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站在”左联”的旗帜下 沙汀因出版《法律外的航线》而崭露头角,于1932 年冬加入了“左联”。 艾芜早在这年春天,即已加入“左联”。他来沙汀家时,曾多次谈起他在“左 联”参加活动的情形。他先同茅盾、阿英一个组,以后又同丁玲一个组。他被派在 杨浦区涟文学校作义务教师,在工人子弟中发展通讯员。他对耶林的印象相当好, 等等。 有一天,艾芜来玩了很久。说了许多话,似乎还意犹未尽。沙汀送他出门,走 出弄堂,他才以征求意见的口气对沙汀说,他们向他提出了加入党组织的问题。沙 汀听了,为艾芜的进步而振奋。艾芜也因沙汀的鼓励而激动。 他们沿着大街,走了一程又一程。开始的相聚,变成了严肃的交谈。“他们” 究竟指谁?沙汀没有深问。他推测是很了解艾芜的人,不是耶林,便是丁玲。 艾芜还多次约沙汀去北四川路上海大戏院对面的周扬家里。一年前,沙汀、艾 芜与周扬同住德恩里时,是沙汀介绍艾芜认识周扬的。而今,由于艾芜先于沙汀参 加了“左联”,与周扬见面多,同周扬更为熟识。沙汀在周扬家里,先后认识了 “左联”的不少人。他印象最深的是穆木天。这个名噪一时的诗人,正狂热地追求 性格爽朗、泼辣的彭慧。艾芜当面说了穆木天的许多笑话。穆木天很直爽地说,他 喜欢艾芜的作品,而不喜欢沙汀的作品。沙汀觉得,在周扬那里,在“左联”的作 家中间,彼此十分融洽。过去认为周扬不好接近,不过是一种误解。 没有多久,1933 年3 月,周扬急急忙忙来沙汀家里,告诉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艾芜被捕了。艾芜在3 月3 日下午,去曹家渡丝绸厂约见工人通讯员,引起了便 衣巡捕的注意。巡捕向他是干什么的。他自称是名叫唐人的华侨,到此地来商讨入 股办厂的事。巡捕不由分说,强行将他逮捕。周扬说,大家都在为此事着急。他要 沙汀也参加营救工作。 次日,沙汀得知任白戈已为营救艾芜的事找过律师史良,就去史良那里打听消 息。周扬一连三次来找沙汀、任白戈谈情况,并且送来鲁迅捐助的50元钱,作为营 救的经费。正在艾芜被转押去苏州第三监狱的时候,积极参加营救的任白戈也被捕 了。 幸而任自戈的被捕是一种误会。当天,反动当局的侦探到任白戈隔壁人家搜查, 记错了门牌号数,误入了任的房间:见他的书桌、书架上满是日语、汉语的马列主 义哲学著作,便将他逮捕,关押在南市警察局。沙汀得知详情后,又为营救任白戈 奔走。为了筹措经费,他重又到辛垦书店向杨伯恺借钱。 杨伯悄从来不赞成借用公款,但此次却破例应允借了400 元。沙订拿着钱,请 史良同一位翻译和一位公安分局的负责人取得联系。他们一道去拘留处见到了任白 戈,佯装亲属故旧,喳呼道:“你一天、两天不落屋,把姑妈都急死啦!还瞪着眼 干什么,赶快跟着回去!”任白戈连声叫喏,走出了拘留所。 接着,沙汀便和任白戈一起继续去营救艾芜。此时,沙汀收到了艾芜的来信, 说他和先后被捕的5 名工人,都因无任何人证物证,又得到史良律师的辩护,有可 能无罪释放,但现在急需铺保,如无铺保,则还会再关一个星期,那时便很难避免 发生意外。任白戈从史良那里,也得到相同的情况。他们赶紧商量聘请铺保。恰好 任白戈有个同乡李继皋在苏州做事。他喜不胜喜: 这真是天作之合!就同史良商量妥当、一道去苏州。9 月29 日,苏州的江苏 法院开庭审判,法官判决艾芜无罪,接着问有无保人?