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伦敦蒙难(2) 于是,他设法求援,还曾要求使馆那位同乡邓廷铿(即《伦敦被难记》一文 中的唐某)帮助,邓假许援救,反而骗去了孙中山一张带有亲到使馆等语的书面 自供。后来孙中山又写了一个纸条,裹以铜币掷于室外,也被发觉,使馆因而防 范更严。16日,孙中山又向一个年纪较大的英籍仆人柯尔求援,柯尔问他:“你 究竟为什么事被拘禁在这里?”孙中山说:“吾是中国之国事犯而出亡于海外者。” 怕他未能领会,又打了一个比方:“中国皇帝之欲杀我,如土耳其苏丹之欲杀阿 美尼亚人,土耳其苏丹之所疾视者,乃阿美尼亚之基督徒,故欲聚而杀之;中国 皇帝之所疾视者,为中国之基督徒,故欲捕而杀之,吾即中国基督徒之一,且曾 尽力以谋政治之改革者。”柯尔说:“不识英政府亦肯援助否?”孙说:“英政 府乐于相助,无待赘言,不然中国使馆只须明告英政府请其捕我,而交于中国可 也。又何必幽禁于斯,恐外人闻之。”又说:“吾之生命,实悬君手。君若能以 此事闻于外,则吾命获全;否则予惟有束手受缚,任其杀戮。” 柯尔的妻子天天到使馆来,柯尔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妻子,夫妻俩商量好, 决定搭救他。第二天(10月17日)早晨,柯尔又来添煤,临走时以手指煤篓,孙 中山走过去拾起,见其中一纸条,上面写着“吾当为君递书于君友,惟君书时, 切勿据案而坐,因监守者伺察极严,得于钥中窥见君之所为,幸君伏于卧榻书之 为要。” 于是,孙中山取出两张名片,伏在床上,面壁疾书,给康德黎写了几句话: “致覃文街四十六号詹姆斯? 康德黎博士:我在星期天被绑架到中国公使馆,将 要从英国偷偷运回中国处死。祈尽快营救我!中国使馆已租下一艘船,以便把我 递解回中国,而整个途中我将被关锁起来,禁止和任何人联系。唉!我真不幸! 请照顾目前这个帮我送信的人;他很穷,将会因为替我效劳而失去他的职业。” [14] 当天中午柯尔来收煤灰时,孙中山把名片交给了他,并将仅有的20英镑也给 了柯尔。 柯尔将孙中山的书简和20英镑交给了他的妻子,她把书简藏在反折的袖口里, 从使馆直奔康德黎家。 康德黎已有六天不见孙中山到来,心里焦急不安,到17日晚上,已经过了11 点钟,柯尔的妻子送来了孙中山的书简,还有20英镑,并说明孙中山正在使馆被 幽禁的情况,然后指着那钱说:“这就是孙某的用物。”康德黎立即叫他的妻子 到葛兰旅社将所有的文件书信取出烧毁。本人亲往哈兰区3 号向使馆参赞马凯尼 (康不知马是幽禁事件的主谋)求助。马没在家。康又到警署报告,侦察长说: “此事关系重大,非我所能主持。”这时已是夜里1 点钟了。 第二天早晨,康德黎继续奔走,找到了他一个朋友,想请他通过中国的税务 司向中国公使说明:私捕人犯,必引起国际干涉,应将人放出。他的朋友不同意 这个做法。康又往哈兰区3 号找马凯尼,还是没见到。又去访见孟生博士,走到 门前,见到一个人趦趄于门外,正是刚由康德黎家来到这里找康德黎的柯尔老人。 两人同见孟生博士,康说:“马凯尼未下乡,则此事必易为力。”柯尔插言道: “马凯尼无一日不到中国使馆去,幽禁孙氏者,马凯尼实主其谋。”康、孟大为 愕然。于是他们各以名片简书数语,交柯尔带入使馆交孙中山。“一则可以藉此 稍慰予(孙中山)心,一则证明柯尔确已为予(孙中山)奔走。”二人又到苏格 兰场警署,请警察出面干涉,以张人道。侦察长不耐烦地说:“你昨天半夜12点 曾来说过,今又来,我们办不了那么快。”康、孟二人出警署,又至外交部。适 逢星期日,不办公。二人怕清使馆“于是夜实行其计划”将人拘运,决定先至波 德兰区49号向使馆提出警告。因康与孙是师生关系,恐使馆人员已闻知,故由孟 生一人前往,见到了诱禁孙中山的那个叫邓廷铿的人,孟对他说:“我想见一见 孙逸仙。”邓说:“此间并无此人。”孟说:“今英外务部已知此事,而苏格兰 警署且已派人彻查。”邓竭力辩解说:“决无此事。”态度之从容坦率使孟生也 疑惑起来。他回来对康德黎说:“或出孙某自行捏造,冀以达到其不可测度之目 的?”