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歼灭战与少女情 金三角军区群工部二科派人送来情报:政府军一个班将在后天押运给养去汛房。 武工队一组建,初战必胜,那怕是击毙一个政府军士兵,缴获一支枪也行,连 续三仗,三仗都有缴获,打了胜仗,这支队伍的战斗勇气才能树立起来,才能在这 基础上组成一支坚强的战斗队伍。还没有和政府军打过仗,多少需要一个见习过程! 但是,哪里有时间呀。战争有它自己的规律,人只能去适应它,却不能改变它。能 很快适应的人就会取得主动权,取得胜利;适应不了的人,就会失败,就会被消灭。 战争,就是这样毫不留情地选择强者。 从布置分散的武装据点到建立成块的游击根据地,还需要经过一个过程,不要 急于打仗,也不要过早地集中武装建立根据地,将武装力量散布得愈广,发动群众 愈多,从多消灭乡村地方的武装做起,便愈能在广大乡村中站稳,为根据地建设打 下基础,不致引起政府军正规部队过早地集中调来清乡。 我明白上司的意图,我要努力去争取胜利,但也可能牺牲。 出发时。我们住了两个多月村寨的男女老少都来了,站在武工队和基干民兵队 后面,气氛很肃静,谁也不吭声。 这三个月,老乡们已能叫出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关系很亲密。 我只问了大家东西带好了没有,然后叫整理服装,喊了声:向后转,向乡亲们 敬礼! 我是临时想起这招的,不是哪里规定要有这仪式。没想到,乡亲们呼啦跑过来, 抱住战士们就哭,姑娘也抱,娘怀里的孩子也哭……场面太感人了! 然而这场面,却引起我一阵心痛的回忆。 如果你曾拥有过一段全身心投入的真挚爱情,相信有一天回忆起来,你依旧会 为初时的那份纯情,那份真诚,那份无奈和那份思念而怦然心动。 我讲述的是一个真实的爱情故事。 十九岁那年,我义无反顾地走进军营。我们营驻防缅泰边境的勐拉坝子。离营 房不远处有座缅寺,寺里有口钟,每日早晚都敲钟,钟声颤颤悠悠的,每一下响声 都传到我们营房里。早晨的钟声清脆悦耳,一下下都干净利索,黄昏的钟声,嗡嗡 的颤音拖得久,似觉得有些昏沉沉的。 营部南边的围墙上开了道小门,走出小门就是勐旨河边。随意找块石头坐下, 让树枝挡住太阳,天空湛蓝,偶尔飞来一朵白云,浮在河里,如飘着的一块手绢。 河水淌得不慌忙,河里是不长苔藓也不长草的,尽是筷子长的鱼一群一群游来游去, 不怕人。有时我们下河洗澡,便有鱼来用嘴挠脚,痒酥酥的。对岸是一排排围着短 篱的竹楼,一丛丛翠绿的凤尾竹,一棵棵直刺蓝天的椰子树,果实累累的番木瓜, 远处寨中佛寺涂金的塔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每天黄昏,一群群摆夷姑娘穿着漂 亮的统裙,来溪边洗澡,任随又黑又亮的长发,漂浮在水波上;也有的微微甩动手 臂。挑着木桶来打水。河水拍击河岸的响声整夜整夜地拍进我们睡梦中来。 我觉得边疆的景色真是美极了,好像自己置身于一个美丽、神奇的境界,白云 在头顶飘荡,波涛在脚下翻滚。奔腾不息的大湾江,带走了我的寂寞;沉默凝重的 大山,伴随我充实、成长的脚步。 励拉的瘴气重,远近闻名。就是当地经常“走夷方”的人,也不敢轻易进坝, 他们只在立冬之后,清明节之前这段较为干燥的季节去。而在励拉坝子,六月的 “关门节”以后,摆夷人、崩龙族人以及其他少数民族人都把出门作为禁忌。这一 段时间,马关厩、人居家,任田里的野草和稻谷一起生长,也没有人会出来打草干 活的,村村寨寨给人一种杏无人迹的荒凉冷寂之感。只有到了十月“开门节”,人 们才恢复正常的生产活动。