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通往领袖之路 1973 年是以色列议会的大选年,但由于“赎罪日战争”,原定11 月31日举 行的大选被推迟到12 月31 日举行。在大选中,工党凭借多年的实力仍保持了议 会第一大党地位和组织政府的权利,但其在选民中的威信已今非昔比,“瞎子政府” 之说仍不时出现在新闻媒介之中。 作为工党领袖的梅厄夫人在组阁中遇到了麻烦。由于反对党和新闻界对战争初 期猝不及防现象的攻击,大选前曾组成了以最高法院院长阿格拉纳特为主席的调查 委员会,查找应对此负责的官员。然而在大选后,阿格拉纳特委员会仍未公布调查 报告,而报界继续抨击达扬应对战争初期的失利负责,这使梅厄夫人在是否继续任 命达扬为国防部长问题上举棋不定。 作为工党联盟内部原拉菲党派别的领袖,佩雷斯是无保留地支持达扬继续担任 国防部长的。在他的游说活动下,梅厄也下决心让达扬留任。这是佩雷斯政治生涯 中与梅厄少有的一次意见一致,但却没能持续几天。 1974 年3 月3 日,梅厄向议会提交了新政府的组成名单,达扬在其中仍担任 国防部长。新政府很快就得到议会批准,但在公众和舆论中却遭到激烈的反对,要 达扬辞职的呼声就像1967 年“六天战争”前夕请他出任国防部长时那样强烈。4 月10 日,梅厄夫人以自己的辞职结束了舆论对达扬队而也是对她的政府的攻击。 工党联盟必须选出新领袖以组织起一个新政府。 在工党联盟中,原巴勒斯坦工人党一派势力最大,新领导人出自这一派是不言 而喻的事情,但佩雷斯却准备向党的原第二把手萨皮罗提出挑战,竞选党的领袖。 萨皮罗承认自己已到风烛残年,无力担任党的第一把手。但他也没有把位置让 给佩雷斯,他选中了伊扎克·拉宾。在工党耿盟原巴勒斯坦工人党一派人当中,拉 宾不仅有年龄优势,而且当过军队的总参谋长,有指挥部队的经验:当过驻美国大 使,有外交工作的经验;特别是,1973 年的十月战争期间他不在国内,因此让别 人抓不到“失职”、“丧失警惕”的小辫子。在4 月22 日工党联盟召开的代表大 会上,拉宾得票298 张,佩雷斯得票254 张。 尽管原巴勒斯坦工人党一派在党内占65%的人数优势,佩雷斯能取得如此接近 于拉宾的投票无疑是一种胜利,但他还是没能圆自己的“领袖梦”。1976年6 月3 日,佩雷斯进入新成立的拉宾政府,当上了虽不是最终所想但也梦寐以求的国防部 长一职。 佩雷斯一上任,下属立即感觉到他与前任的领导风格有许多完全不同的地方。 达扬当部长,精力主要集中在制定作战计划和管理被占领土两方面,上班时也经常 难以寻到,据说是偷偷摸摸“猎艳”去了。佩雷斯不仅早来晚走,而且事必躬亲, 简直让人觉得是一个大事小事一齐抓的“老婆娘”。第一次召开国防军参谋长会议, 佩雷斯就要求报告预备役部队“纳哈尔”的人数,而且还要把女兵的人数单列出来, 真让不少高级军官抓耳挠腮地下不来台。他还经常进行不预先通报的视察,试图发 现装备保养不良、后勤供应不到位这样的问题。十月战争期间,叙利亚军队在戈兰 高地曾缴获了不少有关以色列通讯、密码方面的文件,佩雷斯上任后立即全部更换 密码、密语系统,并下令说,今后如再有类似情况发生,一定要依军法严办。十月 战争后以色列军队士气低落,对战争初期失利的责任争论不休,但在佩雷斯的管理 下,很快恢复了元气。虽然他的办法颇令人讨厌,但慢慢地看出了成果,说闲话的 人就变得少起来。 