到了下午7 点钟,康德黎一人继续奔走,赶到佩星和尔街的美国私家侦探 所雇探,也因星期日休业,又到伊士林敦的吉勃斯屯场去寻雇警探,由于警探有 事不能从请。康德黎奔走一天,不遗余力,报政府、投警署、雇侦探等都一筹莫 展。到了晚上9 点钟,他忽然情急生智,决定到报馆说明此事,只要报纸一宣布, 必会引起公论。遂乘车至《泰晤士报》报馆,将孙逸仙被幽禁事向记者口述一遍, 到夜里11点半钟才回到家。但康德黎还是心如火灼,最后想亲自到使馆门外侦守, 假如使馆暗中运人,即加以阻挠干涉。于是,他从家里又走出来,刚一出门,正 遇到白天约雇的一个侦探迎面而来,两人同到了清使馆,这时已是夜里12点半, 见使馆灯光明亮,人影憧憧。由于孟生的盘问,惊扰了使馆人员,他们决定于20 日解送孙回国。 康所雇的侦探把车停在一个屋檐下,并躲藏在车内,月光下,使馆有人出入, 都可见到。如孙中山被押出使馆,探车即可追踪。康德黎这才回到家中,已是夜 里2 点钟了。 第二天(10月19日)早晨,康德黎又雇一侦探,侦伺于使馆门外。 这天中午,英国外交部闻此事后通知康德黎将案情书写上呈,并向格来轮船 公司调查,确知清使馆以7000英镑雇一艘二千吨轮船准备将孙中山械运回国,就 派了六名侦探在使馆外监视,并令附近警署严加防守;又将孙逸仙西装照片发交 警吏,以备辨认。 数日之间,风声四起,闻者已不乏人。到了10月22日,《地球报》派记者来 见康德黎,首先以“革命家在伦敦被诱捕”为题发表了这则新闻,于是伦敦各报 记者到波德兰区覃文省街46号访康德黎的记者,使康应接不暇。也有要到使馆访 见被幽禁本人的。于是各报纸先后刊载,连马路上的报馆新闻广告牌上也写上了 引人注目的大字,这件事轰动了伦敦全城,几千市民围在使馆外叫骂:“如果不 将人放出,就将使馆砸毁!”[15] 英国首相兼外交大臣沙士勃雷恐有意外,将马凯尼叫到外交部面述案情经过, 英政府出正式公文令中国使馆放人。 清公使馆接英政府令其放人的公文,只得应诺。代表清政府的驻英使馆官员 在洋人面前的奴颜婢膝与对本国革命者的凶悍阴狠适成鲜明的对比。 10月23日下午4 点半,由使馆华、英籍卫兵二人开门将孙中山接出囚室,送 至楼下,出场者有康德黎、苏格兰侦察长、英外交部官员,还有马凯尼。马将搜 出各物一一退还孙中山本人,并对侦探长、外交部官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我 现在把此人交付君等,是要使本使馆的特别主权及外交权利两不受损。” 使馆门外观者如堵。当各报馆记者向前询问时,孙中山被侦探长乔福斯拥入 车中。车一开行,竟有记者数人登上车顶,或跃居车侧。 侦探长在车中对孙中山正言告诫说:“此后务宜循规蹈矩,不可复入会党从 事革命。”言词真挚坦率,态度如长者规劝幼儿一样。为了满足记者要孙中山述 话的急切要求,他们中途停车到一个旅馆里,把囚禁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又到 警署把前后过程叙述清楚,作了结案。 孙中山在康德黎家,每天来访者络绎不绝。11月15日,移居到格雷斯旅店街 8 号。 孙中山脱险后,结识了英国各界人士。英国剑桥大学汉学家翟理斯教授正在 编著《中国人名辞典》,准备将孙中山列入书中,因此请他写一篇自传。孙中山 向他叙述了25岁以前的经历和“欲除虏兴治,罚罪救民,步法泰西”[16],改造 中国的坚定信念,反映了孙中山早期的政治思想。 孙中山为了让英国社会更清楚地了解事件的真相,用英文写了《伦敦被难记》 一书,在英国布里斯特耳出版社出版,后来被翻译成日、俄、汉各国文字。 当时有些国家的报纸把这次事件当成离奇惊险的新闻刊载,内容虽同,但标 题不一。有些国家还把孙中山的这段遭遇编成戏剧和电影公演。因此,孙逸仙这 个名字被许多国家所熟知,他的革命事业也因此博得各国正义人士的同情和支持。 英国一些知名人士如康德黎等还组织了“中国之友社”,支持孙中山的正义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