在雨季励拉人赶励拉街子,也只敢上午在勐拉街停留, 下午就匆匆回家;外地的人赶街,就头一天走到街三、四十里的山林里露宿一夜, 天亮后下坝子去,中午一过就离坝回家,他们太畏惧“瘴气”了。 瘴病之地的励拉,冬天依然是美丽的,芭蕉树长出了淡绿色的新叶,各种山茶 迎风绽放。励拉多雾,清晨大雾弥漫,烟岚四合,视线不出百米,阳光迟出,光如 炭火微红。夜雾更浓,月光下的山寨宛如神话境界,成群的萤火虫在草丛树间四处 飞动,划出一道道银线。绿蝉满空飞呜,时常碰着人的头和脸。早晨,勐拉坝子的 儿童去树下草丛捉蝉,因蝉翅被露水打湿飞不起来,捕捉很容易,他们把蝉拿回去 炒着吃。 因我在营部当文书的缘故,常被热情的摆夷男女拉到他们家的竹楼里吃糯米饭, 还给我各种山上打来的野味尝。空闲时,我也同他们到江边去洗澡、捕鱼、炸鱼、 打捞青苔。摆夷炒青苔很好吃,同吃牛肉松一样香;酸笋鱼、酸辣椒,我也喜欢吃, 我同傣家人的关系处得相当融洽。 黄昏,苍茫的晚雾罩着勐拉佛房,风吹摆着蓬草。当我在小径上走着时,留在 心头的是傣家人腰间的长刀,是少女妩媚的笑容,是那小和尚们诵经的声音。 一次过泼水节,我被傣寨村长邀请到他家竹楼作客吃晚饭。傣家聚会,必是包 谷酒一人一碗,神聊穷侃。我发现火塘边帮忙的人群中,多了一位陌生的姑娘。没 有涂脂抹粉,穿着一件紧身束胸的罩衣和鲜艳的统裙,飘逸地忙进忙出,十分漂亮。 我想向村长打听,却又不好意思启口,想看,却又故意不朝火塘看;过后,心 里又生出一缕莫名其妙的惆怅来。 村长看出了我的心事,他告诉我这是他老婆的侄女叫南相,在缅甸瓦城读书, 今年十八岁,父亲(华人)是当地有名的农场主,学校放假来这里串亲戚。傣家人 婚姻是自由恋爱,村长怂恿我去“猎哨”(傣语:找姑娘)。 原来傣家男女青年恋爱方式很独特。每当有月亮的晚上,男女青年纷纷走出村 寨,成群结队,汇集在公路或山道上,相互打量对方。如果双方觉得有意,他们就 相约到僻静的地方,互相交谈。双方经过交谈,便由陌生到相识;如果不满意,那 么姑娘很快就走开了。男女青年相识后便开始“约会”,这时双方家里的父母,因 此而感到自豪,夸耀自己的儿女有“本事”,找到了对象,并鼓励他们夜晚出去约 会。 月光溶溶,我与南相漫步在恬静的山道上,边走边谈,没想到她的汉语不仅说 得好,而且还会讲英语!一次交谈,彼此了解了对方,并发现对方与自己有许多共 同爱好。我们畅谈所爱,欢声笑语洒在弯弯的山道上。 一晃十二天过去,她走了。 寂寞而缠绵的雨,把我的相思浇灌成雨季边疆的一棵树,静待远方的消息。岁 月悄悄地流逝,不久我们营调防了。 这里山乡,常常可以看到一条小树枝放在路口,有时树枝上还压有一块石头。 不懂内情的人,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其实,这是摆夷姑娘和小伙子约会的标记。 这种暗号标记方式很多,如男女双方约好在某地相会时,一方按时来到等了多时还 不见对方,前来的人走时就在十字路口横放上一把小树枝,并压上一块石头,表示 我已来过。又如因有急事或特殊情况不能按时赴约,就在路口放上一抓刺,意思是 告诉对方我不能来,你也不要去了。如果只有一束小树枝放在路口,那就是表示我 已去了,快来吧!这样对方就会照着树枝指引的方向兴高采烈地加快脚步,迅速来 到情人面前。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傣家山寨里有一对情人,男的叫岩山,女的叫阿香,他 俩相约在当天下午太阳落山时,到山寨后山上的大多依树下相会,阿香按时前来, 她耐心地在这里等着。