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之子李幼邻 毛信之 我是1988年应纽约华侨公学邀请,去讲《中国近代史》。工作之余也干一 些所谓第二职业。 1992年春节在纽约杨格斯同学聚餐会上,我认识了一位热情坦率的宋太太。 有一天宋太太说:“我介绍你一份美差可好你别嫌职业高低,报酬也不一定 理想。他可是名将之后……”她的话很吸引我。 一个周末在宋太太家,她向我介绍了一位严女士,严是一所州立大学的地质学 教授。严隐约其辞地说,她有一位朋友在她寓所养玻我的工作是按时给药,隔天陪 病人去医院就诊,处理一些函件。 在车上严教授说要见的人姓李。她和李生活在一起,是朋友,这个李先生就是 李幼邻,是“李代总统”的亲子。我在那里工作了三四个月。在与李幼邻相处的日 子里,我了解到,他是李宗仁的嫡子,也是独子。李宗仁和李秀文是按广西旧俗成 亲的,李秀文跟随婆母在老家,婚后仅生一子。李宗仁说:“我叫德邻,我的儿子 当然今后像我,叫幼邻。”他幼年时很得父亲宠爱。 十余年后,李宗仁身边有了郭德洁。言明不分大小,李主内,郭襄外,李宗仁 需一个有文化、会交际的帮手。双方相见时郭称李为大姐。李宗仁令幼邻叫郭妈妈, 郭持见面礼等着听一声“妈妈”,幼邻倔强始终没叫。郭一气之下领了个男孩,起 名志坚。 李幼邻在广州住读,毕业后赴美读商学,认识了一个爱尔兰血统的女人,后成 婚。婚后他曾带她回国,那时李宗仁主政北平。后华北局势紧张,李宗仁将家眷移 到上海。 不久,李宗仁和孙科竞选副总统,李在军人支持下击败了孙科。这件事对李幼 邻影响很大,他说:“蒋政权已摇摇欲坠,为使军队为他卖命,搬出我父亲挡箭。 我父亲在政治上愈陷愈深……”李幼邻还说了蒋介石有意丑化李宗仁的事。在总统 就职典礼前晚,李宗仁问蒋介石着什么服装,蒋介石说:“你我都是军人出身,又 是非常时期,随便些,当然穿军装。”言下没什么特制的总统服式。 李宗仁侍从室又问了蒋介石的侍从室,答复如前。次晨,李宗仁侍从室又去电 话请示,答复依旧,廿四小时之内三问三答,完全一致。可是到出场时,蒋介石却 着一身长袍马褂,此时李宗仁已无回旋余地了,只好穿一身军装随后,活像跟从的 勤务兵。 李幼邻还说:“国军节节败退,不得已在北平谈判。此前蒋介石又假隐退,将 我父亲推到最前沿,当代总统,事实上他仍在奉化幕后操纵……”这两件事使李幼 邻决定远离政治远离父亲,携妻儿返回美国从商。李开过一家电话公司,在纽约买 了一幢房子。 李幼邻说:“我带妻儿离开了,可我母亲一人在桂林。母亲在南美滞留两年, 才待机来到美国。” 李秀文后返回祖国安度晚年。当时,邓颖超和廖承志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了他们 母子。李幼邻每年回国一次探望母亲。 李秀文回国后安居在桂林老宅,活到一百零二岁,无疾而终。 李宗仁和郭德洁转道到美国,在新泽西州纽华克买了一幢二层楼住房,处在美 情报局和国民党严密监控下生活。那时李宗仁和李秀文同在美国,仅隔一条哈德逊 河,也没见过面。李宗仁决定回国后,秘密找李幼邻谈话,并将无法携带的古玩字 画留给了他。李幼邻曾说:“我父亲一生只有这最后一着棋走对了,也算‘善终’ 吧,我是主张他回大陆的,这是上策。后见报载他安全到达,我也安心了。” 李幼邻和爱尔兰血统妻子分居已很多年,但感情仍很好。他的妻子是纽约一大 服装店的服装设计师,在纽约有些名气,四个女儿都是在她身边长大的。 一天午后,李幼邻在翻阅照相册,时而眺望窗外,时而叹息。该服药了,我递 给他药片和水,他哀愁地对我说:“我真成孤家寡人尸首难回故里了……”他接过 茶杯,将两大本影集推了给我,感慨万千地说:“你看吧这些照片是我最后准备 携妻带女重返美国时,去桂林向老母告别拍摄的……”李幼邻对我说:“你有绿卡 但不想定居,这主意很对,叶落归根,中国人么”李幼邻晚年患肺癌。这是我陪 他去医疗中心知道的。 我陪同去化疗几次后,就离开了李处。半年多后,一次见到宋太太,她告诉我: 李幼邻已在上月病故1993年5月中旬。临终时只有严教授一人守在身边。 摘自《传记文学》1999年第12期 毛信之 文 网络图书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