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仪式(1) 1965年3 月2 日,格瓦拉折返埃及开罗。权衡好久,他终于相信总统纳赛尔应 当是个靠得住的人,于是向他透露,他想带一个古巴黑人兵团支持刚果。3 个月前, 一群白人伞兵突袭了刚果北部城市斯坦利维尔,而这些伞兵搭乘的正是古巴反卡斯 特罗人士驾驶的美国飞机。 纳赛尔对格瓦拉的计划提出质疑,他坦诚地说:“这件事不可能成功。你是白 人,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假如你或者埃及派军队去刚果,人家就会将这说成是武 装干涉,弊大于利 。”格瓦拉显得很焦虑,他先是再一次批评了少数社会主义国 家自私自利,接着说,在古巴革命之前,只有秘鲁发动过革命,“但是秘鲁的所作 所为像个懦夫,它没有勇气面对死亡,而是临阵脱逃。”他又说,“一个人一生的 关键时刻就在于他下定决心面对死亡时,如果他决心坦然面对死亡,他就是个英雄, 至于他的事业成功与否,那已经不再是关键。可是假如他不能面对死亡,那么,他 永远只不过是个政客。”听了格瓦拉的慷慨陈词,纳赛尔像是个老大哥一样,摇着 头劝格瓦拉不要老是把死挂在嘴上:“为什么总是说死呢?你还年轻嘛。如果有必 要,我们会为革命而死,但最好还是为它而活着。” 在开罗的一个晚上,他与纳赛尔的助手《大金字塔日报》记者洛夫蒂·艾尔科 一起观赏夜景。在路上,格瓦拉发现一个姑娘向自己频传秋波,虽然艾尔科一再告 诉他,那只不过是个烟花女,可格瓦拉还是塞给姑娘一张写有自己酒店房间号的纸 条。女孩去了格瓦拉下榻的谢弗德酒店,当然,门口的警卫拦住了她。双方正在争 执,格瓦拉出现了,他一把拉住了姑娘的胳膊,把她带进自己的房间,还让警卫去 其他地方看看,最好再送几个这样的姑娘进来。事实上,格瓦拉曾经说过,他怀疑 自己的灵魂,因为他可以同时爱上好几个女人。在一次开会时,他说过这样一段话 :“从来没有人规定一个男人必须一辈子和同一个女人过日子。不要偏袒妇女,况 且认为男人是罪魁祸首,这本身就是瞧不起女人。马克思主义不是清教主义。”有 谣言说,格瓦拉有婚外恋情,并且与情妇生过一个男孩儿。 3 月14日,格瓦拉结束了94天的四大洲之旅,回到了哈瓦那,妻子阿莱伊达带 着5 个孩子(其中一个是格瓦拉与前妻所生的长女伊尔达)去机场迎接他。可是, 格瓦拉没有踏入家门,就直接乘坐卡斯特罗的专车,来到哈瓦那郊区的一栋秘密别 墅。在这里,他们长谈了近40个小时。 这次马拉松式的谈话,卡斯特罗究竟与格瓦拉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习惯 写日记的格瓦拉,竟然在日记中没有提及只言片语,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卡斯特罗 的若干本回忆录和传记里。这反而大大刺激了人们的好奇心和想像力,后人甚至创 作了很多关于这场会谈的小说。 就在这次长谈后,3 月16日,格瓦拉给他已经身患癌症的母亲塞莉亚写了一封 两页纸的长信,托朋友罗加带给母亲。可是罗加没有直接回布宜诺斯艾利斯,而是 先去了趟欧洲。母亲接到这封信时,已经是4 月13日晚上。看到信,她立刻给格瓦 拉的好友罗霍打电话,坚持让他立刻来见她。罗霍以为是塞莉亚病情恶化,马上冲 到她家,他回忆了当时的情形:“她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对我说,‘你看看这个。 ’看完埃内斯托的信,我觉得很困惑。他在信中说,他要退下来去砍甘蔗,到工厂 劳动,还反复叮嘱她,千万不要找任何借口来古巴。” 3 月22日,格瓦拉参加了工业部的大会,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公开场合,一 切都与往常没多大分别。会议结束后,他对大家说,“不久在甘蔗田见。”这是格 瓦拉平时最常用的告别语,因为在古巴时,他习惯每个周末去甘蔗田义务劳动。 接下来的日子,格瓦拉突然变得很轻松,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家里看书,与孩 子们玩耍。有一天,他在家中与家人拍照,吃早饭的时候他问保姆:“一些古巴战 士牺牲后,他们的妻子有没有改嫁?”保姆回答说:“很多都改嫁了。”他转身看 着妻子,指着自己的咖啡杯说:“要是那样的话,你现在为我冲的这杯咖啡,也可 以给另一个人。” 一切都已经充满了告别的味道,他送给童年好友阿尔贝托·格拉纳多一本关于 古巴甘蔗史的著作,在扉页上他写道:“我不知道给你留什么作纪念。我的大篷车 又有两个轮子了。我的梦想将没有国界,除了子弹另有决定与安排。”他又送给另 一个朋友何塞·阿吉拉尔一本他自己写的《革命战争回忆录》,赠言有一种不祥的 预兆:“是该动身的时候了。我把它留给你,但愿它不是遗物。” 没过多久,阿吉拉尔从官方的报纸上读到了关于格瓦拉辞去工业部部长职务的 消息。当然,格瓦拉自己是不会主动辞职的,因为他曾说过,“革命者从来不会辞 职”。据说,这是因为格瓦拉有亲近中国的倾向,令古巴的领导人无法忍受。 他一个人清理自己的书房,整理文件和笔记,腾空办公室。离开古巴前,他写 了三封告别信,一封给卡斯特罗,一封给孩子们,还有一封给父母。写信的日期, 大约是在1965年3 月30日或31日。 给卡斯特罗的这封信,让很多人怀疑这是否真的出自格瓦拉之手,因为其中充 满对卡斯特罗赤裸裸的赞美,这完全不符合格瓦拉的性格和他当时的心态。他写道 :“我惟一比较严重的错误就是在刚开始打游击的时候不信任你,没有很快认识到 你作为导师和革命家的素质。我感谢你对我的教诲和你为我树立的榜样。”可是无 论如何,人们可以相信一点,卡斯特罗与格瓦拉之间的友情确实笃深。1993年,卡 斯特罗曾经像梦呓一般对警卫叹道:“自从切死了以后,他的音容笑貌每周都会在 我的睡梦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