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处置情报界“丑闻” 1985 年5 月29 日,一位名叫霍华德·泰克尔的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人 员来到了以色列总理府,要求见他在美国费城读书时的老同学、佩雷斯的政治顾问 尼姆罗德。两人见面后,泰克尔以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罗伯特·麦克法 兰的名义要求尼姆罗德转告佩雷斯,请他这位以色列总理见一个叫米歇尔·莱丁的 人。莱丁的身份是麦克法兰的中东、特别是伊朗事务顾问,但泰克尔嘱咐尼姆罗德 一定不要把莱丁的身份透露出去。 6 月3 日,莱丁走进了佩雷斯的办公室,两人进行了单独谈话。自1979年伊朗 宗教领袖霍梅尼推翻巴列维王朝,接管政权以来,美以两国都视这位宣传伊斯兰革 命的宗教领袖为它们最危险的敌人。莱丁在谈话中希望加强两国在对付伊朗方面的 合作,佩雷斯表示他将选一个合适的人与莱丁共同研究这个问题。 当晚,佩雷斯打电话给前以色列国防军军事情报负责人、当时担任本—古里安 大学校长的施洛莫·盖齐特,要他到耶路撒冷来一趟。几个小时后,盖齐特就像过 去当军人那样出现在佩雷斯的办公室里。佩雷斯向盖齐特介绍了莱丁以非官方身份 为麦克法兰工作的情况,并强调由于美方对伊朗内部情况不熟悉,所以请求以色列 给予帮助。在佩雷斯的安排下,盖齐特与莱丁于次日晚见了面。 1980 年盖齐特在美国哈佛大学进行研究工作期间曾见过莱丁,所以两人间的 谈话开门见山,没绕什么弯子。莱丁自我介绍说,他是麦克法兰所雇的一个“自由 枪手”,没有正式的官方身份,且求见佩雷斯的举动也是他自己而不是麦克法兰决 定的。他找以色列人士的目的是对付伊朗的霍梅尼政权,但“美国的法律禁止从事 直接的和公开的颠覆外国政府的行动”,所以要从美国之外寻求“合作的力量”。 当时伊朗和伊拉克之间的战争已经进行了数年,所以盖齐特询问美国和伊拉克在对 付伊朗方面是否“开展了某种合作”。 莱丁在回答这一问题时言语支吾,这引起了老道的盖齐特的怀疑——美国总统 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手下的伊朗问题专家,难道对美国在两伊战争中的作用也了 解得如此浅薄?谈话结束后,盖齐特向佩雷斯建议说,与莱丁的联系可以保持下去, 但要对他本人的身份作认真的调查。 没等下一次接头,拉宾便接到了美国国务卿舒尔茨打来的电话,询问莱丁以 “白宫名义”进行的“神秘使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莱丁在耶路撒冷的一举一 动都已让美驻以大使莱维斯侦知,于是报告给舒尔茨。多亏佩雷斯事先把情况向拉 宾作了介绍,于是拉宾支支吾吾地就把事情搪塞过去了。 舒尔茨对莱丁耶路撒冷之行感兴趣,在于他预见到事情发展下去“将成为一场 灾难”——麦克法兰越过正常的外交机关,派一个非官方人士去从事如此重大的工 作,如果走漏风声,里根政府将在美国国会陷入一场“民主危机”。舒尔茨为此提 醒麦克法兰, 后者把问题全推在了莱丁身上,结果莱丁再没有来以色列商量双方 的“反伊朗合作”。 莱丁这条线虽然断了,但佩雷斯希望美以在伊朗问题上进行合作的情结却没有 解开。他一直认为黎巴嫩的真主党是受伊朗支持的反以组织,但由于该党游击队绑 架了七名美国人质,美方一直不主张以色列对真主党采取严厉打击措施,以免伤及 自己的人质。倘若先使人质获得释放,美以在伊朗问题上的合作不就取得行动自由 了吗?就在这时,另一伙人又闯入了他的眼帘。 以色列商人雅可夫·尼姆罗迪在巴列维王朝统治伊朗时曾当过以驻伊秘密军事 联络官,他告诉佩雷斯,伊朗曾想通过沙特阿拉伯亿万富翁阿迪南·哈肖吉从以色 列采购一批美制军火,以补充两伊战争之需。伊朗方面经手此事的人叫马努切尔· 高拜尼法,他的钱是从北爱尔兰共和军那里筹来的。尼姆罗迪抱怨说,这笔买卖已 经搭上了线,但由于军方不批准,没能成交。