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1816—1861)(2) 其二 尚书肃顺以夷寇入犯,倡为热河之行,与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罪坐误国, 列名三奸,海内所共切齿者也。然荐举曾文正公,有功社稷,不可不知。当江浙失 守,东南数省,沦为鬼域,文宗皇帝日接警报,亦倦勤矣。两江总督何桂清既以逃 死拿问,而代任殊未定人,肃顺以曾某为请,得旨即行。湖北高刺史心夔时在肃幕, 左右其事。肃败后,高亦颇蒙讥议。然推曾一节,所关甚大,即肃且当从末减矣。 独山莫孝廉友芝,时亦在都,与二三清流,实始倡议,知高为肃所重,邀与密商, 高毅然以此自任。殆奉俞旨,肃下直趋高馆曰:“行矣!何以谢保人?”握高手大 笑,置酒极欢而散。肃矜权嗜利,不晓事。或以为意图非望,则冤也。两宫皇太 后由热河旋京,而声留肃部署后务,已定谋去之。肃仍拥子女行宫旁,纵姿为乐, 缇骑至,直于寝所缚系同犬马焉。当肃权势正炽,颇留意人才,京官有文学者,多 傅翼之,不独高也。败后家甚零落,故人无过问者。高官江苏时,分俸周馈之,君 子用心,可以风矣。尚书崇绮为郑王婿,郑与肃兄弟也。初婚时,恶其为人,不相 依密,且禁妇不时归宁,群颇怪之。后亦经纪二家,始终不替焉。 《归庐谭往录》 肃顺之专横 咸丰初年,肃顺与端华方官户部郎中,好为狎邪游,惟酒食鹰犬之是务。五年, 始入内廷供奉,尤善迎合咸丰意。咸丰稍与论天下事,其权始张。后与端华、载垣 表里为奸,朝士皆侧目而视,未几伏法,天下快之。 周文勤公祖培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时肃顺亦为户部尚书,同坐堂皇判牍。 一日,周相已画诺矣,肃顺佯问曰:“是谁之诺?”司员答曰:“周中堂之诺也。” 肃顺骂曰:“若辈愦愦者流,但能多食长安米耳,乌知公事?”因将司员拟稿尽加 红勒帛焉。并加红勒帛于周相画诺之上,累次如此。周相默然忍受,弗敢校也。 《南亭笔记》卷2 肃顺之狱 肃顺之伏法,据当时官书所暴,与道路所传述,咸谓肃于文宗薨次,隐觊非分, 有盗弓窃玉之思,非亟诛之,不足以已篡夺之祸。故西后预为密策醇邸,﨎其将归 京邸时,要于路而擒斩之。论者愈服慈禧之英断,惟据习稔内廷事实者言之,则外 间传述,迥非兹事真相。西后之所以置肃于死者,第欲以灭其口耳。初,慈禧之入 宫也,未与妃嫔选拨(拔)充宫苑女侍,其地曰桐阴深处者,即后之给役所也。后 敏慧喜歌,且以少从其父宦南中久,尤善南曲。一日,文宗微步苑林,忽闻有曼声 度蟎者,心异之,寻声而往,因得后,遂幸之。后夙灵警有机智,遇事辄先意承旨, 文宗因深嬖之。未几,生穆宗(时文宗无子),因徇其国俗,进后偕位,以副中宫。 迨后既贵,渐怙宠而肆骄,久之,文宗不能制。时适洪杨难发,文宗忧勤国是,丛 脞万端,后因得以日树党援,弄权宫掖,其威势几掩东朝上。文宗寝知之,因渐恶 其为人。肃顺者,其才略声华为宗室冠,文宗素倚重之,一时朝士,无敢与比肩者。 后知文宗且疏己,隐冀得肃以自援,而肃则以稔知后之往事,意良轻后,后因是衔 肃。一日文宗于宫沼为春日泛舟之戏,后自早(?)寓南方,久习操舟技,乃亲理 篙楫以侍。讵文宗立未定,而后篙遽下,舟为之侧,文宗颠堕水,创其足,自是文 宗乃深憾后。会又有间后者(或谓即大公主文宗之妹也),以那拉女戎将覆满洲咀 兕之说进文宗,于是乃拟致死于后,尝谓肃曰:“朕不日将效汉武帝之于钩弋夫人 故事,卿谓何如?”