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拉冯事件”的冲击 夏里特和拉冯都曾被本—古里安看作是自己事业的“接班人”,但两人之间的 关系从一开始就异常紧张。 摩擦的原因首先是政见不同,夏里特认为,以色列国的“生存”与安全问题要 从外交途径寻找解决办法,主要是依靠美国在联合国为其张目,迫使阿拉伯国家解 除对以的封锁。而拉冯则指出,美国艾森豪威尔政府要搞遏制苏联的“巴格达条约 组织”,一定会因害怕开罪阿拉伯国家而同以色列拉开距离;所以,以色列只有靠 强大的军事力量来威慑对手,安全才有保障。 除了政见方面的问题外,两人的个性也使他们之间的摩擦与冲突在所难免。夏 里特属于那一批从一开始就跟随本—古里安从事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老卫士”, 虽然决策时优柔寡断,但在“老卫士”中人望颇佳。拉冯相比之下要年轻得多,一 表人才,善于辞令,只是自恃甚高,根本看不起夏里特,也几乎看不起任何人。 从政见上说,佩雷斯和达扬与拉冯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但拉冯的独断专行作风 又使两人感到无法在其手下供职。1954 年上半年,佩雷斯和达扬在购买法国制造 的AMX 坦克问题上与拉冯发生了第一次公开冲突。 1954 年初,以色列军事情报机关报告说,埃及已从英国买到了一批新坦克, 美国也将向伊拉克提供同类的武器。对以色列国防军来说,现役的谢尔曼坦克还是 大战前的产品。AMX 坦克虽不能说是无懈可击,但比谢尔曼坦克要先进得多。达扬 积极建议引进,从根本上加强以色列陆军的突击力量。不料拉冯在背着达扬与几名 军官交换意见后,一口拒绝了达扬的建议。 6 月16 日,达扬气愤地递交了辞呈。随后又与佩雷斯一同前往萨德博克尔基 布兹,向本—古里安抱怨拉冯的专权作风。 本—古里安隐居在乡村,但几乎天天都有过去的部下来看他。作为一个资深政 治家,他一直在夏里特和拉冯之间更看好后者。听了佩雷斯和达扬的陈述,他把拉 冯“请”到萨德博克尔基布兹,详细地“讨论”了国防部长与办公厅主任、总参谋 长的关系。最后,拉冯许诺要改善这一关系。 拉冯请达扬共进午餐,开明宗义要改善两人的关系,并要求达扬收回辞呈。然 而,拉冯把“两人间的误解”都归在佩雷斯的身上,这使达扬感到“关系紧张虽已 过去,但是不和的因素依然存在。”令人感到奇特的是,拉冯与达扬发生矛盾,但 受到指责的却是佩雷斯。 在后来几十年的宦海沉浮中,“代人受过”似乎成了佩雷斯政治生涯的特征, 这是什么原因呢? 首先的原因是他与本—古里安“走得太近”。被称作“老人家”的本—古里安 隐居萨德博克尔后,常把自己比作牧羊人兼哲学家——半天给基布兹放羊,半天读 书和写作。然而,正如当时担任劳工部长的果尔达·梅厄夫人所说,“如果本—古 里安不是实际上仍为国家掌舵的话,至少他时刻准备着重新为国家掌舵”。萨德博 克尔因为有了本—古里安而一夜之间成为以色列有名的地方,经常有人川流不息地 来此访问,而佩雷斯是其中最积极的一员。 看到佩雷斯在“老人家”那里穿堂入室,任何在朝的政治家都难免有芒刺在背 之感。“太上皇”的亲信能不遭人嫉恨吗? 另一个原因在于佩雷斯志向“太远大”。虽然一直是阿鲁莫特基布兹的一名成 员,但佩雷斯却没有回去隐居的举动。他想一生都投入到以色列国家政治生活之中, 所以每当受到指责和攻击,他绝不会拍案而起、拂袖而去,常常是把眼皮耷拉下来, 默不作声,最多不过是挥挥手,表明事情不是自己干的。 第三个原因放在50 年代就让人更易理解——佩雷斯当时还很年轻,对“老卫 士”们的指责只有逆来顺受的权利。不仅如此,“老卫士”们对本—古里安不满时, 当然不能公开发泄愤懑,结果佩雷斯就成了出气筒。“老人家”有时还出来替佩雷 斯鸣不平,其结果是对佩雷斯的攻击突然静寂下去,但一个新的浪潮又在孕育之中。 然而,佩雷斯毕竟渡过了50 年代的“指责关”,这除了得益于“老人家”的 卵翼,还借了“拉冯事件”的光。 1954 年,整个以色列似乎都突然感到它在面临着一个强大的对手——推翻 埃及法鲁克王朝的领导人、而今走到前台的阿卜杜勒·纳赛尔。纳赛尔要求部署在 苏伊士运河区的英国军队撤出埃及,而美国为了把阿拉伯国家拉入反对苏联的“巴 格达条约组织”,也劝说英军迅速撤出。以色列军方认为,英军的撤出将把运河区 的机场、码头和其他军用设施留给埃及军队,从而大大增强埃军的实力。拉冯、达 扬和佩雷斯都盘算着怎样才能整纳赛尔“一把”。 总参谋部军事情报局局长宾亚明·吉布利与拉冯和达扬的关系都不错,但拉冯 抛开达扬找到吉布利,要求后者想办法在1954 年7 月英军撤出苏伊士运河前离间 美国与埃及的关系,从而使英军能够留下来。 