佩雷斯又介绍尼姆罗迪去找盖齐特, 实际是让盖齐特考察一下能否通过这重关系使美以在伊朗问题上的合作得以展开。 6 月19 日,盖齐特向佩雷斯汇报说,如果有助于介入伊朗事务,他不反对卖 武器给伊朗人,但最好先听听美国政府——特别是麦克法兰的意见。前摩萨德特工 人员——当时担任以色列外交部办公厅主任的大卫·金奇正巧要去美国进行工作访 问,佩雷斯要求他造访麦克法兰,看看后者是否同意武器换人质的交易。金奇去见 麦克法兰一事佩雷斯告诉了拉宾,但没有告诉沙米尔,尽管沙当时的正式职衔是外 交部长。 金奇去见麦克法兰之前,在美国纽约邂逅佩雷斯的老朋友施韦默。施韦默告诉 金奇,经过哈肖吉的介绍,他已经结识了高拜尼法和莱丁(!),并说高拜尼法对 伊朗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金奇回国后将他在美国的所见所闻向佩雷斯和盖齐特作 了汇报,说麦克法兰已为卖武器一事“开了绿灯”。他还强调说,麦克法兰为此请 示了里根总统,里根对此予以首肯。 尽管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但盖齐特凭着多年的经验仍感到有些疑问: 麦克法兰请示里根总统时,正值后者因鼻癌住院动手术,麦克法兰有机会把问 题的前因后果全面地进行汇报吗?迄今为止,哈肖吉与高拜尼法同伊朗政府的联系 还是出自他们自己之口,要想做成交易,把握有多大?佩雷斯对盖齐特是既信任, 又不像他那样非等到有十分把握才肯起步。他指示盖齐特先与高拜尼法联系,看看 武器换人质的路能不能走得通。 盖齐特第一次与高拜尼法联系时只探听了一些伊朗国内的情况,没有提武器换 人质问题。但在同时,尼姆罗迪和施韦默已先行了一步,卖给伊朗408 枚陶式导弹。 几天后,七名人质中的一个叫雷弗兰德·韦尔的被释放了。两者之间是否有必然联 系,谁也不知道,因为伊朗方面从来没对武器换人质给予一个明确答复。唯一明确 的事就是,盖齐特不久找到佩雷斯,宣布他退出“伊朗交易”。 时间到了1985 年11 月,武器换人质的交易出了麻烦。尼姆罗迪随飞机运18 枚霍克式导弹飞抵伊朗德黑兰,伊朗人在验货时发现运来的导弹不是他们在定单上 所要求的东西,而是过时的旧货。盛怒之下他们把尼姆罗迪扣下来,直到通过一家 瑞士银行取回他们的预付款后才放人乘机返回以色列。当然,人质问题也因此没有 进展。 不久,麦克法兰也辞去了他所担任的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的职务, 由海军中将约翰·波因德克斯特接任。这件事对武器换人质行动的一个影响就是: 佩雷斯的反恐怖问题顾问阿米拉姆·尼尔向佩雷斯建议,由他来代替原来由金奇、 尼姆罗迪和施韦默组成的“铁三角”负责武器换人质工作,因为他与新任美国总统 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的几位顾问有着密切的私人联系。可巧佩雷斯也盘算着“换 马”的事,于是就答应下来。没想到,由于涉及存在瑞士银行的几个秘密帐户及款 项的流向,尼尔接手后,问题变得更复杂了。 1986 年5 月,麦克法兰、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人员奥利弗·诺思中校和 尼尔乘坐一架载有军火的以色列飞机在德黑兰机场降落了。在伊朗人发现他们的真 实身份后,他们公开打出武器换人质的招牌要求进行谈判。尼尔后来说,由于“伊 朗人要更多的武器”,所以谈判没能成功。他们在德黑兰经历了四天近乎关押的生 活后回到了以色列。 尼尔似乎还不死心。7 月份美国副总统布什访问以色列时,他前往布什下塌的 耶路撒冷大卫王饭店求见。布什向随行的诺思中校征求意见,诺思说尼尔的来访是 佩雷斯推荐的,于是布什就单独接见了尼尔。不过,后来出了问题,佩雷斯却一口 否认他曾建议尼尔去见布什,布什也否认尼尔曾向他谈起过以武器换人质的事情。 10 月份,不知是不是伊朗方面的努力,又有两名美国人质——劳伦斯·詹科 和戴维·雅各布森——在贝鲁特得到释放。