当然,佩雷斯也没有把时间全花在视察部队和检查具体工作上。他当国防部办 公厅主任时就热衷开展海外联系,当了部长后则更是这洋。 佩雷斯把伊拉克看作是以色列不共戴天的敌人,为此他几度秘密会见伊拉克库 尔德人的领袖穆斯塔法·巴尔扎尼,向后者提供武器,支持其对伊拉克政府开展的 武装分离活动。不过,与库尔德人的联系需要有一种特殊的谨慎和小心。这个民族 分布在伊拉克、土耳其、伊朗和叙利亚边界的邻接地区,在各国都是政府的武装反 对派。支持巴尔扎尼要考虑到与伊朗国王巴列维的关系,巴列维被佩雷斯看作是阿 拉伯人的敌人,因此也就成了以色列的“朋友”。但伊拉克库尔德人作为“敌人的 敌人”,巴列维作为“敌人的敌人”,他们之间也因伊朗境内的500 万库尔德人而 彼此仇视。在这方面,佩雷斯通过担当向伊朗出售美国武器的“中间人”,还是没 有惹恼巴列维国王的。 佩雷斯这一时期开展“秘密外交”的重头戏是与约旦国王侯赛因唱的,而这对 于佩雷斯来说也是初次接触的“国家级机密”。 1974 年8 月29 日深夜,一架约旦军用直升机降落在耶路撒冷郊外的阿塔洛 特机场。几位乘客趁着夜色在以色列官员的引导下登上一架已经发动了的以军直升 机,直飞特拉维夫郊区的以色列国宾馆。从飞机上走下来的乘客是约旦国王侯赛因, 首相拉法伊和一名军事顾问。在宾馆等候者是拉宾、佩雷斯和以色列外交部长伊加 尔·阿隆。这是一次连记者们都不会猜想到的秘密会谈。 凭着侯赛因对宾馆的熟悉程度,佩雷斯料定这位约旦国王已不止一次到过这里。 为了保密,约以之间的联系历来只有内阁总理和少数资深部长知道,连会谈中端茶 倒水的侍者也只能由内阁首长的高级助手临时充任。佩雷斯得以进入这个“小圈子”, 一方面是心中充满欣喜,另一方面也准备在其中有所作为。 约旦虽是一个阿拉伯国家,但与以色列却有着一种千丝万缕的利害关系。约旦 政府一贯认为自己是以色列占领下的西岸地区巴勒斯坦人的合法代表,这就不可避 免地要与阿拉法特领导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发生矛盾。1969年9 月,约旦军队与在 安曼的巴解部队发生武装冲突,侯赛因国王通过美国政府向以色列告急,以军在戈 兰高地大量集结兵力,迫使当时支持巴解的叙利亚不能派兵进入约旦,从而导致巴 解总部不得不由安曼迁往黎巴嫩的贝鲁特,这才保住了约旦的哈希姆王朝。 对于以色列来说,原属约旦控制的西岸地区是一块战略上有生死攸关意义的土 地,从西岸地区最西点到以色列的地中海海岸只有18 公里,当然不愿把它拱手还 给约旦。然而,西岸又是一块巴勒斯坦人人口密集的地区,如果以色列正式吞并这 块土地,不仅会损害它的国际形象,也会使以色列境内的阿拉伯人口激增,最终改 变以色列是一个犹太国的性质。因此,以色列一直在寻求一种既不能让巴解组织控 制西岸巴勒斯坦群众,又不能撤出军队从而威胁到自己安全的解决办法。 1973 年“赎罪日战争”停火后,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往返多次“穿梭”访问中 东各国,最终达成以色列军队从西奈半岛和戈兰高地撤退若干距离,由联合国维持 和平部队进驻以实施埃及和以色列、叙利亚和以色列军队的“脱离接触协议”。 “脱离接触协议”为美国因支持以色列而在阿拉伯世界受损的形象挽回了不少影响, 美国总统尼克松决心趁热打铁,1974 年6 月访问以色列时劝说拉宾与约旦达成某 种“脱离接触安排”,于是就有了这一次约以之间的秘密谈判。 