吉布利打算利用一张被达扬称之为特种部队的、隐蔽在埃及开罗和亚历山大港 的犹太情报网,该情报网的负责人叫阿弗里·埃拉德。吉布利向拉冯报告了自己的 打算,拉冯对此表示完全支持。但是,吉布利不知道,达扬曾同拉冯讨论过这支特 种部队的使用问题,要求在平时保持其潜伏状态,只有战时才可使用。 1954 年7 月中旬,达扬率团赴美国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考察。吉布利在这段时 间下令让埃拉德在埃及从事破坏活动:烧毁美国在埃及的经济、文化机关,从而挑 起美对纳赛尔的不满;伪装伊斯兰激进分子破坏公共设施,以此动摇英按计划撤军 的决心。 先不说这一设想有多么幼稚,就是说行动本身也毫无成效可言。7 月14日,特 种部队在开罗和亚历山大两城市的美国图书馆点了火,但很快就被扑灭。7 月23 日,特种部队在开罗火车站、开罗的两家电影院和亚历山大的两家电影院安放了燃 烧弹。虽然火是点起来了,但先后有12 名行动分子被埃及警方抓获,只有埃拉德 逃脱。多少年后传出的消息说,被抓住的人中有一个是埃及安全部门派来的卧底分 子,行动的失败也因此是不可避免的。 吉布利得知行动失败后紧急求见拉冯。他没有报告真实情况,只是建议拉冯批 准在埃及“实施行动”。拉冯自然没有意识到他面对的行动方案已是明日黄花,不 假思索地下达了批准命令。 8 月24 日,从国外返回以色列的达扬看到了吉布利就特种部队被埃及警方破 获所写的书面报告。自然,这个报告载明行动方案是经拉冯批准的,达扬对拉冯未 与其商量就动用原准备在战时使用的部队甚感气愤。在佩雷斯的鼓动下,达扬到萨 德博克尔“老人家”那里“参”了拉冯“一本”。本—古里安当时没做声,但对拉 冯参与政治事务的能力产生了很大的疑问。 12 月11 日,埃及法庭开始审判“犹太复国主义间谍案”,拉冯读到报纸上 的报道,才发现自己受了吉布利的骗。拉冯打算惩处吉布利,但吉布利反咬一口, 说拉冯在7 月16 日就下令批准了在埃及的秘密行动。拉冯很快就找到证据,批驳 了吉布利的谎言。但拉冯这时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宣布自己只是在7 月31 日才在吉布利的蒙骗下发出了命令,这比实际的日期晚了八天。 后来,可能是通过佩雷斯,有关方面在拉冯的办公室里找到了7 月26日吉布利 写来的报告,其内容是通知拉冯,“我们的人”在埃及被抓起来了。 报告说明了拉冯也在讲假话,但他跑到夏里特那里,状告佩雷斯、达扬和吉布 利“合谋”企图搞掉自己。 佩雷斯、达扬和吉布利是否进行了合谋,不得而知。但是,吉布利与他的部下 以及死里逃生的埃拉德的确进行了合谋。他们在由前以军总参谋长亚可夫·多利和 最高法院大法官伊扎克·奥辛组成的调查委员会面前作了伪证,还重新打印了一封 给达扬的电报,上面说“埃及行动”是“根据拉冯的命令”进行的。 多利—奥辛调查委员会的最后结论写得含混不清:“我们发现,我们至多只能 说我们绝不相信(军事情报局局长)没有从国防部长那里接到命令。 与此同时,我们不能肯定国防部长确实发出了被认为是由他发出的命令。”拉 冯看到这一结论后大发雷霆,他当着夏里特的面,扬言要把问题提到议会中去解决。 埃及对“犹太间谍”的审判在以色列引起了极大反响。判决前,已有两名被捕 的犹太人在狱中自杀身亡。1955 年1 月27 日,埃及法院宣布了判决结果:被告 中两人被宣告无罪(其中有一个肯定是埃警方派出的密探),六人被判处长期监禁, 斯穆尔·阿扎和摩西·玛祖克被判绞刑。夏里特知道,如果听任拉冯把问题拿到议 会上,以色列公众会指责政府应对特种部队在埃及的覆灭负责,巴勒斯坦工人党的 执政地位就会动摇。 2 月1 日,夏里特和几位老卫士来到萨德博克尔,准备听取本—古里安对“拉 冯事件”的处理意见。从“老人家”那里传出的消息是拉冯“应当走”,结果拉冯 第二天就递上了辞呈。不过,他在信中埋了伏笔,说要把问题通报“全党”,夏里 特认为这也不能接受,因为许多内阁部长还不了解问题的细节,更不要说是全体党 员。 夏里特决定让拉冯留任,但拉冯进一步提出:必须解除佩雷斯和吉布利的职务, 国防部也要大换班。 佩雷斯的个人前程已处在危机阶段,因为夏里特准备向拉冯妥协。但是,当夏 里特召来达扬,通知他吉布利已被解职、正要谈佩雷斯的前程问题时,达扬抬出本 —古里安,说“老人家”已决定,“拉冯必须走”。 夏里特没办法,最后定了一个“谁也不能走”的决定。岂知拉冯决不善罢甘休, 再一次提出辞呈,似乎无人能替代他,只能依他的意见来办。这一次,“老人家” 出马了,他决定回政府担任国防部长,拉冯不得不吞下他自己酿造的苦果。9 月份, 本—古里安又一次成为总理兼国防部长,夏里特重新专职担任外交部长,佩雷斯的 政治前程又露出了红色的晨光。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