正当尼尔与诺思电话频繁往来,商讨武 器交易与人质获释二者间关系时,黎巴嫩《船桅》周刊突然于11 月2 日披露了麦 克法兰秘密访伊和运送武器的消息。两天后,伊朗议长拉夫桑贾尼公开证实了这一 报道,武器换人质交易就此败露。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11 月25 日,美国司法部在调查中发现, 国家安全 委员会违反国会通过的禁止向尼加拉瓜内战双方提供援助的决定,把售伊武器所得 的部分款项秘密地用来资助尼加拉瓜反政府军。消息传出,被称作“伊朗门”的事 件在美国国内引起哗然,一场“民主危机”被炒到了热点以上。 伊朗门事件在美国掀起轩然大波之时,佩雷斯已与沙米尔对调了位置,当上了 外交部长。由于诺思中校在国会作证时说送钱给尼加拉瓜反政府军是尼尔出的主意, 国际新闻媒体的注视焦点又转到以色列来,当然更跑不了佩雷斯。 佩雷斯曾邀请沙米尔和拉宾一同找尼尔谈话,劝他实话实说, 把真相公之于 众。尼尔发誓说他仅参与了向伊朗运送武器的事,而对尼加拉瓜方面的情况一无所 知。佩雷斯没办法,只好亲自出面来对付新闻记者。 佩雷斯告诉新闻记者,他相信尼尔没有参与援助尼加拉瓜反政府军的活动。至 于以色列方面参与向伊朗出售美制武器事,佩雷斯解释说,这是为了报答美国在空 运埃塞俄比亚犹太人到以色列方面所提供的援助,并促使在贝鲁特的人质获释,以 色列本身并无私利。他许诺说,以色列政府已成立了以内阁秘书埃列亚金·鲁宾斯 坦为首的专门小组,配合美国国会调查委员会搜集有关以色列人士参与此事的情况。 所有调查材料经以色列内阁批准后,将全部移交给美国方面。 不论事实究竟怎样,佩雷斯在记者面前处乱不惊的举止与神态确实又将国际新 闻媒体的聚焦点转回美国。然而,伊朗门事件还是给佩雷斯担任总理期间所取得的 社会经济成就泼上了很大的一块斑点:首先,武器换人质行动越过了美国政府的正 常外交机构国务院,这使美国国务卿舒尔茨与佩雷斯的关系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停留 在极其冷淡的水平上;其次,由于两伊战争的缘故,武器交易引起了许多海湾温和 的阿拉伯国家的不满,也使得佩雷斯在担任外长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于和平进程方面 迈不开手脚;最后,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佩雷斯对伊朗的政策都没有取得成功,伊 斯兰旗帜下的伊朗倒逐渐变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如果仅仅有一个伊朗门事件,佩雷斯在处理对美关系上或许还好过些,然而, 事情显然没有沿着这条轨道前进。 1985 年11 月19 日,佩雷斯的军事秘书爱兹里尔·奈夫急匆匆地向他报告 说,几个小时以前,一位名叫乔纳森·波拉德的美国海军文职人员在华盛顿以色列 驻美大使馆门前被美国保安人员逮捕。佩雷斯初听报告,习惯性地认为不是什么大 事——在美国,很多犹太商人因偷税漏税而遭逮捕前,总是幻想他们一钻进以色列 大使馆内就会受到保护。结果他们还是要走出使馆去应诉,以色列可不愿因这些小 事而得罪自己最重要的盟友。他拿起电话与拉宾联系,交谈了一会儿才发现事情不 妙——以色列的“罪恶之手”被当场抓到了。 电报像雪片似的一封一封从以驻美大使馆发回,而且报告的内容越看越使人觉 得问题严重。美国副国务卿米歇尔·阿马克斯紧急召见以驻美使馆临时代办,在场 的还有美国国务院法律顾问亚伯拉罕·索法尔和司法部副总起诉官马克·理查森。 阿马克斯告诉以色列临时代办,波拉德已招供曾经出卖美国的情报文件给以色列政 府的代表。因此,美国政府正式要求以色列方面为调查取证提供协助,并且把曾与 波拉德接头的以色列人姓名告诉美国方面。阿马克斯还要求以色列政府迅速开始自 己的调查工作,并把调查结果告诉美方。 