肃噤不敢置一辞,后闻之逾衔肃。暨是,热河之狩变起仓卒, 文宗外维国步之艰难,内愤己身之颠沛,乃丛群怒,以集毒于后。病既渐竺,乃自 为遗诏曰:“朕死必杀西后以殉,毋使覆我宗。”复急使召肃,将使受顾命行遗诏 事。有李监者(或谓即李莲英),后之梳头监也。工道摩术,因进技于上,窥枕角 得遗诏,亟奔诉于后。后乃泣呈于醇邸之福晋,福晋曰:“此乱命也,当为若已之。” 立戒车驰赴行在,及入宫,文宗已崩,因搜衾枕,获遗诏,就残烛而? 《清史拾遗》 肃顺狱异闻 慈禧当国之世,众怵于母后之威,咸以肃顺以叛逆。及清亡,私家记载及耆老 传述,始敢道其真相。迄今事实大明,乃知肃顺因阻挠垂帘听政而得祸也。肃顺强 毅,有胆识,遇事不馁,其所短者,在不学无术,又疏于防患,计智浅露,易招尤 悔耳。故亦卒以是致败。若平心论之,其为人畸于阳,非阴柔之小人可比。而好贤 礼士,留心治术,迥异卤莽灭裂之流。若以之比刚毅辈,固高出万万也。先是肃顺 为咸丰帝所信任。帝晚年颇不满意于慈禧,以其佻巧奸诈,将来必以母后擅权破坏 祖训。平时从容与肃顺密谋。欲以钩弋夫人例待之。醇王夫妇以身家力争,得不死。 然慈禧固已微侦肃顺之倾己矣。及热河之变,帝疾亟,肃顺主立长君,以杜慈禧恃 子揽权之阴谋。慈安谦退不肯负责,而慈禧日夜抱其子聒于上前,上病中不忍其母 子失所,业已允之。肃顺主立长君,慈禧乃为先发制人之计。及帝大渐,慈禧即对 王大臣语及托孤事,词甚哀切,且云:“帝已许我。”诸大臣见慈禧已有子,托孤 寄命为当然之理。乃不得不效忠于慈禧。于是慈安亦以慈禧有子自应继统。乃合谋 速召恭王、荣禄等至热河。时肃顺、端华定计,以怡亲王载垣为帝,取国有难宜立 长君之义也。而不知咸丰有子,其言不顺,且不与恭王等同意,势力偏于一隅,失 败之由,盖因于此。时慈禧既得慈安之助,而乘恭王等之强有力者,知势已占胜, 遂命舁帝榇启行,疾趋京师,欲先一日抵京,发肃顺等之罪。肃顺等知之,恐为先 发,乃令怡亲王侍卫兵护送后妃,将于途中杀之。而荣禄以兵队至,预防其变。肃 顺等遂不敢动。逾日,慈禧先抵京,肃顺等奉梓宫行,须后三日始到。慈禧深幸到 京师在先,得与恭王等密谋对付之策。且先握得传国之玺,以为嗣子得位之据。布 置既定,静待肃顺等至而后发。越日,梓宫至,恭王已于前一夕派兵驻扎行礼地, 以防非常之变故。幼帝及两宫皇太后皆孝服出迎。迎后,即奉梓宫入城,城内亦先 设营帐以待之。怡亲王及肃顺等既至,两太后率领咸丰弟及军机大臣桂良、周祖培 等咸在。慈禧神态严静,谓怡亲王曰:“东后及予皆深感汝及他同官护送梓宫,颇 能尽其职分。今日大事已毕,监国之名宜即销去。”怡亲王不意慈禧突有此谕,乃 厉声曰:“予之监国及大行皇帝遗命所授,两太后无权以去之。皇帝冲龄非予允许, 无论太后及何人,皆无权召见臣工。”慈禧从容曰:“尔意如此,请观其后。”即 传谕命将怡亲王等三人逮治。一面迎梓宫于皇城大门,途中所列兵队皆荣禄等所派 遣,慈禧之党也。于是肃顺等知已失败,无可奈何。肃顺乃咎二王,谓不听吾言致 有今日。盖当皇帝垂危时,即劝怡亲王先攫传国玺,次以兵队监守两太后,不听。 先还京,一面下诏解除恭王、荣禄职权,夺其兵柄,然后回京行事。而怡亲王怯懦 不前,致玺印为慈禧所得,大事业已去矣。又复听慈禧先返京师,令得与恭王、荣 禄等密议部署,而自守重滞之梓宫,以致三日后始能抵京。待其计画已定,犹不自 悟,空言抵抗,其得祸也,宜哉。肃顺等既诛,而垂帘之局乃大定。 《十叶野闻》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