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有意栽花花不发 沙汀两兄弟都是破蒙之年就“发蒙”。 当时安县已开办新学,但私塾仍遍布城乡。私塾有散馆、专馆两类。散馆由塾 师在家中或租房、借庙宇设馆。每年农历正月十五过后,在馆门贴出择吉于某月某 日上学大吉的通告,孩子的父母前去面仪修金以后,即录取孩子入学。专馆是由东 家聘请塾师坐馆教学,修金优厚,代价昂贵。塾师的启蒙教育,大多是从教读《三 字经》后页的八句开始:“幼而学,壮而行。上致君,下泽民。扬名声,显父母。 光于前,裕于后。”接着教授《三字经》、《千家诗》、四书、五经。还教一些杂 书,写字,作文。 先是沙汀的哥哥发蒙。母亲尽力为哥哥开设了专馆。聘请的塾师姓王,乐兴乡 人,年近花甲,读书不多,没有功名,精通医术,常为人拿脉治病。 王老师的膳宿、聘金由沙汀家负担。邻居中有送子弟前来附读的,按家景和年 龄的不同多少付一点聘金。不到6 岁的沙汀还没有入塾,但他常与学生们厮混。有 时还同老成持重的王老师开点玩笑。例如躲在室外发出几声怪叫,突然向室内撒一 把泥砂,气得老师摇头叹息。 沙汀一满7 岁也上学了,自然仍旧是专馆教读。教他的第一个老师叫孙永宜, 桑枣乡人,在一所初级小学任教,兼任专馆塾师。他教没多久,因为家里劳动力缺 乏,就辞职回家了。他在家乡也教过一段时间小学,后来受排挤,一气之下,辞去 教职,种庄稼、卖小菜度日。这个启蒙教师给少年沙汀印象很深。他很有骨气,不 像一般的读书人。 第二个老师蒋品珊,也是桑枣乡人。他是前清的秀才,当地知名的书法家。县 城南门外天星楼的匾额就是他的手笔。他教沙汀兄弟俩的时间最长,对沙汀爱好书 法的影响很大。他要求沙汀每天都写几篇“核桃字”,弄得这个蒙童喘不过气。有 一件事给沙汀的印象极深:有一次他的书有一页破损,其中又有几行必不可缺的注 释,蒋老师叫人替他补好。他说他不需要别人帮助,由自己动手。蒋老师对这个贪 玩的学生很不相信:你能够补好吗,你补好了,我给你半天假。结果,他拖延了半 天,于次日把书补好了,蒋老师果然让他玩了半天。 蒋品珊之后,又一个老师是于瑞武。本城人,也是秀才。他的性情比较开朗, 有时很有兴致地给学生讲《聊斋》故事。少年沙汀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那些狐精 鬼怪的故事比诗书有趣得多。 沙汀十二三岁时,因为给舅父跑交通、运武器,一度辍学。后来舅父从军走了, 又才安心继续读书。母亲一连为他聘请过两个老师。一个是从中江县高价聘来的游 春舫。此人脾气古怪,架子很大,不满一年就不干了。一个是谢健卿,沙汀二婶娘 的兄弟,给沙汀兄弟俩补习国文。他的教材多选自《古文观止》,还试行命题作文, 少年沙汀还有兴趣。 在这些时候,街邻中也有少年沙汀的不是老师的老师。如街对面有个张著成的, 就曾辅导过他。张著成对川戏有研究,能唱须生,会打小鼓。他借了许多川剧剧本 给沙汀看,带沙汀去“摆围鼓”。他还擅长书法,常应邀给人写门对、挽联。他知 道沙汀系杨氏大书法家的苗裔,对沙汀格外器重。他要沙汀同他一起临摹黄庭坚的 《松风阁》。教沙汀练悬腕、用悬笔。先是请人打造一支铁笔,在沙盘上练习,而 后提笔在纸上驰骋。每晨必写几十个字才吃早饭。他告诉沙汀,安县过去有个名叫 伍生辉的县长,因“黄体”字写得极好,后来成为成都的“五老七贤”之一。此人 最初从陕西到成都候缺时,曾在望江楼写了一副对联:“枯井冷斜阳问几树枇杷何 处是校书门巷/ 大江横曲槛占一楼烟月要平分工部草堂”。碰巧成都的一些官员到 望江楼游览,见此联出手不凡,查问下来,才知道是一个入蜀候缺的人所为,立即 决定放他到安县当了县长。这个故事给了少年沙汀很大的鼓励。 沙汀从发蒙到17 岁去成都读书,10 年中有8 年多在私塾就读。他读私塾的 时间之长是少有的,享受专馆教读的特殊待遇也是不多见的。可是他说不上自幼饱 读诗书。他除了对书法有兴趣外。对习诵诗书的生活一直觉得枯燥无味。他常常旷 课,常常以各种借口逃学。他早年接受的文化教育为他打下了一定的文化基础,这 自然对成为作家有用,但总的说来意义并不大。他的书法倒不错。后来的写作几乎 全是漂亮的蝇头小楷。母亲为儿子的读书煞费苦心,眼巴巴地望儿子走读书致仕的 路,谁知生活中往往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