乔纳森·波拉德是一位出生在美国的犹太人,被捕当年31 岁。在斯坦福大学 毕业后,他经过考试被美国海军聘为文职情报分析员,先后在“海军行动监视与情 报中心”、“海军情报与支援中心”和海军调查局等单位工作过。 特殊的工作性质使波拉德几乎能接触到美国政府和国防机构的一切情报材料, 除了拥有一台可与联邦情报系统数据库联网的计算机外,还有一张可进入机密文件 库并把文件带回办公室分析的借阅证。不用说,这样一个人物若为美国之外的国家 服务,他给美国带来的损失是无法用数字计量的。 就佩雷斯初步所知,波拉德是1984 年5 月首次与以色列情报人员接触的。问 题是:以色列情报界的机构繁多,如摩萨德、阿默恩、辛贝特等,究竟是哪一家机 构的情报人员和波拉德接上线的呢?经与沙米尔和拉宾研究,佩雷斯觉得国防部科 技联络局最有可能。该局实际上也是一个情报机关,简称拉卡姆,当时的局长是曾 任沙米尔反恐怖问题顾问的拉菲·艾坦。 佩雷斯找来埃菲·艾坦。该人虽从事情报工作,倒也是快人快语,承认与波拉 德的联系是拉卡姆建的,同时也承认此事未经上级批准并且也从未向上级透露过。 不过,艾坦强调说,波拉德在向拉卡姆情报人员提供有关材料时说,他本人是美国 情报界的“半官方密使”。如果是这样,那么情报就是美国有关机构主动提供的, 说不上是在美国搞间谍活动。 为了妥善处理这一事件,佩雷斯、沙米尔和拉宾常碰头儿研究对策。第一次碰 头儿是在1985 年11 月22 日,当时已得知,波拉德招认了两个与他接头的以色 列人:一个是以色列驻美国使馆空军武官阿维姆·塞勒,另一个是外交官约瑟夫· 雅各尔。艾坦在碰头儿会上承认波拉德说的是事实,但又一次强调了波拉德的“半 官方密使”身份。听到这些,佩雷斯多少舒了口气。 他让外交部通知美国人,以色列愿意在调查工作中与美国有关机构充分合作。 12 月1 日凌晨3 时30 分,佩雷斯在睡梦中被美国国务卿舒尔茨打来的电话 所惊醒。未等舒尔茨客套性地表示歉意,佩雷斯抢先告诉他:“波拉德的案子有些 特殊性,我以前不晓得此事,我的同事也不了解。这完全是一个未经授权的冒失行 为,官方从来未予首肯。”他还告诉舒尔茨,艾坦将被解职,拉卡姆也将在不久的 将来被解散。 在12 月1 日举行的三人碰头儿会上作出了建立以色列与美方合作的协调小组 的决定。根据沙米尔的提议,佩雷斯任命外交部办公厅副主任哈南·巴昂为这个小 组的负责人。不过,巴昂建议小组里应有非官方身份的检察人员,于是佩雷斯又把 自己的朋友拉姆·卡斯比介绍了进来。卡斯比和巴昂在与有关机构研究了波拉德的 案子后,决定在美国调查组抵达以色列前应先赴华盛顿做些事前的了解工作。他们 希望有一个部长级的人物带队,佩雷斯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阿伦斯。 小组到华盛顿后,阿伦斯先以私人身份走访了舒尔茨,然后才在美国国务院法 律总顾问索法尔的主持下同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总检察官约瑟夫·迪哥诺瓦为首的 美方调查组举行了会谈。话题刚开,卡斯比和巴昂就急忙声明,根据维护以色列独 立与安全的原则,以政府将有权反对任何阻碍以色列情报机关进行调查工作的行为 与举措。这一表态引起美方的质疑,结果仅就这几句话就辩论了三天。 谈到双方的合作原则,也少不了一番争论。美方说波拉德的行为是“反对美国 的间谍活动”,但卡斯比却坚决要求把这一说法改为“在美国进行的间谍活动”。 的确,波拉德提供给以色列的情报多数属于美国情报机关所得到的有关中东地区的 信息。特别是那些美国认为属于阿拉伯温和阵营国家的信息,一般是不愿透露给以 色列的。说波拉德把这些信息出卖给以色列是“反对美国”,似乎多少有些牵强。 经过几次“拉锯”,美国方面终于答应了卡斯比的要求。最后,美以就波拉德事件 的调查合作达成三条原则协议: (1 )美国国务院接受这样一种看法,即波拉德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以色列政府 政策的结果;(2 )基于上一点,以色列决定尽最大可能与美国政府通力合作,以 调查破坏美国法律的行为;(3 )为达此目的,美国将向以色列派遣一个调查团。 