立即有一个50 多岁商人模 样的人站起来说:“我愿意担保!”这人就是李继皋。于是,法庭当即宣布释放艾 芜。任自戈迎上前去,紧紧地握着艾芜的手。 任白戈陪同艾芜返回上海。当时沙汀住法租界新天祥里的一间前楼,任白戈住 后楼。艾芜就同任白戈住在一起。沙汀、任白戈置酒为艾芜压惊。三位挚友,经过 离乱,重又相聚,百感交集。艾芜一再谈起狱中的情形,沙汀、任白戈都鼓励他写 出来。后来艾芜创作了《乡下人》、《一家人》、《强与弱》、《张福保》等短篇 小说。 文芜一回到上海就不断地生病、生疮。但他最苦恼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爱情问 题。他在杨浦区培养工人通讯员时,认识了一个湖南籍的女工。她也是知识分子, 是因为做革命工作去当工人的。艾芜对她印象极好。对方也喜欢他。她与艾芜先后 被捕。艾羌出狱不久,她也出狱了。但她离开苏州后,没有回上海,到她在南京中 央政治大学图书馆工作的哥哥家里去了。艾芜一再写信要她来上海。她却再三坚持 要艾芜去南京。两人就这样“打拉锯战”,谁也不让谁。艾芜为此事睡不安枕,食 不甘味。沙汀多次劝慰也无济于事。 他见这事久拖不决,对艾芜是一种痛苦,便自告奋勇前去与对方“谈判”。 他说干就干,开始了“南京说亲”之行。他于一天傍晚乘火车到南京,直趋图 书馆对方家里。见那湖南姑娘,眉目俊秀,身材适中,觉得确实不错。 直截了当向兄妹俩说明来意,反复强调艾羌不能离开上海,热忱希望女方适当 迁就。兄长说这是妹妹的事,由妹妹自行作主。妹妹则说她早已在给艾芜的信中表 明,她不愿去上海,不愿离开哥哥。“谈判”到深夜,对方始终不为所动。次晨, 沙汀又约女方单独谈话,把一切诚恳的用语都用尽了,对方仍不动摇。她的主要理 由是,她是哥哥保释出狱的,如果她离开南京,哥哥就得担负责任。沙汀见她口气 坚决,只得长叹一声,返回上海。他不明白此女何以如此固执。像艾芜这样的才子, 可以说百里挑一,你上哪里去找? 沙汀到艾芜、任白戈住处,向艾芜谈了南京之行的经过,劝艾芜断了这份相思。 谁知艾芜失声痛哭起来。他埋怨沙汀、任白戈平时不关心他的婚姻恋爱,把他当作 不思饮食男女的“圣人”。沙汀、任白戈都呆了。沙汀自以为并非不关心这位知己 的个人生活问题。记得与艾芜重逢不久,他见艾芜同当年省一师一位同学的妹妹何 蔼兰时有往来,曾动念为之撮合。细心而敏感的黄玉颀也认为何蔼兰人品不错,而 艾芜也似乎对女方有好感,应该促成这桩良缘。但他们见艾芜于男女之事颇为淡漠,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后来何蔼兰去了华北,良好的心愿也就成了遗憾。所以沙汀 面对艾芜的埋怨,不免感到委屈。不过他转而又想,艾芜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他能 当面说这番话,也正表明对朋友的信赖。这以后,沙汀和任白戈就更加认真地为艾 芜的婚姻恋爱问题操心。当时任白戈在“左联”做组织工作,活动范围大,认识的 人多。不多久,他就和杜谈促成了艾芜与“左联”新诗歌会的蕾嘉(王显葵)相好。 沙汀认识蕾嘉稍晚。当艾芜偕蕾嘉到他家时,他们已快要同居了。沙汀为艾芜美满 的婚姻祝福。 沙汀加入“左联”不久,1933 年夏天,还做过一段时间常委会的秘书工作。 那也是周扬通知他去做的。那时他已搬到北四川路底司高塔路路口的弄堂里住家。 