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匆促、难忘的北方之行 1926 年7 月,青年沙汀刚刚从省一师毕业,就接连收到舅父和向履丰的来信。 舅父叫他到北京报考大学,向履丰鼓吹他到南京读书。舅父已于头一年解甲还乡, 正旅居北京,他一直关心着外甥的成长。向履丰是同乡,成都联合中学毕业后到南 京考大学未中,住在东南大学一个同学家里自修,他希望有个伙伴。 此时的沙汀因读书和艾芜南行的影响,很相信“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 文章”的话,并不觉得非上大学不可。但是他认为也需要出去开开眼界,他所关心 的北伐战争不正向北推进么?他敬仰的鲁迅先生不是在北京,还在北大兼课么?于 是,他决定到南京看看,然后转赴北京。 一个燠热的日子,他穿一件衬衫,带着简单的行李,动身经重庆出川。 同行的又是谢荣华。不过谢荣华是去上海考大学。他们同船到南京下关后,谢 荣华和别的两个途中汇合的同学继续东下,他只身上岸进城。 见到向履丰以后,这位同乡把他安排在鼓楼成贤街成贤宿舍住下,然后介绍了 东南师范学院、东南大学文科的情况,介绍了对南京的印象。他当面讲的情况与信 中所说的大不相同。他甚至也埋怨南京死气沉沉,表示要离开此地到日本留学。当 他把东师文科的讲义拿来看时,果然陈腐不堪。沙汀住了10 多天,游览了一些名 胜古迹,就乘京浦路的火车直达北京。 他到北京后,在石驸马大街太平湖饭店见到了舅父,就在舅父的房间里搭了一 个铺。同舅父在一起的有好几个四川老乡。其中有个蔺简斋的,曾是舅父的部下。 他对北京的街道了如指掌,就由他作向导带沙汀游览。几天时间,游故宫,逛颐和 园,转天桥,上前门夜市,进闹子馆,看京戏,领略了古都的气派和繁华。随后就 按先前在途中遇见的校友罗晓云所约,去北京大学西斋会晤罗晓云和毛坤。 没见到罗晓云,只见到毛坤。毛坤告诉他,罗晓云已离开北京。毛坤是省一师 高班次的校友。曾因品学兼优受到同学们的尊敬。他毕业后在附小教书,积蓄了一 笔钱,到北京大学图书馆专业就读。当他听沙汀说了报考北大文科的想法,非常坦 率地谈了他的意见。他说:“学文科还住啥学校啊!订一份《语丝》,搬到沙滩住 起,要想听鲁迅先生的课,去旁听就行了!”他还现身说法,说了他的体会,他的 一番话,正合沙汀的胃口。他正不想拘束在校园里。而且这时北大的考期已过,即 便要报考也只有等到以后去了。回到饭店,他向舅父谈了联系的情况,竭力说明文 科自修的好处,舅父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在北京住了一段时间,渐渐觉得连留在北京自修也没有多大意义。当时的北 京,早已不像他想象中“五四”时期、“三·一八”时期的北京。《语丝》、《莽 原》也不像前两年那样吸引人。鲁迅先生已于8 月下旬离开北京南下厦门。同他还 谈得拢的毛坤也到武汉的武昌文华大学图书馆工作去了。 他先后找过几个在北京上学的省一师的校友,但他们大多是学工学农的,都埋 在书本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谈话很不投机。他除了有时同舅父一起去看看梅兰芳、 高庆奎、郝寿臣的戏散散心,多数时间无聊地随意翻翻北新书店、未名社出版的一 些书刊。 这时的北伐革命军已攻下武汉,正准备北进。郑慕周、蔺简斋都主张赶紧离京 四川。郑慕周就叫沙汀也一道返川。几个人便于10 月中旬启程离开北京。 他们乘火车到武汉换乘轮船,滞留了两天多时间。此时,于月初攻占武昌的北 伐军士气正盛,不时列队踏着雄壮的军乐从街上经过。声势浩大的学生和市民的游 行队伍也震动着这座江城。青年们热情洋溢地挥军旗,撒传单,宣传革命。这是青 年沙汀第一次目击轰轰烈烈群众运动的场面。他从早到晚都处在兴奋和激动之中。 这不就是他向往的革命吗! 他随舅父回到安县。没住多久,就再也住不下去了。这偏僻小县的寂寞和单调, 与武汉热闹的场面形成多么强烈的反差。他哪能在寂寞、平静中尽日枯坐?他终日 躁动不安,一心想到成都去: 我在省外,特别是武汉逗留期间得来的一些印象使人静不下来,想找人谈。而 成都对于当时革命形势的反应,远比家乡强烈,又容易看到新的革命书刊,所以总 想往成都跑。 这就是这个热血青年当时的心情!临近岁尾,他不顾家人的劝阻,去了成都。 他住在舅父的老部下萧维斌家里。不几天。就见到了周尚明、刘尔钰、冯棣。 他们又常相聚纵谈革命形势,阅读革命书报。他们读到了颇有影响的浑代英翻译的 《共产主义ABC 》,郭沫若翻译的《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人民周报》、《猛 进》、《语丝》上关于海陆丰农民运动的报告。 不多久,周尚明就不常来了。他显然已担任了什么重要职务,忙于领导工作。 春节到来,沙汀回家过了春节又来到成都。 3 月中旬的一天,周尚明忽然来了。他亲切地问沙汀,是否愿意加入共青团。 沙汀异常激动,连连表示愿意。过了几天,周尚明来通知他:“组织上已经批准你 入团,以后就由我负责同你联系。”青年沙汀就在这时入了团。由于当时党、团员 界限不严,实际上也就入了党。 1986 年12 月,沙汀曾在写给安县党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的一封复信中说: “根据张秀熟的证明,周尚明曾经于二七年告诉我,我已由周介绍入党。 他还说,当时周是成都地区团的负责人之一,但已入党,而且当年党员、团员 的界线也模糊。”安县党史办的说法是:“沙汀,于一九二七年春经周尚明介绍入 团,夏天转党。”不管怎么说,沙汀系1927 年入党。他是安县的第一个共产党员。 安县党史办编写的《中共安县地下党组织沿革》第一章第一节赫然写着:安县第一 个中共党员——沙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