本协议的达成将有助于使美国政府相信以色列政府的真诚,并为维护两国间历史形 成的伙伴关系作出贡献。 原则自然是“原则性”的,说到为美国调查团提供的合作条件时,规定可就具 体多了: (1 )美国政府确信,这项合作协议是以色列政府根据自主权利自愿地与美国 方面达成的;(2 )为了搜集有关这一重大间谍案的信息,美国调查团将询问以色 列境内有关这一事件的人员,并从他们手中收回有关文件;(3 )询问行动将尊重 被询问的个人权利并事先取得他们的同意;(4 )美国政府宣布,它将依据美国法 律程序使有关当事人依法得到合法的豁免权,并同意考虑这些当事人的其他要求, 如自由进出美国等;(5 )在任何法律程序中,美国调查团在以色列进行询问时所 取得的材料不应被作为证据;(6 )在以色列境内对以色列公民的询问范围将限于 波拉德事件的情况,以色列政府将不允许它的公民回答任何有关情报搜集的问题; (7 )美国政府保证不泄漏这次调查所得到的任何信息;(8 )以色列政府同意将 目前在它手中原属于美国政府的文件通过适当渠道交还美国方面;(9 )在保留其 为国家安全利益而采取必要措施的权利的前提下,以色列政府将尽全力与美国政府 合作;(10)在调查工作结束时,两国政府将研究继续合作的办法。 阿伦斯、巴昂和卡斯比回国后把拟定的两个协议交给佩雷斯,在与沙米尔和拉 宾讨论后,协议得到批准。然而,合作一开始,双方又发生了点儿小摩擦。 美国方面要求在自己的调查团未到达以色列前以方人士不得单独询问可能要被 询问的人,但巴昂和卡斯比认为,既然协议没有这方面的规定,美国方面就无权禁 止他们这样做。于是,巴昂和卡斯比先后询问了艾坦、塞勒、亚戈尔和另一位曾在 以驻美使馆工作过的伊里特·厄布。 艾坦在询问中重申,美方的文件是波拉德主动提供的,所以他以为波拉德的举 动是经美官方授权而为的。塞勒的说法就更离奇。本来,他是负责与波拉德接头、 领取文件并付钱的直接当事人,但他却矢口否认这样干过。他还声称,他的所作所 为以色列国防军总参谋长和空军司令都知道。巴昂和卡斯比听了这些回答颇感吃惊 ——要是情况属实,让美国人知道了可如何得了? 更使巴昂和卡斯比吃惊的是,美国人提出的被询问人名单上竟没有塞勒的名字! 按照两国政府间的协议,以色列方面自然无义务把塞勒的名字提出来。但巴昂和卡 斯比认为,如果美方调查团在询问其他人时得知塞勒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那么情 形将对以色列更为不利。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国务院法律总顾问索法尔一抵达以色 列,卡斯比就反复向他暗示,在被美方指控为同波拉德联系的亚戈尔背后还有一位 “X 先生”,但美方对此并未给予应有的注意。甚至在询问亚戈尔时,亚戈尔也说 他与波拉德的相识是通过“X 先生”介绍的,然而怀有先入之见的美国人连问“X 先生”系指何人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巴昂和卡斯比向佩雷斯作了汇报。经与沙米尔和拉宾商定,佩 雷斯告诉以方调查组成员:不承认以色列方面用金钱从波拉德那里窃取机密是站不 住脚的,但既然美国人还没有发现塞勒,就应当尽量淡化他在其间的作用。 美国调查组在经过五天的询问后“满意地”离开了以色列,舒尔茨甚至写信给 佩雷斯,对以色列方面的“紧密合作”表示感谢。佩雷斯觉得波拉德事件的风头已 有所减弱,于是开始考虑艾坦和塞勒等人的职务安排问题。既然拉卡姆已经暴露, 这个单位是否继续存在和人员的去留当然应当重新加以考虑。 艾坦与当时担任工部长的沙龙私交甚厚,未等佩雷斯替他选定职务,就由沙龙 任命为以色列化工公司的董事长。沙米尔和财政部长莫达伊这两个利库德集团的阁 员也在任命书上署了自己的名字——按照以色列法律,这是任命大型国营工业公司 领导人所必需的。