周扬常来他家。他也常到周扬那里去。经周扬介绍,他认识了关露、蒲风、张耀华 等许多人。周扬还约他去一家广东茶室,与关露,司徒乔一起吃茶。他向《现代》 投稿,也是周扬介绍的。5 月间,应修人与特务搏斗坠楼牺牲,潘梓年、丁玲彼捕, 周扬接任“左联”党团书记。他就向沙汀提出,由沙汀担任常委会秘书。沙汀领会, 一则是“左联”领导人很看重文学新人,很信任他,一则是他家人口单纯,距鲁迅、 茅盾的家较近,便于在他家里开会。当时白色恐怖严重,“左联”的活动已处于地 下状态,鲁迅、茅盾的行踪必须保密。开会地点的选择,当然是非常慎重的事。沙 汀当即表示接受“左联”的安排。接着周扬就给他送去一筐文件,叫他妥为保管。 所谓文件,其实大部分是“左联”刊物备用的稿件,其中就有丁玲的一部作品: 《不是情书》。 常委会在沙汀家里开过一次会。到会的人有鲁迅、茅盾、周扬,还有组织部的 彭慧。茅盾到得最早。他与沙汀虽然第一次见面,但由于写过关于《法律外的航线 》的评论,与沙汀神交已久,所以一见如故。他当时30 多岁,因出版了《子夜》, 发表了一系列农村题材的作品而声名大震。他用那种风趣而又机智的语调,同沙汀 侃侃而谈。他谈了一些大革命时期在武汉的见闻,谈了许多创作上的问题。当他问 了沙汀的经历以后,热情鼓励沙汀写一部中篇小说,并对这部中篇的艺术结构,某 些具体的艺术处理,提出了建议。沙汀说他对此没有多大把握。于是茅盾又出了一 个主意:写一组人物相同、故事互相衔接的几个短篇较为省力。他还以外国类似的 中篇小说为例,加以详细说明。他之健谈,给沙汀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鲁迅来 得稍晚一些。他穿一件青布长衫,一双黑色球鞋,短短的黑发,浓密的上髭。他的 面孔威严,但谈话极为随便。沙汀与鲁迅有文字之缘,还听过他的讲演,但坐在一 起还是第一次。他始终以激动、拘谨的眼神看着鲁迅与茅盾、周扬的交谈。他特别 注意的是鲁迅抽着在当时只能算中挡的“品海”牌香烟。常委会的这次会议,主要 议程一是讨论欢迎巴比塞国际反战调查团问题,二是讨论“左联”编辑内部刊物问 题。会后,几位常委先后离开沙汀的家。沙汀深感遗憾的是,未来得及当面向鲁迅 先生请教,他以为以后这样的见面的机会还多呢! 这次会后,7 月间,当上海文化界积极筹备欢迎巴比塞调查团时,反动当局再 次进行了大逮捕。一天下午,周扬前来告诉沙汀,一位参加寿备欢迎会的社联的人, 和与沙汀住一个里弄的张耀华被摘了,要他立即转移。周扬走后,沙汀就同黄玉颀 收拾“左联”的文件、《前哨》的槁件和行李。他刚刚把许多文稿扎在黄玉颀贴身 的衣服内,周扬又上门来了。他告诉沙汀,情况十分紧急,弄堂里里外外巡捕、便 衣很多,必须赶紧动身。沙汀和玉颀都有些紧张,催促周扬赶快离开。他们先后出 门,在靠近北站的老靶子路北段找了一家小旅馆权且栖身。次日,到法租界姚神父 路新天祥里祖定了房间,等到天黑下来,叫了两辆人力车,将全部家当搬到了新居。 当时的搬家也真容易,没有那么多坛坛罐罐。 这以后,鉴于在沙汀家里开会已很不方便,周扬就叫他不再作常委会秘书,改 作小说散文组组长。周扬介绍了杨刚、时紫与他联系。杨刚系燕京大学毕业生,一 个文化素养很高的女青年。叶紫也才20 多岁,与陈企霞一起创办了《无名文艺》, 所著《丰收》引起鲁迅的关注。他们一起在沙汀家里开过三次小组会。三个年青人 碰在一起,气氛相当活跃。