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1) 格瓦拉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时间竟然多得用不掉,他开始失眠,辗转反侧睡不着 觉时,他就干脆起来读书或者写日记。他请了一个刚果小孩伊兰加当他的老师,学 习当地的斯瓦希里语,作为回报,他也教伊兰加什么是帝国主义。到达刚果不到一 个月,他就染上了严重的疟疾,由于过敏,他不能使用抗生素,只好吃大量的奎宁, 在日记中,他写道:“我为刚果的气候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身体虚弱,已经没有力 气吃饭。”就在格瓦拉重病时,他的母亲已经进入弥留之际。当时,关于格瓦拉的 各种谣言在满天飞,但全是坏消息,甚至有人说他被关进了精神病院。5 月10日, 他身患晚期癌症的母亲塞莉亚住进了斯塔普霍尔医院,可是没过几天,医院就将塞 莉亚赶走,理由是她的儿子是危险的共产党,这会给医院的名誉带来损害。 5 月16日,老朋友罗霍给正在哈瓦那的阿莱伊达打来电话,电话中传来了塞莉 亚虚弱的声音,她坚持说:“我就要死了。我想见一见埃内斯托,让他赶紧来。” 阿莱伊达左右为难,不知该怎样解释,母亲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她轻轻放下电话, 对罗霍说:“埃内斯托肯定碰到了什么事。”5 月19日,母亲在故乡的小屋里去世 了,享年58岁。她最终没能见上最喜欢的儿子一面。 3 天后,负责国际行动工作的奥斯马尼又带来了34名古巴战士,在与格瓦拉絮 絮叨叨地闲扯了好久后,他才告诉了格瓦拉母亲逝世的消息。 专门照顾格瓦拉的塞拉格医生,讲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坐在我的吊床 上,讲起他童年的故事,也不管我听懂听不懂,他一直自顾自地讲下去,到后来, 仿佛就成了他在自言自语。接着,他突然说要喝马黛茶。我说他现在身体不好,还 在发着烧,还是让我替他倒茶。他没有理我。晚上,对着火炉,他唱起他们家乡的 乐曲。”探戈音乐的旋律大多悲苦、惆怅,19世纪80年代,大量欧洲和非洲移民涌 向布宜诺斯艾利斯,异乡人只能在酒馆和舞厅里找到一丝慰藉,探戈音乐和舞蹈就 起源于这里。因此在探戈音乐里,人们常常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游子情怀。塞拉格 医生没有看见格瓦拉在他面前哭,可是,他从这断断续续的歌声中,听到格瓦拉心 中不为人知的悲痛。 也许,一场战争可以帮助格瓦拉振作起来,可是刚果人拖拉散漫的性格已经让 他濒临绝望,他们需要等待东线的游击队领袖卡比拉下令开始战争,可是卡比拉却 一直没有踪影。困在一间破茅屋里,格瓦拉惟有日复一日地等待。他也想训练一下 这帮刚果战士,可是根本命令不动他们。让他们下山扛点粮食,他们就大叫:“我 们不是大卡车!”要他们加紧训练,他们又大叫起来,“我们又不是古巴人!”格 瓦拉原本以为,可以用5 年时间帮助刚果赢得革命成功,可是现在他已经丧失信心, 在日记中他痛苦地写道:“人民解放军就像是一堆寄生虫,不劳动,不训练,不打 仗,只知道强迫老百姓供养他们,为他们劳动。照这样下去,刚果革命的失败是不 可挽回的。” 不久,第四批古巴战士也赶到刚果基地。这些人中有两个格瓦拉的老战友,阿 里·比列加斯,身体粗壮,外号“庞博”,刚刚才和格瓦拉以前的女秘书结婚;另 一个叫卡洛斯·柯埃略,外号“图马”,曾长期担任格瓦拉的保镖。 7 月底,他们终于进行了第一次战争,阵容看似强大:40名古巴人和140 名刚 果人、卢旺达人。他们装备精良,包括美式反坦克火箭筒、机关枪,还有一门中国 大炮。由于未能得到游击队领袖卡比拉的批准,格瓦拉只能留守阵地。战争一开始, 二三十个卢旺达人开溜,不想打仗。参加了这场战斗的德雷克很快就意识到,只有 古巴人在打仗,而刚果人、卢旺达人把手中的子弹打完,就在丛林里乱跑。结果自 然以惨败告终,4 个古巴人和18个非洲人阵亡,60人受伤。格瓦拉在日记中语带讥 讽地写道:“达瓦神奇药水失效了。” 为了避免游击队内部分化,格瓦拉仍然耐心地为非洲人辩护,可是,大家并不 能领会他的好意,手下的人互相指责,连最忠心耿耿的古巴战士也流露去意。一个 外号叫“中国人”、长着一副亚洲面孔的战士锡泰尼当着格瓦拉的面,要求离开刚 果。他可是自从马埃斯特腊山打游击以来,就一直在格瓦拉身边的老朋友。不知道 格瓦拉以什么理由将他留了下来,可是在那以后,“中国人”就再没有开口说过一 句话。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孤独。”1965年10月3 日,卡斯特罗对外宣读了格瓦拉 的告别信,格瓦拉的妻子阿莱伊达穿着黑衣,端坐一旁。人们终于相信,格瓦拉已 经不在人世。 在刚果的丛林里,格瓦拉的身体一直不好,他又连续腹泻一个多月,一下子瘦 了20多公斤,在日记里,他用一贯直白的语气记道:“10月2 日,24个小时里,拉 了30多次肚子。” 当格瓦拉在刚果苦苦挣扎时,卡斯特罗却已经提前宣判了他的“死刑”。 好端端的部长突然不见了,古巴媒体不知道缘由,比古巴人更焦虑的是美国的 CIA ,他们到处寻觅他的踪影,有些人相信他还在古巴国内,被卡斯特罗秘密监禁, 有些人认为他成了越共的军事顾问,还有人相信他已经死了。到了1965年10月3 日, 也就是格瓦拉正在频繁地出入茅厕的当口,卡斯特罗在古巴共产党成立大会上,宣 读了格瓦拉出发前写给他的告别信:“我们分别的时候到了,我不要古巴承担任何 责任。我临终时想到的将是这个民族,尤其是你。”人们注意到,就在卡斯特罗的 座位不远处,端坐着格瓦拉的妻子阿莱伊达,她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人们终于相信, 格瓦拉已经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