然而,对艾坦的任命却激怒了美国人。 美官方说,这一任命违背了以色列政府不久前关于要惩治波拉德事件以色列方 面当事人的承诺。对于这一指责,佩雷斯倒是找到了一条解脱的途径。过去美国《 时代周刊》发表文章谴责沙龙时,沙龙曾请当时还担任律师工作的索法尔为其代理 起诉《时代周刊》的业务。于是佩雷斯告诉索法尔,既然他与沙龙是旧交,艾坦的 任命是否得当可找沙龙加以解决。 塞勒从美国回国后被提升为准将,并被任命为以色列最大的空军基地特尔诺夫 基地的司令。就在美国人对艾坦的任命提出指责的同时,他在波拉德事件中所起的 作用也被美国方面发现。特别是美国人了解到塞勒担任了特尔诺夫基地司令时,下 令只要塞勒还在任上,就不许任何美国官员前往该基地,连当时担任副总统的乔治· 布什在1986 年访以期间也拒绝了以方的参观该基地的安排。由于特尔诺夫基地一 直是以美双方进行军事合作的场所,美国的决定使这种合作发展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这种情况下,塞勒准将辞去了他所担任的一切军职。 佩雷斯等人替艾坦、塞勒等人“淡化罪责”的手法自然使美国人感到恼火,殊 不知以色列方面在淡化波拉德本人的罪责方面也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波拉德被捕 后,以色列立即开始了秘密的游说活动,而且为这种游说和诉讼花费了200 万美元 的钱财。然而,美国人的恼怒也可以说是到了极点。 当时担任国防部长的卡斯珀·温伯格写情给法庭说:“我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会 比这位被告对国家安全造成的危害更为严重!”一位美方调查团的成员甚至说,就 波拉德的间谍活动所涉及的范围而言,在艾坦和塞勒等人背后“还应当有一名更高 级别的谍报系统领导人”。1987 年3 月4 日,波拉德被美国法庭判处终生监禁, 他26 岁的妻子也以从犯判处5 年徒刑。自那时开始,历届以色列总理(不论他属 于哪一个政党)每年都要向美国总统求情,恳请美国当局释放波拉德。1989 年, 波拉德未经申请而被批准加入以色列国籍。以色列当局还曾提出以美国、俄罗斯和 以色列三方互换间谍的方式换回波拉德的建议。在本书写作之时,波拉德仍身陷囹 圄于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但作为一个犹太人,他的灵魂似乎已返回了这个民族 梦中的天堂…… 拉卡姆是佩雷斯担任国防部副部长时期亲手创建的机构,但因波拉德事件而不 得不被解散。然而,佩雷斯并没有因解散拉卡姆而避免在他与美国情报界、美国犹 太人和美国资深政治家的关系上受到损害。一个时期内,美以之间出现了疑惑的阴 影,美国犹太人也受到了“双重忠诚问题”的困扰。但是,在美以之间,感情上的 伤害不知为什么总能为“战略的现实”所替代,美国总统里根的任期未满,双方又 找到了新的、更加灵活的合作途径。 波拉德事件对佩雷斯是一个考验。如果人们知道当时他在情报界遭遇的其他事 情,人们就会明白,那仅仅是一个考验…… 1985 年11 月的一天,以色列国家安全总局——辛贝特的第二把手鲁文·哈 扎克突然要求会见当时担任总理的佩雷斯。尽管只是在几次重要的会议上与哈扎克 见过面,但佩雷斯知道,这位相貌堂堂的保安负责人是自己的老朋友,是辛贝特领 导人阿弗拉姆·沙洛姆的内定接班人,于是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谁知,这次会 面引发了以色列国内的一场激烈争论:国家安全的需要是否可以有违于法律的制约? 引发争论的事件发生在1984 年4 月13 日。当天傍晚,一辆公共汽车在驶往 加沙的途中被四名据说是“阿拉伯恐怖分子”的人所劫持。四人将乘客扣为人质, 要求把车开过边界,进入埃及,但在阿什克隆附近被辛贝特领导的保安部队所拦截。 晚一些时候,当时担任国防部长的阿伦斯和沙洛姆都赶到了被巨大的探照灯照得有 如白昼的现场。