拉宾和佩雷斯等人都以为尼克松的“脱离接触安排”是一种比喻性的说法,所 以在会谈开始不久,佩雷斯就提出由他草拟的一项约以妥协、排斥巴解的”邦联制 方案”:不涉及主权归属,从行政方面讲,西岸的巴勒斯坦人可以持有约旦护照, 参加约旦的议会选举,甚至可在聚居的村镇悬挂约旦国旗;从安全方面讲,以色列 军队将继续留在西岸“维持治安”,在西岸的犹太定居者属以色列国民。 虽然拉宾和阿隆都相信佩雷斯的“邦联制方案”一定会对约旦国王产生吸引力, 但侯赛因却坚持要求先签订一个“脱离接触协议”。以色列方面的几位谈判者一下 子就明白,作为一个阿拉伯世界的小国,约旦在与以色列达成妥协时,总要找到一 个阿拉伯大国已经同以色列达成的东西作先例,已表示它并没有走在其他国家的前 面。 然而,“脱离接触”意味着以色列军队要从与约旦军队对峙的约旦河西岸撤退 一定距离,这将会使在西岸定居的犹太人认为,他们的政府在不久的将来要把西岸 还给约旦。拉宾政府初掌国家大权,经不住反对派所煽动的示威和攻击。对于约旦 国王的要求,拉宾和佩雷斯只好答应“容后再议”。 究竟要不要与约旦签订“脱离接触协议”,拉宾、佩雷斯与阿隆产生了分歧。 阿隆觉得应该签订这样一个协议,这既可满足美国方面的要求,排斥巴解组织作为 未来中东和平谈判的一方,又可通过与约旦的合作给其他阿拉伯国家做个样子,促 使它们也效法约旦。 拉宾和佩雷斯的看法与阿隆不同,他们认为侯赛因国王势单力薄,先与约旦达 成妥协不仅不能引诱其他阿拉伯国家加以仿效,反而会激起相反压力,迫使约旦退 出所达成的任何协议,所以他们倾向先与埃及达成某种妥协。 1974 年10 月19 日约以领导人第二次秘密会误时,侯赛因国王又提出了更 高的要求。他告诉自己的以色列谈判对手,一周后阿拉伯国家首脑将聚会在摩洛哥 首都拉巴特,会议有可能通过一个决议,正式承认巴解组织是所有巴勒斯坦人的合 法代表。不言而喻,到那时约旦将从法律上丧失对西岸巴勒斯坦人的管辖权。所以 侯赛因要求以色列官方在会议召开前发表一个声明,宣布如果阿拉伯首脑这样做, 以色列就将正式吞并西岸和加沙地带。 以色列政府虽然没有完全按照侯赛因国王所要求的那样做,但也在拉巴特阿拉 伯首脑会议前发表了激烈指责巴解组织的谈话。但是,这些谈话并没能阻止会议通 过承认巴解组织是巴勒斯坦人民唯一合法代表的决议,约旦已失去了代表西岸巴勒 斯坦人说话的资格。 1975 年5 月28 日和1976 年1 月14 日,约以领导人还进行了两次秘密会 晤。佩雷斯拟订的新方案比以往更加具体化,包括:(1 )纳布勒斯及周围占西岸 地区1/3 的土地可由约旦在政治上加以控制,允许开辟一条连接纳布勒斯和约旦的 “走廊”,并由约旦警察负责治安工作;(2 )杰里科及周围的农业区域也归约旦 管理;(3 )耶路撒冷圣殿山上的清真寺将完全由约旦指定的穆斯林委员会管理, 还可在其中升起约旦国旗。然而,已经失去对西岸巴勒斯坦人代表权的侯赛因国王 已没有兴趣倾听佩雷斯的建议,他甚至还含着苦笑告诉拉宾:“我要是你的话,就 只有去找巴解了。”约以之间未能达成交易,佩雷斯倒不觉得是一个失败。早在与 约旦国王会面前,他就决定要通过基辛格打开与埃及人谈判的渠道。1974 年6 月 25日,也就是第一次会见侯赛因国王的次日,他出发前往美国,一是联系与埃及人 开启谈判之事,二是还想采购部分新式兵器。 