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悲惨世界里的西北狼(2) 过去与他父亲交好的朋友们,也躲得远远的。“谁要是跟你站在一起,就把 他也抓起来。这个阶级斗争太残忍了,把人当畜生。”黄怒波说。 “这是谁家的野孩子?”这是黄怒波一次到同学家玩时,同学母亲说的话。 冰冷的眼光和不屑的语气,令黄怒波受到巨大刺激。“我们就是社会的底层,过 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谁都可以欺负我们。”即使过了数十年,回忆起当年,黄怒 波还是难掩怒气。 那是一个被扭曲的时代,他的家庭受到了许多不公正的遭遇,他的童年颠沛 流离,尝尽世态炎凉。 2010年3 月28日,黄怒波重走戈壁。贺兰山唤醒了他少年时代的记忆。那时, 他喜欢一个人穿过戈壁去贺兰山,“你不明白,那个时代,人对人是最狠的,所 有的人都可以打我,因为你的出身是反革命家庭。只有狗不会咬你,只有毛驴不 会踢你。我十三岁就上贺兰山,晚上就住在山里,反而觉得更安全。我觉得我上 一辈子肯定是狼,回到山里时立刻心情就轻松了,山里没有什么能让我恐惧的东 西。小时候的经历,让我对人的警惕心是比较强的。”命似草芥、人性如兽的年 代,黄怒波选择了拳头。初中的时候他打架已经很厉害了,如果打不过就召集一 群人打群架,或者用砖头砸人家玻璃。一次学校冤枉了他,旁人鼓噪说,你敢把 学校玻璃砸了吗?他直接拿起砖头就把学校玻璃给砸了。再也没有人敢惹他了。 因为他像凶暴的野兽。“我玩命呢,你今天把我打了,明天我一定找你。你 不把我打死,我就一直缠着你,要不就砸你家玻璃去。”他曾带着人半夜摸到别 人家里用砖头砸玻璃,屋子里的炕上还有婴儿,就这么直接扔了进去。“现在想 起来真后怕。”黄怒波说。 他的发小辛飞,当年属于干部子弟,父亲曾是新华社宁夏分社社长。他回忆 起那个年代也说: “我受到很多欺凌之后,发现打架居然可以保护自己的尊严。” 当年读书,黄怒波总挨批斗。学校每月开一次批斗大会,进行阶级斗争,把 出身不好的孩子拉上去站一排,他们的同学拿着木头枪指着他们,叫他们低下头。 底下的同学就喊口号,批斗这些“坏人”。黄怒波死活不低头。红卫兵,也是他 的同学,拿枪托砸他。黄母被叫到学校参观批斗大会,也在下面叫“打他、打他”, 叫那些红卫兵打自己的儿子,她怕儿子不屈服会吃更大的亏。上千人盯着台上, 可黄怒波始终不低头。工宣队领导说算了别打他了,这才了事。 第二天,黄怒波带着两个伙伴在学校门口拦住用木头枪砸他的人。他用带金 属扣的帆布腰带抽那人,一腰带抽上去血就流下来了。虽然心里害怕,他却咬着 牙又抽了一下,“那个时候就这么野蛮,在一个野蛮的环境里,你只能野蛮地活 着。你被打到极点的时候,命已经很贱了。”说这话时,他双手比划着,还哆嗦 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