在通过电子设备监测到恐怖分子手中并没有速射武器后,保安部队 发动了营救行动。夜间,以色列官方报道说,在营救行动中,除一名妇女被恐怖分 子打死外,全部人质都已获救,而四名劫持者皆被击毙。 在辛贝特的历史上,类似成功的营救行动已进行过20 余次,像往常一样,致 敬信和鲜花纷纷向保安部队的突击队员们飞来。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叫亚列克斯· 利巴克的记者却报道说,在执行营救作战中,只有两名劫持者被击毙。换言之,另 两名劫持分子是在被捕后未经法庭审判而被保安部队枪杀的!利巴克还出示了照片, 那上面清晰地表明突击队员正将一名劫持者从汽车中带出来。 未经法庭审判就枪杀被俘者,这是破坏法律的行为,同时也严重损害以色列的 国际形象。阿伦斯声称他不敢肯定杀害被俘者的事件是否发生,于是指派了一个由 预备役少将梅尔·佐雷亚为首的委员会调查此事。不久,又成立了以国家捡察官约 纳·布拉特曼为首的司法调查委员会。根据这两个调查委员会的调查结果,当时指 挥突击部队的伊扎克·莫德凯准将被送上军事法庭受审。不过,军事法庭在听取了 莫德凯准将的辩护后几次推迟了宣判,实际上使被告摆脱了杀害被俘者的指控。结 果,杀害被俘者事件在公众中引起反响,他们要求司法当局说明白是谁杀了那两名 营救行动结束时还活着的劫持者。这就是佩雷斯接见哈扎克前的全部案情进展情况。 哈扎克告诉佩雷斯,沙洛姆在法庭审讯莫德凯准将时为被告准备的一些证据是 伪造的,所以他认为只有解除沙洛姆的职务才能有助于案件的审理,同时也能使辛 贝特组织更加纯洁。说到这儿,佩雷斯似乎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哈扎克这个一直 受到沙洛姆重用的少壮派人物现在要夺沙洛姆的权,而杀害被俘者只不过是这一目 的的借口罢了。于是佩雷斯问哈扎克:“既然伪证不是今天作的,那么你为什么现 在才来找我呢?”哈扎克解释说,在沙洛姆的压力下,辛贝特中的成员有五人在布 拉特曼委员会调查时作了伪证,为了不使这五个人受到伤害,他必须等布拉特曼委 员会调查结束后再把这件事报告上来。 哈扎克走后,佩雷斯立刻找来他的老朋友沙洛姆。听完佩雷斯的一番话后,怒 气冲冲的沙洛姆说,按照有关规定,他本人应当于1986 年底退休,但哈扎克急于 接班,所以伙同辛贝特的两名处长——皮莱格·拉戴和拉菲·马尔卡想把他搞下台。 沙洛姆还暗示说,前总理沙米尔和前国防部长阿伦斯知晓全部事实。换言之,伪证 是在沙米尔和阿伦斯的指使下作出的。 从一般的政治规律上讲,既然沙米尔和阿伦斯已经卷入此事,揭发出来肯定对 这两人产生不利的政治影响,这不正是削弱利库德集团的影响、增强工党实力的天 赐良机吗?然而,50 年代拉冯事件对佩雷斯的印象太深了——揭露对手的丑闻不 一定对自己有利,本—古里安和拉冯不就是闹得两败俱伤吗?出于这种考虑,佩雷 斯找沙米尔谈了自己的看法:把辛贝特的创伤公之于众将损害这个国家安全机构的 形象,从而影响到国家安全本身。沙米尔当然不愿“丑闻”暴露,于是两人决定: 哈扎克、拉戴和马尔卡——不是沙洛姆,应当辞职。看来哈扎克依照辛贝特的纪律 别无选择,于是他们三人递交了辞呈。 杀害被俘人员的事情还没搞得水落石出,辛贝特未来的负责人又辞了职,议论 自然会产生出来,而且还传到国家总检察长、原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法律系主任伊 扎克·扎米尔的耳朵里。扎米尔找到哈扎克等三人,在了解完情况后要三人各自写 了陈述,并把这些陈述交给了佩雷斯。扎米尔以一个法学权威的身份告诉佩雷斯, 他确信包括莫德凯准将在内的许多人在法庭上作了伪证;现在要调查的是:是否有 人在这方面施加了非法的压力。 以色列毕竟是一个立法、司法和行政三权分立的国家,佩雷斯知道自己难于掩 盖一切,于是又找来了沙洛姆,要他想办法“以某种方式”满足法律所提出的要求。 没想到沙洛姆直截了当地提醒佩雷斯:在法庭上不讲真话对辛贝特这样从事某种秘 密行动的机构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为了国家安全,这是完全必要的。