由于实现美苏缓和、进行中东调解,基辛格已成了那个时代的国际风云人物。 佩雷斯对外国大人物的态度从来是“崇拜但保留怀疑”,他也是抱着这种态度去见 基辛格的。 基辛格刚刚参加完国会的听证会。在会上,他因与苏联谈判“第一阶段限制战 略武器协议”一事而遭到参议员亨利·杰克逊的激烈抨击,心情颇为沮丧。他告诉 佩雷斯,由于又要去莫斯科谈判限制战略武器问题,他暂时还腾不出时间为埃以双 方“搭桥”。至于武器采购问题,他提醒佩雷斯说,担任美国国防部长的施莱辛格 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为了今后爬上高位,他可能会左右逢源,因此以色列别指望 从施莱辛格那里得到好处。 基辛格与施莱辛格“两虎相争”的事佩雷斯早有耳闻,两人都是犹太人(只不 过施莱辛格后来改宗信了基督教),都曾在名牌大学里当过政治学教授,“两个犹 太教授能提出三种意见”,这对佩雷斯来说并不感到稀奇。他就是抱着这种不偏信 基辛格言论的态度走进施莱辛格办公室的。 佩雷斯与施莱辛格的会谈进行得颇为顺利。这位美国国防部长谈话坦率,能满 足以色列方面要求的尽量加以满足,并且还许诺不向伊斯兰国家出售高精密的武器。 回国之后,佩雷斯成了施莱辛格在以色列的“辩解人”。 每每有人攻击施莱辛格,他就要站出来说几句好话。他私下里曾对人说:“我 有一个住在美国的亲戚叫罗伯待·佩尔斯基,他的祖母是施莱辛格父亲的姐姐。” 不知道这个亲戚关系八竿子能不能打着。 就是没有施莱辛格与基辛格之间的个人成见,佩雷斯对后者的印象也不好。他 描述基辛格说——阿隆在美国时,基辛格告诉他:“我们应为下阶段的工作制定一 条美以联合战略。”阿隆听了很高兴,立刻回国了。不久埃及外长法哈米到了华盛 顿,基辛格又对他说:“让我们制定一条美埃联合战略吧。”法哈米也很高兴,立 即返回开罗。而究竟基辛格站在哪一边,谁也不知道,“除了人们对他的恭维,他 给我最深的印象是虚伪。”70 年代初期,佩雷斯无疑是以色列内阁中最“鹰派” 的人物。相比之下,拉宾这位有军方背景的政治家也略逊一筹。基辛格以当代梅特 涅自居,搞平衡外交,这自然无法为佩雷斯所接受。一俟基辛格着手埃以之间的问 题,佩雷斯与这位美国国务卿的矛盾很快就暴露出来。 1974 年10 月,基辛格在访问开罗和耶路撒冷后,就埃以双方达成最终实现 和平的过渡协议总结了两点要害问题: 一、埃及要求占领西奈半岛的以色列军队首先撤退到米特拉山口和吉迪山口以 东的地方(距苏伊士运河约35 公里)。 二、以色列要求过渡协议必须包括结束两国战争状态的条款。 基辛格指责以色列的要求旨在破灭达成协议的希望,为此拉宾不得不把佩雷斯 和阿隆召集在一起,商讨接受埃及方面的要求以缓和美方不满的问题。拉宾一提出 要放弃两个山口,佩雷斯立刻表示反对,认为那样做会使以色列丧失讨价还价的筹 码。阿隆本来就对与埃及谈判不感兴趣,也同意佩雷斯的看法。拉宾只好告诉基辛 格,以色列既坚持原先的立场,也不能向埃及作出任何让步。美国国务卿不难猜出 其中主要的决策者是佩雷斯,他返美后会见以驻美大使迪尼茨时甚至询问以色列报 刊对自己的批评是不是佩雷斯在搞鬼,可见不信任程度之强。 1975 年3 月,基辛格再次“穿梭”访问中东有关国家,希望能在埃以过渡协 议问题上取得突破。这一次,他的口气变得很强硬,不仅要以色列在西奈半岛实行 大距离撤退,而且还要求六个月后在戈兰高地也采取同样的行动。