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1750—1799)(7) 和珅供词 宣统庚戌秋,北游京师,从友人某枢密处,获睹嘉庆初故相和珅供词。用奏折 楷书,犹是进呈旧物。惜仅存四纸,不过百案中千百之一。其讯与供亦多不相应, 盖又非一日事矣。录而存之,以见当时狱事之梗概。 一纸系奉旨结问事件,凡两条: 一问和珅:“现在查抄你家产,所盖楠木房屋,僭侈逾制,并有多宝阁及格段 样式,皆仿照宁寿宫安设,此僭妄不法,是何居心?” 一问和珅:“昨将抄出你所藏珠宝进呈,珍珠手串有二百余串之多,大内所贮 珠串,尚只六十余串,你家多至两三倍并有大珠一颗,较之御用冠顶苍龙教子大珠 更大。又真宝石顶十余个,并非你应戴之物,何以收贮如许之多?而整块大宝石, 尤不计其数,且有极大为内府所无者,岂不是你贪黩证据么?” 一纸系和珅供词,凡三条: 奴才府内,原不该有楠木房子,多宝阁及格段式样,是奴才打发太监呼什图, 到宁寿宫看的式样,仿照盖造的。至楠木都是奴才自己买的,玻璃柱子内陈设,都 是有的。总是奴才糊涂该死。 又珍珠手串,有福康安、海兰察、李侍尧给的。珠帽顶一个,也是海兰察给的。 此外珍珠手串,原有二百余串之多,其馈送之人,一日记不清楚。宝石顶子,奴才 将小些的,给了丰绅殷德(和珅之子)几个,其大些的,有福康安给的。至大珠顶, 是奴才用四十余两银子,给佛宁额尔登布代买的。亦有福康安、海兰察给的。镶珠 带头,是穆腾额给的。蓝宝石带头,系富纲给的。又家中银子,有吏部郎中和精额, 于奴才女人死时,送过五百两。此外寅著、伊龄阿都送过,不记数目。其余送银的 人甚多,自数百两至千余两不等,实在一时不能记忆。再肃亲王永锡袭爵时,彼时 住原有承重孙,永锡系住之侄,恐不能袭王,曾给过奴才前门外铺面房两所。 彼时外间不平之人,纷纷议论,此事奴才也知道。以上俱是有的。 又一纸亦系供词,而问词已失之,凡十四条: 大行太上皇帝龙驭宾天,安置寿皇殿,是奴才年轻不懂事,未能悉到。从前圣 祖升遐时,寿皇殿未曾供奉御容。现在殿内已供御容,自然不应在此安置,这是奴 才糊涂该死。 又六十年九月初二日,太上皇帝册封皇太子的时节,奴才先递如意,泄漏旨意, 亦是有的。 又太上皇帝病重时,奴才将宫中秘事,向外廷人员叙说,谈笑自若,也是有的。 又太上皇帝所批谕旨,奴才因字迹不甚认识,将折尾截下,别拟进呈,也是有 的。又因出宫女子爱喜貌美,纳取作妾,也是有的。 又去年正月十四日,太上皇帝召见时,奴才因一时急迫,骑马进左门,至寿山 口。诚如圣谕,无父无君,莫此为甚。奴才罪该万死。又奴才家资金银房产,现奉 查抄,可以查得来的,至银子约有数十万,一时记不清数目。实无千两一锭的元宝, 亦无笔一枝、墨一匣的暗号。 又蒙古王公,原奉谕旨,是未出痘的,不叫来京。奴才无论已未出痘,都不叫 来,未能仰体皇上圣意。太上皇帝六十年来,抚绥外藩,深仁厚泽,外藩蒙古原该 来的,总是奴才糊涂该死。 又因腿痛,有时坐了椅轿,抬入大内,是有的。又坐了大轿,抬入神武门,也 是有的。 又军报到时,迟延不即呈递,也是有的。 又苏凌阿年逾八旬,两耳重听,数年之间,由仓场侍郎,用至大学士,兼理刑 部尚书。