可是岩山刚出家门,就遇上原来同他好过的姑娘阿玉,在阿 玉的热情邀约下,岩山便同她到山寨下面的一条小溪边去,这里太阳已经落山了, 突然从树林中跑出一只豹子,凶猛地向岩山迎面扑去,豹子用尖利的爪子把他脸抓 伤了,鲜血直流,幸好撵豹子的一群猎手赶到,把豹子打死,大家急忙把岩山抬回 山寨。而在多依树下等岩山的阿香,等啊等,直等到夜深才闷闷不乐地回家去,回 到家里,才知道岩山同阿玉到溪边去玩被豹子抓伤的事。过了两天,不知是谁把这 件事的真相在山寨里传开了,人们都指责岩山不遵守约会诺言,是应该受到惩罚的。 这件事不知过去多少年了,但傣家的青年男女们仍把它牢牢地记在心里,并且 把遵守约会诺言看作比自己生命还可贵的东西,自觉认真地遵守着。 现在,每当人们在山间的十宇路口看到一束绿色的小树枝时,都把它看作是吉 祥幸福的象征,看见的人心里也会感到高兴的。 在新的驻防区,我一直坚守自己的那份承诺。我知道,相知相守是缘在,相离 相别并非缘尽。就这样,我很孤独,很快乐地走在这青春的路上。我觉得根本不需 要追不及待,更无需望穿秋水。等待,本身就是一份美丽! 一年后,我在勐底赶街子,碰见村长。我向他打听南相的事,他温怒地说:全 怪你!全怪你!原来我和南相分别那个晚上,摘下一朵花送给南相,没想到这种花 在摆夷社会是分手的表示。她回家后大病了一场,从此关闭了爱的门扉。 听到这里,只是怕一切都晚了,命运捉弄了我,我只有固执地走向悔恨。 我们走到高山上,回头还看见全村寨的人站在寨外目送我们。 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战前动员把部队的劲头鼓得足足的。 过去在司令部当我们为突击部队的迅速进展惊讶感叹的时候,只不过是面对着 地图“纸上谈兵”。只有实地走了一趟后,才真正懂得那红色箭头的每一寸进展包 含着什么。 天黑了,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有的同志一面走一面打瞌睡。我却只觉得饿, 饥肠辘辘,十分难受,冷饭团已经吃完,只觉得浑身直冒虚汗,饿着肚子行军也确 实难受。 低声的命令在队列中不断往后传:“不许说话,快往前走,做好战斗准备!” 这命令使大家意识到,我们是在政府军占领区行军。懈怠、麻痹、疏忽,都会 给我们带来损失。严格地执行纪律,这是我们取得胜利的保证。 漆黑沉寂的夜色和飘散着硝烟味的空气,给人一种紧张、陌生和神秘的感觉。 正如地图上用虚线而不用实线标示那样,这是一条不成路的乡间土路。 沿路陡弯,隘口接连不断。每道陡弯,每个隘口,都可以成为政府军狙击的有 利条件。 我只觉得困得厉害,一站下就会睡过去。人健康兴奋时的各种愿望,这会儿被 压缩到只想有堆稻草,往上一躺,美美地睡一觉。 朦朦陇胧,半梦半醒的往前走了不知多少时辰,瑞腊队长告诉我:到了!武工 队员和民兵们忙烧水烫脚、找个睡的地方,然后吃顿热饭。 当我躺在稻草堆里,全身感到酸痛,但政治副队长的职责促使我又站起来去查 哨,去了解武工队员和民兵们的思想状况和体力消耗。 做完这些事,我倒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也大亮。 经过观测地形,我们决定选择垭口寨为伏击战场。这里的几户人家座落半山, 下面是一个湾子峡谷,顺河边有稻田,村下约一百多公尺是行人必经的马路。根据 地形和政府军兵力作了战斗布置:一、埋伏在村寨去户里方向狙击政府军进路;二、 埋伏西边堵截去红山后路;三、从村寨中间向下进攻,冲向政府军。 …… 我们冒着政府军的弹雨,从一个个高田埂上往前跃进。