面对基辛格施加 的压力,以色列内阁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 此时的抉择对以色列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内阁成员都知道,基辛格为在美苏中 东争夺中排斥莫斯科的势力,促成了埃以和叙以之间的“脱离接触协议”,使得一 些阿拉伯国家相信美国才是稳定中东局势的主导势力。如果不让基辛格进一步促成 导致未来和平的“过渡协议”,美国的影响就要受到怀疑,苏联已经受到削弱的势 力就会卷土重来。但是,假若依从了基辛格赞成的埃及的方案,撤退到两个山口以 东,以色列的安全能否得到保证又成了问题。经过整夜的讨论,拉宾、佩雷斯和阿 隆争取到大多数人的同意一拒绝基辛格所带来的埃及方面的方案。 3 月22 日,以色列官方向公众宣布了基辛格“穿梭”使命失败的消息,立即 引来了强硬派的一片欢呼声。基辛格在焦躁和气愤中也失去了以往那种“举重若轻” 的派头,在返程的飞机上就告诉记者:“没了达扬”,佩雷斯“成了只会散布恐怖 情绪的假鹰派”,而拉宾居然也“拿不出派头,对佩雷斯的议论瞻前顾后,没一点 儿主见”。 基辛格的愤怒转化成了现实,新上任的美国总统福特向拉宾发来一封照会,声 称“鉴于形势的发展,美国将重新审定它的中东政策”。数天后,美方原已答应提 供的几批军事装备停止启运,原答应提供上10 亿美元的经济援助下降到了几百万, 佩雷斯原拟4 月份成行的赴美军事采购被客气的外交托辞所推迟。自1967 年以后, 美国的军援和经援已成为以色列国家和社会得以生存所不可缺少的因素。倘若美国 停止援助,以色列还有别的选择吗? 面对巨大的外交困境,佩雷斯向拉宾建议采取一种“两线战略”:一方面,动 员在美国的犹太院外集团进行游说活动,对福特政府施加政治压力;另一方面, “以美援换撤军”,在撤退问题上向埃及作出一定的让步,同时要求美国提供过去 它所不肯提供的军事装备。拉宾同意了佩雷斯的建议,但没有同意佩雷斯要求亲赴 美国落实这一战略的请求,而让以驻美大使迪尼茨代为行事。 佩雷斯的“两线战略”取得了成效。在美国国会,79 名议员在犹太院外集团 的鼓动下联名要求福特总统恢复对以色列的军援,而且还要求提供新的军事装备。 迪尼茨私下里造访基辛格,拿出了以方的妥协方案:以军可以撤出米特拉山口和吉 迪山口一线,条件是空出的地区由联合国军进驻,同时在山口以西保留一个以军的 雷达预警站,以防埃及对以发动突然进攻。已经声名显赫的外交家基辛格当然不能 容忍“过渡协议”在最重要的时刻功亏一贯,立即同意了以方的建议。1975 年8 月,他再次前往中东,在埃以之间具体敲定“过渡协议”的每一个细节。9 月2 日, 埃以“过渡协议”开始实施,具体条款大都符合以色列所提的条件。另外,美以之 间还签订了一个附加议定书,美方同意向以提供新的一笔20 亿美元的军援和经援, 佩雷斯的“以美援换撤军”最终得以实现。 9 月下旬,佩雷斯为落实美援计划再次来到美国。22 日晚,他与基辛格进行 了一次后来被后者称之为“纯粹是个人间絮语”的竟夜长谈。作为“外交老手”, 基辛格显然还想把中东和平再向前推进一步。他问佩雷斯,如果要求以色列退回到 1967 年边界,以色列将会作何反应。佩雷斯一点儿也没有迟疑,回答说:“我们 将战斗到底!”