佩雷斯打 心眼儿里赞同沙洛姆的这种看法,再加上沙本人又是当年把纳粹战犯阿道夫·艾克 曼抓到以色列受审的功臣,所以决定由自己想办法,“以某种方式”在国家安全和 遵守法律之间找一个平衡点。 为了自己的老朋友,佩雷斯采取了一项他后来不愿向人谈起的办法:扎米尔几 个月前已经因个人原因向政府提出辞去总检察长一职的请求,而这一请求与辛贝特 内部的情况毫无关联,佩雷斯抓住这一点,批准了扎米尔的辞呈。他并且找到司法 部长摩西·尼西姆,要求后者加快推荐新的总检察长的工作。不用说,扎米尔对此 时佩雷斯的一系列举动当然感到不满。 佩雷斯还找来老朋友拉姆·卡斯比,要其为沙洛姆想想办法。于是卡斯比找到 沙洛姆,说想听听后者“对问题的看法”。 沙洛姆对卡斯比倒是开诚布公,一谈话就告诉后者:被俘者遭杀害的次日他就 向当时担任总理的沙米尔作了报告,并要求由自己来承担一切责任。 沙米尔没有同意这个建议,并且还要沙洛姆派一个人去佐雷亚委员会,目的很 显然——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沙洛姆选派了一个叫吉诺萨的辛贝特 资深官员进入佐雷亚委员会,果然,他通过与调查委员会将要询问的辛贝特成员先 碰头、修改证据等方法使得佐雷亚委员会认为莫德凯准将是事件中地位最高的当事 人,从而忘记了沙洛姆的存在。 沙洛姆如此坦白地告诉给卡斯比全部事实真相,这更加强了卡斯比要为沙洛姆 想办法的决心。1986 年4 月6 日,卡斯比向佩雷斯、沙米尔、拉宾和司法部长尼 西姆递交了一份报告,要求在新的总检察长就职前停止一切审理活动,而且今后的 调查与审讯也不应拘泥在前任总检察长所定的框框内。 正当佩雷斯准备以卡斯比的报告为蓝本处理杀害被俘者一案时,扎米尔迈出了 他离任前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利用总检察长的合法职权找到了被解职的 原辛贝特处长拉菲·马尔卡,不仅了解到沙洛姆指使工作人员作伪证的情况,还得 知许多过去辛贝特成员为搞到更多活动经费而进行走私活动的细节。1986 年5 月 18 日,他向内政部警察事务总检察官——除总检察长外唯一可以调查辛贝特活动 的合法官员——大卫·克劳斯递交了一份正式控告书,要求对辛贝待所从事的非法 行为进行调查和起诉。杀害被俘者事件就这样成了辛贝特事件。 事情的进展已迫使沙洛姆不得不出来为自己辩护,他承认那两名公共汽车劫持 者是在被俘后“没有得到合适的治疗”而丧生的。但他又指出,事件发生前五个月, 当他为一般性反劫持行动去请示当时担任总理职务的沙米尔时,后者曾下达过“不 许生擒俘虏”的指示。沙洛姆的说法被沙米尔一口否认。由于总理与情报机关负责 人谈话时通常都没有第三者在场,谁也无法证明究竟是沙洛姆还是沙米尔讲了真话。 事情到了类似当年拉冯事件的关键时刻,佩雷斯不得不召集内阁全体成员秘密 开会。或许是考虑到把问题继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内阁作出了在某种程度上接 受扎米尔曾建议过的决定:沙洛姆与哈扎克、拉戴和马尔卡都被解除职务,同时赦 免包括莫德凯准将、吉诺萨在内的11 名辛贝特违法人员。佩雷斯没有实现保住沙 洛姆职位的初衷,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也没像本—古里安那样在拉冯事件中被搅得 精疲力竭。 为了安慰沙洛姆,佩雷斯利用自己与以色列富翁肖尔·艾森伯格的私交给这位 辛贝特的前负责人找到一份收入颇为可观的工作。至于佩雷斯自己,他好像是对错 综复杂的国内事务感到了一种特别的厌倦,因此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国家的外部活 动中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