伊系和琳(和珅之弟)儿女姻亲,这是奴才糊涂。 又铁保是阿桂保的,不与奴才相干。至伊犁将军保宁升授协办大学士时,奴才 因系边疆重地,是以奏明不叫来京。朱圭前在两广总督任内,因魁伦参奏洋盗案内, 奉旨降调,奴才实不敢阻抑。 又前年管理刑部时,奉敕旨仍管户部,原叫管理户部紧要大事。后来奴才一人 把持,实在糊涂该死。至福长安求补山东司书吏,奴才实不记得。 又胡季堂放外任,实系出自太上皇帝的旨意。至奴才管理刑部,于秋审情实缓 决,每案都有批语。至九卿上班时,奴才在围上,并未上班。 又吴省兰、李潢、李光云,都系奴家的师傅,奴才还有何辩呢?至吴省兰声名 狼藉,奴才实不知道,只求问他就是了。 又天津运司武鸿,原系卓异交军机处记名,奴才因伊系捐纳出身,不行开列, 也是有的。 又清单一纸,开列正珠小朝珠三十二盘,正珠念珠十七盘,正珠手串七串,红 宝石四百五十六块,共重二百二十七两七分七厘。蓝宝石一百十三块,共重九十六 两四钱六分八厘。金定金叶二两平,共重二万六千八百八十二两。金银库所贮六千 余两。 按此单与世传籍没清单,多寡迥殊,当是初供,未吐实。惟正珠小朝珠一事, 传抄本无之。 《春冰室野乘》卷上 和珅与严嵩之贪 嘉庆己未正月初八日辰刻,仪亲王传旨,命乾清门侍卫立拿和相交刑部审问, 一面抄其家产,至十八日早,赐死狱中。余时在京师,闻见较详。偶阅冰山录,知 严分宜家产不过二千余万,比之和相百中之一分耳。尝记元人吊脱脱丞相诗云: “百千万贯犹嫌少,堆积黄金北斗边。可惜太师无脚费,不能搬运到黄泉。”吾于 和相亦云。 《履园丛话》卷21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和珅之为高宗所宠也,一切奢侈,僭拟君王。尝于其密室穿高宗御用服,临镜 自照,以为得计。因是仁宗恶之特甚,恒欲诛之,顾以高宗在未之发。及高宗崩, 甫逾六日,仁宗即下于狱,旋数其二十大罪,令自尽。又将其平时所得脏贿及田 产房屋典铺市廛等项,悉没入官。凡一百零九号,已估价者只二十六号,值二百二 十三兆余。未估价者尚八十三号,以三倍半为比例算之,当得八百兆有奇。可抵甲 午庚子两次赔款总额。斯亦巨矣。顾相传嘉庆初年所赏给于臣下者无几,大都入于 内府。故副都统萨彬图有和珅财产不止此数,必有埋藏寄顿侵蚀挪移等弊,请密派 大臣研鞫追究之奏。所谓言在此而意在彼也。仁宗知其意,乃直斥为越俎之非。而 八万万金之巨额,遂一入而不复出矣。时人为之语曰:“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民之多言,亦岂无因而至乎。迨圆明园一役,义和团一役,取和珅二十年之储蓄而 转贮于宫中者,固已不胫而走矣。又闻和珅家中有一玉马,长三尺余,高可二尺, 洁白温润,为高宗平回部时命将军采自和阗藏于大内者,经和珅盗出以与爱妾,俾 浴时坐其上以逞淫乐。至是亦抄出,置之圆明园。迨文宗立,此马遂为孝钦后浴时 跨之具。庚申英法军至,全园俱付一烬,惟此马被英人取去,迄今存于伦敦博物院, 盖已再阅沧桑矣。噫!可不谓之妖物也欤。 《清朝野史大观》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