看到佩雷斯的这股执拗劲儿,美国国务卿转了话题。他半做玩笑、 半怀疑惑地问佩雷斯:“难道以色列人民不为有一个犹太人当上了美国国务卿而感 到骄傲吗?”佩雷斯深知此话的分量,因为基辛格过去曾为梅厄夫人指责他为“带 着一口德国腔的美国人”而深感懊恼。外交上需“有进有退”,佩雷斯回答道,他 不仅在犹太人圈子里感到了对基辛格的敬仰,而且也为其取得的成就感到骄傲。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基辛格和佩雷斯都脱下上衣,松开领带,把脚垫到了茶几 上,在大口呷着浓咖啡气氛中自由地开始了交谈。会谈的成果是惊人的,美国向以 色列提供的预警系统是世界上最尖端的产品,不仅可满足脱离接触的需要,而且还 可清楚地监听以色列周围阿拉伯国家的通讯信号。佩雷斯搞到手的武器清单,后来 被以色列新闻界连人带物大肆吹捧了一番。 佩雷斯在达成“过渡协议”方面出尽了风头,他与拉宾的关系也到了绷得最紧 的关头。两人从个人性格上就有差别:拉宾自称是个务实主义者,多年的军旅生活 使他办事愿循规蹈矩,采用常规手段,且懒得与新闻记者周旋。 佩雷斯则相反,自称性格介乎务实主义和理想主义之间,办事总愿先运筹,想 找出一个能长期有效的解决办法,再加上本身娴于辞令,所以颇受传播媒介的欢迎。 如果两人出自党内一个派别,不同的性格或许还是一种好搭档,但情况偏偏不是这 样。有时开内阁会议,佩雷斯发言长了点儿,拉宾就忍不住“敲”上几句“空气堡 垒”、“海市蜃楼”类的话,结果闹得双方很不痛快。一次,担任运输部长的盖得· 雅柯比替佩雷斯打抱不平,告诉拉宾说,假如他是佩雷斯,早就会因为常被打断发 言跟拉宾“翻”了。没想到拉宾却冷冰冰地回答说:“可惜你不是。”拉宾出身军 旅,但与不少高级军官却意气不和,特别是当时担任以色列国防军总参谋长的古尔 将军。1975 年5 月,拉宾准备任命预备役少将阿里尔·沙龙为自己的军事总顾问, 一下子引起了拉宾和古尔间矛盾的爆发。佩雷斯与古尔私交颇深,平时对拉宾冷落 古尔的做法就很不满,起用沙龙一事因此也就成了他与拉宾的矛盾从幕后走向前台 的转折点。 沙龙是以色列国防军中的勇将,膘悍但善于出奇制胜,几次战争中都在关键战 区为以军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沙龙身上也包含着许许多多引起人们争议 的地方——性格暴躁、桀骜不驯。特别是,他公开声称要当军队的总参谋长,遇事 总要出人头地地表演一番,这使他与许多同事结了怨。 沙龙是达扬提拔起来的,佩雷斯因此不怀疑此人的军事才能,只是有“一将之 才有余,统帅之才不足”的感觉。但是,如果拉宾任命沙龙为军事总顾问,一是在 自己领导下的国防部插了一个钉子,二是削弱了古尔将军的权力,这就是佩雷斯所 不能答应的了。 佩雷斯无法阻止拉宾的决定。按照法律程序,内阁总理任命顾问是无需议会批 准的。于是佩雷斯就反反复复地在总顾问权限问题上做文章,终于迫使拉宾同意— —总理军事总顾问的地位不得高于总参谋长。 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佩雷斯和古尔仍认为拉宾的决定旨在排斥他们两人。他 们为不让沙龙出头露面,取消了正常的总理对部队的校阅。沙龙有职无权,无所事 事,终于在1975 年12 月辞去了总理军事总顾问一职。