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彰阿(1782—1856) 穆彰阿,满洲镶蓝旗人,姓郭佳氏,字子补,号鹤舫,嘉庆进士。历任内务府 大臣、步军统领、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大学士、军机大臣等职,一时权倾内外。 鸦片战争时阻挠禁烟运动,诬陷林则徐等抵抗派,与英美等侵略者谋求议和,与之 订立不平等条约。后被革职。 穆彰阿之奸 穆彰阿,号鹤舫,道光季年,政界中主动力之人也。满首揆之席,穆彰阿占之。 江苏吴县潘世恩,为汉首揆,皆直机务。惟世恩资望虽重,而枚卜已在垂暮之年, 故军国大事,悉为穆彰阿一人所主。 是时顺德罗衍(后为尚书),泾阳张芾(后谥文毅),云南何桂清(后为总 督),三人同年登第,入翰林,年皆未冠。张、何以穆彰阿炙手可热,遂如扬雄之 依新莽,蔡邕之附董卓。独罗衍绝不与通。散馆后,初考试差,三人皆得差。命 既下,罗衍往谒世恩,世恩问:“见中堂否?”曰:“未也。”世恩骇然曰: “子未见穆相,先来见我,殆矣!”罗衍少年气盛,不信其说,亦竟不往。次日, 忽传旨:“罗衍年纪太轻,未可胜衡文之任,著毋庸前往,另派某去。”人皆知 穆彰阿所为也。满清科举时代,凡放差而收回成命者,止此。实则张、何之年,皆 小于罗(是年题名录罗十九,张十八,何十七),而罗以不慊于穆彰阿之故,遂托 此以为词。穆彰阿之专权恣肆,已可知矣。 虽然,此犹小者耳。其斫丧满清之命脉,而诒海内以未有之辱者,为五口通商 约。盖鸦片之为害于天下后世,无中外皆知之。林则徐为天下后世计,故于焚毁鸦 片事,甘为此激烈之手段。宣宗亦念其忠,特以穆彰阿作梗,故林不免于罪,而是 事遂一主于和。闻道光二十二年间,大学士王鼎(谥文恪)方自东河查勘回,闻和 议,痛哭争,不能得,以忧死。其病剧时,召门下士至卧榻前,伏枕流涕,授遗折 数千言,力排和议之非,而斥穆彰阿之奸。卒为穆彰阿所泥,不得上。王鼎殁,祁 間藻(谥文端)亦尚力争,然間藻在军机为后进,且汉大臣,不能决事,故穆彰阿 愈得志。 《奴才小史》 穆相与王鼎尸谏 道光末,五口通商之约,穆一人实专主之。王文恪既薨,祁文端尚力争,然文 端在军机为后进,且汉大臣,不能决事,故穆愈得志。然王、祁两公之忠,宣庙未 尝不深知之。传闻和局既定,上退朝后,负手行便殿阶上,一日夜未尝暂息,侍者 但闻太息声。漏下五鼓,上忽顿足长叹,旋入殿以朱笔草草书一纸,封缄甚固,时 宫门未启,命内侍持往枢廷,戒之曰:“俟穆彰阿入直,即以授之。”往嘱其毋为 祁間藻所知,盖即谕议和诸大臣画押订约之廷寄也。自是上遂忽忽不乐,以至弃天 下。 蒲城王文恪公鼎道光末,以争和议,效史鱼尸谏自缢死。其遗疏严劾穆相彰阿。 穆大惧,令其门下士,以千金啖文恪公子伉,且以诡词胁之,遂取其遗疏去,而别 易一稿以进。人皆知为泾阳张文毅芾所为,而不知其谋实定于文毅同县人聂赩之手。 聂字雨帆,以拔贡朝考一等,官户部主事,入直军机处,为穆相所深倚,既得文恪 遗疏,穆相面许以大魁酬之。是时聂已捷京兆试矣,及礼部试届期,穆相授以关节, 且遍嘱四总裁,十八同考官。时同考官有某侍御者,晋人也,夙倔强,生平未尝趋 谒穆相,得穆嘱,阳诺之。及入闱,聂卷适分某侍御房,侍御亟扃诸箧中,而固皗 之。榜既定,独不得聂卷,主司房考,相顾错愕,群知为侍御所匿也。因议搜遗卷, 至某侍御房,侍御故为?)傺状,曰:“吾某夕不谨,致一卷为火所烬,榜发后不得 不自请议处矣。公等所求者,得非即此卷乎?”众知无可为,废然而返。聂此岁亦 补缺,不复应礼部试。后聂官至太常少卿,穆败,聂亦谢病归。回匪之乱,首扰泾 阳,泾阳为西北商旅所辐辏,繁盛亚汉皋,贼故首趋之。众谋城守,议广积刍粟, 聂以官贵为众绅领袖,谓贼可旦夕平,城决无久守理。而其家有积粟数千石,可规 善价也。乃倡议贼方苦乏食,故所至钞掠,今积粟城中,是招之使来也。力争不令 一粟得入城。后贼围城年余,城中食尽,守御具一无缺,独人皆饿仆莫能乘城,城 遂陷,所失以数千万计。泾阳不守,而西北之元气尽矣。