有一次讨论《现代》杂志上署名刘字的一篇小说《西乃 山》,就曾争吵不休,相持不下。 此后不久,沙汀参加了欢迎巴比塞调查团的茶会。巴比塞并未来,是由伐扬· 古久列和英国的马莱爵士带队。这是当时上海文化界人士少有的盛会,沙汀认识的 许多人都参加了。宽大的大西洋餐厅里,楼、堂都坐无虚席。茶会原订由田汉主持。 他刚一露面,便引起混入会议的暗探的注意。大家只得劝他离开,临时改由胡风致 辞。由于伐扬·古久列在周扬陪同下参观和调查未归,由马莱爵士发表了简短的演 说。茶会在热烈而紧张的气氛中匆匆结束。 这以后,杨刚没有同沙汀联系了。小说数文组只有他和叶紫。不久,欧阳山参 加进来,又才有了三个人。欧阳山也比沙汀小,但已创作了好几部长、短篇小说。 他们在叶紫家里一起探讨创作。有时是谈报刊上的作品,有时是谈自己的构思和创 作。叶紫胸无城府,常常详细地谈他的种种艺术构想。有一次,他刚刚讲了一篇作 品的设想,沙汀就哇啦哇啦说了一通,认为可以这样剪裁,可以那样取舍。欧阳山 笑道:啊哟,分明是一件长衫,这一剪下来,岂不变成汗衫了!”沙汀说:“依我 之见,还得去掉两只袖子,改成背心!”他们争论十分热烈,气氛却很和谐。叶紫 的生活清贫。他,妻子,孩子,母亲,一家三代人挤在一个破烂的亭子间里。除了 床铺,没有任何家具。衣箱当书桌,打捆的书籍当凳子。在这样的环境里谈创作, 还如此谈笑风生,真不容易。他们谈得兴高采烈,还要买上一点高粱酒助兴。没有 下酒菜,叶紫那令人尊敬的母亲悄声无息地端上一碟泡菜。呷一口酒,尝一点微酸 的泡菜,依然乐不可支。后来,应叶紫的恳求,周扬还邀请鲁迅在北四川路一家饭 馆同他们见过面。当叶紫把他与湖南农民运动有密切关系的身世经历向鲁迅讲了以 后,鲁迅十分激动,叫叶紫好好写出来。此后,鲁迅常常接济叶紫。有时是请叶紫 上饭馆吃饭,既是谈创作,又是让叶紫补充补充营养。鲁迅对叶紫无微不至的关怀, 使沙汀十分感动。那些对日,沙汀又有机会同鲁迅见面,可是他已变得相当拘谨了。 1934 年春天,沙汀搬到迈尔西路恒平里住家,叶紫就没有参加小组活动了。 这时,陆续补充了草明、杨骚、杨潮。草明20 来岁,与欧阳山一道从广州逃亡到 上海。她早在广州时就已发表作品。来上海后,在《文艺》上发表了《倾跌》等小 说。杨骚年龄稍大些,是一位热情、直率的诗人,中国诗歌会的发起人之一。杨潮 系杨刚之兄,新闻记者,也写评论文章,搞翻译。几个人定期聚会,大多是在欧阳 山家里。由于杨潮在外国通讯社工作,收入可观,经常买点酒,有时还买点四川名 酒沪州老窖大曲。大家酒逢知已,畅谈文学,热热闹闹,无拘无束。那种团结和谐 的气氛,使沙汀无限怀恋。 除了几位组员,沙汀还按照周扬的要求,同魏金枝、欧阳凡海、沈起予取得了 联系,同徐懋庸、杜谈、白薇、林淡秋、冯余生、魏猛克、卢森堡等有过接触。他 同魏金枝的往来较多。魏金枝在麦伦中学教书。诚恳、朴实、谦逊,给人印象极好。 他同白薇大姐很快就熟识了。她热情、直率,无话不谈。 也是由周扬介绍,沙汀认识了胡风。周扬告诉他,胡风从日本回国不久,在理 论批评方面造诣很深,用谷非的笔名在《现代》上发表了好几篇文章。 胡风爱串门,每次前来谈文坛现状,谈文学创作,滔滔不绝。但没多久,沙汀 就发现胡风、周扬之间产生了隔阂。胡风很神秘地约沙汀会见了冯雪峰,沙汀无意 间向周扬谈起了这件事,周扬显出惊奇的神色:不是说雪峰已经离开上海了吗?为 什么胡风绝口不谈他还在上海呢?