约时,佩雷斯无意识地告诉飞行员们,以色列今后不 能再买二手飞机了,要自己造出来。飞行员们轻蔑地笑了,虽然舱外天寒地冻,但 舱内却比较暖和。他们嘲笑说,机舱里的温度使佩雷斯净做“仲夏夜之梦”。 佩雷斯的想法不是梦幻。事实上,佩雷斯出不起购买整机的钱。他只能买到飞 机部件,然后送到加利福尼亚州好莱坞附近的伯班克的一家小工厂里装配成为飞机, 再由飞行员开回国内。从小工厂工人的精湛技艺中,他看到了在以色列制造飞机的 前景。 小工厂的主人叫施韦默,是个美籍犹太人。用佩雷斯的话说,这是一个“才思 如涌、眼光远大的男子汉,是我曾见过的最优秀技术专家”。1951 年5 月本—古 里安访美时,佩雷斯把他引入施韦默的小工厂。看到设备简陋但保养得当,厂房不 大却得到充分利用,以色列总理对施韦默说:“不可思议。 就靠这几台机器你们就能修飞机和装配飞机。立刻到以色列来吧!”这正是佩 雷斯所企望本—古里安说的话。 当年夏天,佩雷斯陪同施韦默来到以色列。他逢人就介绍说,施韦默是“一个 能造喷气式飞机的人”,这使施韦默心理上得到了很大满足。施韦默从家乡搞到了 整套设备,运抵以色列后,受命同列昂·卡迪诺和丹尼·阿格农等人共同建造命名 为“贝戴克”的飞机制造厂。然而,三个人向本—古里安提出,工厂的兴衰成长都 需要在国防部找到一位“项目之父”,这一要求对佩雷斯后来的前程产生了重大的 影响。 1951 年年底佩雷斯回国后,巴勒斯坦工人党总书记泽尔曼·阿兰向本—古里 安建议任命佩为党的特拉维夫地区委员会书记。对于一个28 岁的人来说,阿兰的 建议不能不说是对佩雷斯的特殊器重。身兼国防部长的以色列总理在几经考虑后, 拒绝了阿兰的建议,任命佩雷斯担任国防部办公厅副主任。 显然,本—古里安觉得,施韦默等人所说的“项目之父”,非佩雷斯莫属。 当时担任国防部办公厅主任的是齐夫·申德,他同时还兼任运输部的部长。繁 忙的工作使申德无暇顾及国防部的工作,因此佩雷斯成了事实上的办公厅主任。 佩雷斯一走马上任就对国防部实行了精简改革,使之更加适应“行政化”的要 求。他本人负责装备采购、生产及行政管理工作。看来本—古里安对佩雷斯大刀阔 斧的行动颇感满意,九个月后,他免除了申德在国防部的兼职,任命佩雷斯为办公 厅代理主任。 总理兼国防部长为何不能去掉委任状上的“代理”二字呢?这主要来自资深官 员的压力。他们认为佩雷斯年轻且缺乏经验,本—古里安不得不加以考虑。不过, 本—古里安有时总要为佩雷斯辩解几句。一次,国防军总参谋长伊加尔·亚丁问本 —古里安“为什么要选派这样一个年轻且无经验的人坐阵国防部关键位置”,本— 古里安不苟言笑地回答说:“年轻并不是缺陷。 至于没经验,让我们走着瞧吧。”1953 年,本—古里安身体欠佳。劳累使他 决定休息一段时期,于是在7 月份任命外交部长夏里特代行内阁总理职务,任命平 哈斯·拉冯代理他在国防部的工作。 本—古里安在休假第一个月中巡视了不少兵营和军事机构,目的是理顺国防部 与国防军总参谋部的关系。他曾征询陪同他视察工作的佩雷斯的意见,佩雷斯回答 说,总参谋部应只管统领军队、作战与训练问题,而与安全相关的其他问题则应由 国防部来处理。没想到,佩雷斯的看法竟成为本—古里安的正式决定,害得与此有 不同看法的国防军总参谋长莫德恰·马克莱夫任职刚刚11 个月就愤而辞职。 1953 年12 月,本—古里安正式辞去总理兼国防部长的职务,退隐到内格夫 沙漠深处的萨德博克尔基布兹去当一名普通社员。夏里特正式就任政府总理,拉冯 也当上了国防部长。本—古里安临行前正式任命佩雷斯担任国防部办公厅主任,在 佩雷斯的建议下,又提升原国防军作战部长达扬为总参谋长。佩雷斯和达扬这两位 第22 届犹太复国主义大会的联合提案人,现在的关系更加密切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