佩雷斯和古尔胜利了,但 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沙龙后来参加了反对党利库德集团,完全成了佩雷斯在政治 上无法驾驭的对手。 沙龙的去职也激化了拉宾与佩雷斯的矛盾。1976 年1 月拉宾访问美国时,告 诉邀请其讲演的美国犹太人士说:“交给美国人的武器采购清单并不是一张以色列 国的‘信誉卡’……那上面的项目不是对战争至关重要的东西!”拉宾所提的“项 目”显然是指佩雷斯与基辛格作“竟夜长谈”后所获得的尖端预警系统,他说该项 目“不是对战争至关重要的东西”,显然是暗示自己不知此事内幕。消息传出,以 色列国内舆论大哗,拉宾与佩雷斯的矛盾也迅速见诸报端。 在2 月8 日拉宾返国后召开的第一次内阁会议上,佩雷斯谈了几则报刊评论后 质问拉宾:“难道我们在内阁会议上没讨论过武器清单的事吗?难道我们要把事情 拿到公众中讨论才能使你承认参与了此事吗?”拉宾自然无法抵赖,他后来在议会 讲话时表示:他在美国的言论毫无指责佩雷斯之意,而采购预警系统的事也是在内 阁讨论几次后才定下来的。拉宾的这番讲话自然被看作是向佩雷斯的公开道歉,佩 雷斯在两人的较量中又胜了一场。 一波巨浪滚下谷底,另一波巨浪又被推上峰线。1976 年4 月,拉宾与佩雷斯 的矛盾又在被占领土西岸地区的市政选举中表现出来。 1967 年以色列占领西岸地区后,全区域的行政权由以色列国防军控制,但市 镇的市长、市政委员会成员仍由约旦控制时期任命的巴勒斯坦人士担任。佩雷斯对 西岸市镇的市政选举长期不能进行有一种看法,认为如能恢复举行,有助于缓解以 色列占领所产生的不利影响。自担任国防部长后,他一直积极推动此事,终于使内 阁同意在1976 年4 月12 日举行市政委员会的选举。 距选举日还有一周时,以色列报界预测说,如期选举将导致温和派下野、激进 派上台,亲巴解组织的人士有可能得势,结果害得以色列内阁连夜开会商讨对策。 在会上,佩雷斯反对推迟选举的建议,认为报界仅凭有新的候选人出现就断定选举 达不到预期结果是缺乏根据的。不过他又说,谁也不能保证选举不出现意外的结果, 于是请各位就是否如期选举发表意见。拉宾在会议上没有表态赞成推迟选举,多数 阁员也同意选举如期进行,结果西岸市政选举还是在4 月12 日进行了。 西岸巴勒斯坦人市政选举的结果不幸被以色列报界事前言中了!佩雷斯感到很 沮丧,没想到拉宾在背后又插了一刀。在接受《国土报》记者采访时,拉宾把错误 推到了佩雷斯身上,结果使反对党的指责都朝向了佩雷斯。 人若得势,对他的指责通常被当作牢骚看,说说而已,无足轻重。但若是栽了 跟头,再碰到指责,有如落井下石,就实在不能叫人忍耐了。一当《国土报》登载 了拉宾的谈话,佩雷斯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他向报界公开了内阁会议上的实情, 并以从政道德为由,强烈要求拉宾辞职。 政争简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党的重新分裂也迫在眉睫。紧张的局势使得工 党元老们走出来,强拉着佩雷斯与拉宾发表了一个共同声明,宣布“争论已经结束, 未来将不再进行公开的批评与争论”,又一个“停火协议”而不是“和平协定”生 效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