看看快要接近政府军的 阵地了,发现这里政府军的火力很猛,不像原来说的只有一个班的兵力;另外我们 所处的地势极为不利,政府军阵地前面有一片开阔地,很有利于政府军发挥火力, 封锁我们进攻和后退的路,在这个时刻,我知道绝不能犹豫或动摇,只有向前去取 得胜利,要后退只有死亡。我忽地跃起身子,厉声喊:“上!”第二个冲上前去, 其余武工队员们像潮水一般跟着我一起冲到政府军射击的死角下。政府军的机枪起 不了作用,开始感到惊慌,但依然顽强,他们开始向下丢手榴弹;我们抓起手榴弹 朝上扔,接着传出了政府军士兵喊爹叫娘的声音,政府军的机枪哑了。瑞腊队长抓 住这个难得的时机,立刻带头冲锋。 政府军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无力抵抗,我们终于全歼这股政府军。 战斗中,一位武工队员受了重伤,他是一个忠实、勇敢、机智的老同志,在他 十二岁时就入伍了。从火线抬下来时,已说不出话。卫生员说,很难救了。瑞腊队 长叫把担架放下,将犀牛角和一瓶白药都喂了,但他还是血流不止,说不出话来, 呼吸困难。 不久,卫生员用低沉的声音报告:他已经没气了。 我听到这话,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痛。 这次歼灭战,我方伤亡八人,作为副队长,我有责任,向上级作了检讨,并请 求处分。 我是一个爱动脑筋的人,几次战斗下来,我便领会了丛林游击战的实质,而且 初步认识了掌握战争规律的极其重要性。我认为,战争有其自己的规律,克敌制胜 的办法必须在敌我双方的实际情况和战争不断变化中去寻找。 在这次战斗中我懂得了慎重初战,诱敌深人的道理,明白了要想取得战争的胜 利,不可轻易用兵,而应当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 垭口寨歼灭战后,我们把分散的村寨队员全集中起来。瑞腊队长时常睡到拂晓 之前,翻身下床,动作迅速地走出屋去。有时队员们未睡醒,也不叫他们,约莫半 个小时左右,他又回来了。 有一次,我问他干什么去了? 他说:“看看哨兵是否有打瞌睡的。” 我说:“不会有问题吧?” “你不知道,我担心敌人会来偷袭,看看便放心了。”他说完,倒下便发出了 均匀鼻息声。 一名武工队员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有一次,政府军从四面八方来捕捉我们。一 连几天战斗,我们从政府军的包围圈中跳出来,政府军又对我们形成新的包围。当 时,因为群众还未组织起来,我们的耳目也不像现在这样多,处境十分困难。有一 个夜晚,部队经过几夜急行军,已经十分疲乏了。部队驻进一个寨子,瑞腊队长查 过两次哨才睡下。突然,他被什么声音惊醒。不远处,狗叫得很凄惨。他觉得情况 不对,立刻穿衣起身,从窗户里往外一望,才知已被政府军包围了。他急中生智, 手提一挺轻机,猛冲出屋子,打死打伤不少政府军士兵。政府军莫名其妙,被打得 昏头转向。他很快集合起部队,将袭击我们的政府军打得落花流水。政府军吃了大 亏,以为是送情报的奸细叫他们上了当,便杀了奸细来出气。 这名武工队员是拉枯族,过去与瑞腊队长同在一个营。我这才明白半夜里起来 查哨,也是一条血的经验教训。 武装工作队物质生活十分艰苦,穿的是部队带来的一套衣服,四五个队员才有 一条毯子,山区蚊虫猖狂,只能烧烟驱蚊。卫生员除有红汞、碘酒和普通药品外, 生病多靠民间单方采集中药治疗。官兵平等,同甘共苦,大家都团结友爱,没有怨 言。武工队驻到哪里就为哪里的村民挑水、劈柴、打扫卫生、干农活。走到哪里都 受到群众欢迎,政府军有什么动向,群众立刻跑来告知,使武工队随时掌握周围的 敌情,避免了损失。 