又过了不久,周扬当着沙汀,哀声叹气他说同胡 风很不好处,他是负责宣传工作的,胡风是负责理论批评的;但由于胡风的闲言碎 语,使得他不好做自己的工作。沙汀说:既然如此,就让胡风负责宣传工作嘛!他 是这样想的,如果不协调,就最好换一下位置,而且据他了解,由于周扬对一些作 家的创作持一种不公正的态度,已经引起不满,例如周文就很有意见,再加上一般 人总认为鲁迅信任胡风,周扬也确乎不便工作。到了这年冬天,胡风与周扬的裂痕 越来越深,沙汀的处境也越来越困难。他同情、支持周扬,但对周扬与鲁迅疏远, 尽写些空空洞洞的文章,脱离群众、脱离实际,很有意见。他认为胡风有能力,但 又觉得这人刻薄话多,常常使人难以接受。他们都与沙汀往来,都表示对对方的不 满,而沙汀又无法调解和折衷,弄得十分苦恼。后来,胡风大肆挖苦艾芜,把沙汀 气恼了。 艾芜贫病交加,又急于想把狱中获得的素材写成作品,对“左联”的工作较少 过问。偏偏胡风不能体恤,还是给他摊派任务。外表谦和、内里倔强的艾芜当然不 买胡风的帐。胡风当面嘲讽艾芜:“你是否是吓怕了!”艾芜顿时火冒三丈,拍桌 叫道:“是又怎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艾芜正是在同胡风闹翻以后,感到难 以安心进行创作,应正在山东济南教书的原省一师校友萧萸的邀请去了济南,后来 去了青岛。沙汀对此事的经过完全知道,对胡风的意见很大。 艾芜到青岛后,接二连三写信劝沙汀也到那里去。沙汀感到上海处境困难,又 一心想多写点东西,也决定举家迁往青岛。他将全部家具支付托运,打算到青岛长 住。周扬和周立波闻知此事,赶紧前来劝阻。周扬是考虑到沙汀联系了一大批青年 作家,走后会使这项工作受到影响。立波认为沙汀离开上海,无论对工作、对个人 的事业都没有好处。可是沙汀去意甚坚,还是偕同玉颀,带着襁褓中的孩子杨礼去 了车站。此时是1935 年4 月,玉颀所生长子才满月不久。因从外祖母黄周礼(黄 敬之)之名,取名杨礼。 然而,沙汀在青岛住了两个多月,就再也住不下去了。当时的青岛,比起上海 来,实在太寂寞了。每天往来的除了艾芜还是艾芜。而艾芜夫妇又苦于生计,终日 愁眉苦脸,看了使人难受。沙汀终日心烦意乱,而且又得到不幸的消息:母亲去世 了。母亲一辞世,断绝了经济的一个重要来源,生活也没有保障。他只写了一篇小 说,就没有心思创作了。中秋节前夕,他变卖了家具,挈妇将雏,搭上了回上海的 海轮。 沙汀一家仍住恒平里老地方。不过已不是前楼,而是开间狭小、租价较低的亭 子间。那是他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四川老家没有接济。由于许多刊物没有稿费或 “谨致薄酬”,靠卖文为生也没有可能。孩子杨札常常生病发烧。 他自己身体也不好。同他往来的作家,对他生活的俭朴印象颇深:斗室之居, 一间床,一张书桌,散乱地堆着些书刊,此外别无长物。人也不修边幅,老是一身 西装或一件长衫。他离开青岛时,艾芜前来送行,曾说:“这个啥子生活啊!弄得 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计算着过日子。”这句话不时响在他的耳边。他又何尝不是 如此!周扬、周立波托社联的一个成员为他在正风中学谋了一个教职,吃饭才不至 成为问题。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