嗟夫,佥壬之为祸也,烈 哉!文恪诸子,既卖其父,后来文恪墓志撰文者仍穆彰阿也,于力争和议事,竟不 及一字,文恪其不瞑矣! 《春冰室野乘》卷上 穆彰阿势倾中外 道光时,穆彰阿当权,势倾中外,无敢撄其锋者。蒲城王鼎欲劾之,恐不胜, 乃以死争,草长奏怀之,闭阁缢死。时陈孚恩领军机章京班首,闻之趋视,得其疏, 挟以揭穆。穆瞰以重贿,令毁之而以暴疾闻,且趣陈遍白于朝。当是时,陈仓皇奔 诣,且眩于重报,亦未熟计事之利害。及奏上,事定,穆一日于军机谓陈曰:“王 尚书前日之变,顷闻人有异言,兄首见其状果云何?”陈不意穆遽有是问也,逡巡 无以对。在坐诸王公相顾愕眙,知其事者左右视,??鍀作呃逆声。陈归,知穆欲其 灭口,然举发而苦无左证,己亦不免惴惴然,欲死以自白,眷于爱妾弗能决。正迟 徊间,忽传有晋秩命,于是走穆称谢。方入帘长跽,穆大笑曰:“昨者我正为君分 谤,君苟一言,则众口塞矣。”陈曰:“某谓中堂有意督过之,故唯唯者亦欲为中 堂分谤也。”各相顾会意而罢。当此之时,无不知王之死者,然皆漠不以为意。而 北人之宦于京者,尤相戒不言此事,惧及于祸也。至孙衣言铭张芾基,始有“额额 蒲城,深膑太息。闭阁草奏,忠奸别白,疏成在怀,遂缳以绝。或匿不闻,闻以暴 疾”之语,于是载笔家皆道其事云。 《栖霞阁野乘》卷上 谗戴熙 江翊云记陈仲恕(汉第)言:穆彰阿当国时,索画于戴醇士,戴临吴墨井山水 一幅畀之,意殊矜秘。穆彰阿大怒,以其为水墨,不设色也,谓人曰:“戴为某伶 画扇尚设色,视我宁不如优人耶?”竟短戴于文宗,斥其行止不检,戴遂以侍郎降 三品京堂候补。后虽殉难,得谥文节,然请建专祠,卒不准,盖穆彰阿指摘其临终 诗“撒手白云堆里去,从今不复到人间”二句,为怨望也。仲恕此说,不知何所本? 缪小山《云自在堪笔记》云:“道光己酉,两广总督徐广缙、巡抚叶名琛,以广东 绅民,不许英人入城入奏,圣心喜悦,赏广缙子爵,名琛男爵,并各戴双眼花翎, 戴(时直南斋)时奏对云,“臣曾督学广东,士习民风,颇知一二,该督抚所陈奏, 恐多铺张粉饰。语毕,天颜甚不怿。旋因诏写扇,内有一二帖体字,传旨申饬逾日 复诏南书房翰林写匾额,内监传谕云,要写字不错之张锡庚,不要写错字之戴熙, 公知恩眷已衰,遂乞骸骨,奉旨责公讳疾欺饰,降三品京堂,准其致仕。”合此观 之,文节之去官,殆以直言与忤权相两事并案之故。穆为宣宗宠臣,而椎鲁黩暗, 不知墨笔之尤珍于著色。文节被疑,良出意外。惟穆之谗戴,必在道光末年,翊云 所记微误。文宗临朝未久,穆即斥逐,庚申是咸丰十年,穆彰阿以咸丰六年殁,又 安得有指摘文节绝命诗之事乎?仲恕所言,末节尤为大误。 《花随人圣庵摭忆》 穆彰阿书扇之妙用 相传穆彰阿擅权时,偶一门生入都谒穆,欲求一信函至外省张罗,穆思少顷乃 曰:“汝某日可来。”至则穆无他语,但令之某省见某巡抚,令以手书扇呈之,并 另书一扇与其门生。门生未测何故,往见某中丞,面呈中堂所书之扇,并言穆中堂 令来见。中丞大惊,又见某亦持中堂手书之扇,知必是中堂之要人,即日召藩臬, 令与各属员集资得万余金赠某,并重礼款之。 《清代之竹头木屑》 权相预知死期之奇特 大学士穆彰阿,道光朝当国,揽权纳贿,避塞贤道,以计易蒲城相国王鼎遗折, 颇不满于清议。故文宗登极,即首黜之。诏云:“小忠小信,阴柔以售其奸;伪德 伪才,揣摩以逢主意。如达洪阿、姚莹等,尽忠尽力,必欲陷之”云云,其为人可 知矣。然其死也,则固有大异乎人者。死之前三日,折简遍邀亲友门生故吏,云: “定于某日某时辞世,届时望屈临一别。”诸人如期至,穆则设盛筵数十席,一一 把盏,相与饮啖,连举十余觥,并未有死法也。食既半,顾日影曰:“是时候矣。” 谓众曰:“请诸君稍待,俟我沐浴更衣,再决别也。”乃入内良久,朝服蟒衣出, 据炕南面坐,拱手向众曰:“少陪,少陪。”言毕闭目,少焉玉筋双垂五六寸许, 视之逝矣。或曰:“入内时即已服毒矣。”然服毒死者无一筋也,岂果为有道高僧 入世后而迷失本性耶?奇矣!此炳半聋云。 《清代野记》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