有一次谈到作战经验,瑞腊队长说:政府军现在对我们是发现目标,分进合击。 我们是出其不意夜间对其包围,拂晓攻击。在战术上以少胜多,速战速决,快打快 撤,迅速转移,隐蔽目标,决不使自己被动挨打,处处争取主动。但政府军不是傻 瓜,很快也会摸到我们的打法。因此我们必须找到更新更好的打法,还要提防政府 军用我们的打法来搞我们。 此话不幸言中。 进入十一月的一天,我们转进到新区芭蕉寨一位汉族何大妈家落脚休息。 夜已深,何大妈向火塘里添把柴禾,浓烟过后,楼内一片通红,映照睡在火塘 边的武工队员们。窗外,风声飒飒,火光射出这木楼,在大青树枝叶上抖动,四周 的群山在月光下沉静无声。 突然,北寨头岗哨传来一声枪响…… 冲出包围已经两天了,政府军占领区敌情、地形不明。今夜漆黑,一点影子也 不见。走着走着,走不动了。队员们停下来倒头便睡。我和瑞腊队长也坐了下来。 刚坐下,瑞腊队长跳起来:“是政府军!” 我说:“我向前看看,你集合队伍投入战斗。” 我刚走几步,只见侦察回来的武工队员带哭声:“屈副队长,我们又被包围了。” “你怎么知道?” “前面好像是政府军!” 我又往前走了一段。果然,密林深处有火光闪动,有铁器撞碰声,能听得更分 明的是政府军的喝斥声。 我的脑袋快炸了。 政府军在我们四周密林中闪动的火光越来越频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 至有叫喊的。 我立刻想到:政府军要是发现我们武工队进入了他们的包围圈,四面猛扑过来, 那后果不可想象。 我迅速与瑞腊队长和几名干部商量,瑞腊队长决定从原路返回。 我们往国撤了一段路,几乎是挨着政府军一个林中营地擦过来的。每个人都踮 起脚,高抬轻放,避免发出任何声音。我的心很慌,随时有可能碰到政府军,或触 响一颗地雷…… 天快亮时,我们顺着自己踩出的脚印又逃了出去。 下午找到一户种大烟的人家,买了三只鸡杀来吃了。 忙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公路垭口,守军一个连。营房周围有五道工事,有暗堡、 交通壕、陷阱与雷区,火力与四周高地相依托。 我们白天休息,决定趁黑夜闯过去。夜像锅底般黑,一个跟一个。 看到政府军营房灯光了,突然轰隆一声,营房灯光全灭了,机枪哒哒哒朝我们 打过来。原来探路的队员触雷了。他一条腿炸断,别人要救他,他说:“别来,我 下面还压着一颗雷!”大家看着他两手抠进地里,血哗哗地流,直到死,他没哼一 声。 政府军打了一阵枪后,有个十来人的队伍向我们走来,提着马灯,打着电筒, 边走边打了几个点射。瑞腊队长命令就地隐蔽,没有命令不许开枪!大家都在一条 水沟里,尽量把头朝沟里拱,水冷,加上高度紧张,一个个牙床格格打抖。 幸好政府军走到离我们十几公尺远,无所发现,返回去了。我们又接着向前摸 进。 我们刚上横跨水沟的桥,突然走在前面的一个队员的枪响了。 原来由于天黑,政府军也从另一面过来巡逻,我们未发现,政府军也未发现我 们。有几个政府军士兵忙往回跑,一个人已倒在桥面上。我冲过去伸头一看,只觉 一股温温的粘粘的东西喷在我脸上。 桥上枪一响,我们就全开火,跃上水沟坎,直冲过去。 政府军乱成一窝蜂,纷纷向阵地跑,我们一排手榴弹扔过去,手中枪一齐开火, 打倒一片,接着把能点燃的全点燃,火光冲天,照着我们向公路边山林冲了进去。 这里离根据地只有半天路程了。 一个月后,武装工作队一部分调683 地区,一部分转人地方成为各级政权的骨 干力量。我调回东北军区司令部,瑞腊队长调县武装大队任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