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在一军团教导营 长征一完结,新局面就开始了。直罗镇战役之后,中国的政治形势进一步发生 急剧的变化。日本帝国主义的加紧入侵,严重地威胁着中华民族的生存,民族矛盾 上升为主要矛盾。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十七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陕北瓦窑堡(今子长)召开了会 议,并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军事战略问题的决议》。我们通过学习这个重要文件, 明确了一个思想,就是红军应利用蓬勃发展的抗日形势,积极向山西发展,在发展 中求得陕北根据地的巩固。这时,我们一军团在临镇、秋林一带,紧张地开展了东 征作战的各项准备工作。一天,军团政治部主任朱瑞把我找了去,对我说:“现在 军团决定恢复教导营,任务是保留培养骨干,派你去当政委,熊招来(熊奎)任营 长,四师的青年干事谢立全任总支书记,调王紫峰任政治教员,李梓斌任军事教员, 你们马上开展工作”。 朱主任还问我:“有什么想法?”“听从组织分配!”我回答。 军团教导营实际是一所随营学校,担负着训练基层干部的职责。原先教导营的 营长是陈士榘,政委是蔡书彬。过了雪山草地,到达班佑,军团司令部教育科长陈 奇涵接任教导营营长,二师六团政委邓富连接任政委。哈达铺整编,教导营撤销了。 这次是重新组建教导营。 我和熊招来、谢立全同志一合计,决定向军团通信科科长刘鹏要两个电话员 (池大昌、邱子水)当青年干事,张庆喻任俱乐部主任,萧鸣任管理员,文书是陈 昌亨(陈力)。 教导营的班子一搭起来,各连的人员很快调齐了。营辖三个连。政治连,连长 罗元忻,指导员萧文玖,主要培养连级政治干部;军事一连,连长张士忠,指导员 匡根山,培养连级军事干部;军事二连,连长杜则生,指导员李呈瑞,培养排级干 部。 教导营的学员,是从一军团各部队调来的,全部是经过长征的红军骨干。 每个连一百多人,全营近四百人。 军团司令部教育科长孙毅同志经常到教导营来指导工作。 教导营组建起来后,立即投入了打过黄河去的准备工作。 一九三六年一月二十八日,参加了一军团在临镇举行的东征誓师大会。 整个东征军称谓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毛主席任总政治委员,彭德怀同志 任总指挥。东征的任务,主要是打击阎锡山,扩大红军的影响,扩大红军,筹粮筹 款,发展壮大我们的力量。 经过一个多月的练兵和准备,抗日先锋军就要渡河作战了。 二月中旬,虽然是初春时节,西北高原上依然冰雪未化,寒气袭人。渡河前夕, 我们教导营随军团隐蔽在黄河西岸沟口附近。站在白雪皑皑的河岸上,望着滔滔的 黄河水,我们心情激荡,恨不得立即插翅飞过河去。二月二十日晚十时,先遣队用 小木船展开了敌前偷渡,很快突破敌人河防,第二天拂晓就攻占了三交镇,全歼敌 一个营。随后,红军的千军万马,源源不断地渡向河东。黄河岸上响起嘹亮的歌声 : 密云遮星光 万山乱纵横 黄河上渡过抗日英雄们 磨拳擦掌杀气高 是我们铁的红军…… 二十二日,一军团的部队全部渡过黄河,并乘胜占领了留誉镇。军团司令部住 在上高堡,我们教导营住下高堡。宿营不久,我到军团司令部去。聂荣臻政委见了, 亲切而又严肃地对我说:“要把教导营带好!”。后来,军团长林彪还到下高堡, 对教导营排以上干部讲了一次话,提了训练要求。二十六日,一军团部队在关上村 截住了向我占领地区进行反扑的逃敌独立第二旅,消灭了敌独二旅旅部、第四团全 部和一个炮兵连。这为红军在河东站住脚跟奠定了基础。 三月初,我一军团越过吕梁山,东进至孝义县兑九峪地区,逼近了同蒲路。这 时,阎锡山调动驻守介休、孝义的兵力向兑九峪扑来。原先估计敌人不过四、五个 团,便决定把敌人放进兑九峪,一军团和十五军团围而歼之。 三月十日,我军发起了攻击,遇到了敌人的激烈抵抗,敌人集中炮火向我军轰 击。我军主力部队经过一场激战,打垮敌人多次反冲锋,毙伤俘虏一批敌人。我们 教导营的任务是占领郭家掌前的一个山头,正面警戒、阻挡敌人。后来在战斗中查 明,敌人投进来的兵力不是四、五个团,而是步兵三个师、炮兵一个旅,共十四个 团的兵力,比原侦察的兵力多了好几倍。毛主席了解这一敌情后,立即下令撤出战 斗。 随后,毛主席在大麦郊召集团以上干部会。这天,毛主席身穿长袍,头戴一顶 皮帽,脖子上围着一条白毛巾。毛主席首先说:我们这支队伍叫抗日先锋军,到山 西的目的就是准备上前线抗日,现在东北有抗日联军,华北有抗日自卫军,抗日形 势发展很快。 接着,毛主席又讲了下一步行动部署,左路军(十五军团)北上,佯攻太原; 右路军(一军团)南下,进攻临汾。除了打仗,还要筹款,扩大队伍。 此后,一军团在二十余天时间内,突破了敌汾河一带的堡垒线,沿着同蒲路两 侧,先后围攻了霍县、赵城、洪洞、临汾、浮山等地。打赵城时天下雪,教导营二 连的同志把棉衣翻过来穿,露出白色,以缩小目标。打了一阵,军团首长指示我们, 教导营不要轻易去打,保存骨干要紧,主要是训练任务。 打洪洞县城,我们只担负了佯攻任务,配合四师从东北角攻城。打洪洞后,我 们在那里住了些日子,主要是开展“扩红”运动,宣传抗日主张,筹措粮款。 这时,发生了打错土豪的错误,我作了检讨。事情的经过大体是这样的: 我们住在洪洞县西面的南段村。一天夜里,政治连指导员外出打土豪,事先没 有报告我。他们进村后没有详细调查,偏听偏信,把三户人家当作“土豪”,没收 了人家的财产,连骡子也牵了回来。第二天,群众告到军团政治部,经查实,确实 是打错了。军团政治部责令我们立即退赔。政治部主任朱瑞给我写了一封亲笔信, 严肃地批评了这件事,并指出我要负“督促不严,检查不周”之责。我诚恳地接受 这个批评,并马上当众作了检讨,向被错打的庄户退赔、道歉,免回了红军的声誉。 这件看来平常的事,为什么要这样严肃对待呢?因为我们这次东渡黄河,是为 创建新的根据地作准备,中央、军团部都非常强调坚决执行正确的政策,对违反政 策的事必须坚决纠正,不能有任何马虎。 就在我们胜利开展斗争的时候,蒋介石派重兵进入山西,配合阎锡山从南北两 个方向夹击红军。一军团便奉命经稷山、新绛、乡宁后撤,四月中旬打下了吉县, 随后从关临镇西渡黄河,回到陕西延长地区。 东征胜利结束了。在七十五天中,我军歼敌万余人,扩大红军三千余人,筹款 近五十万元。大大地扩大了自己的队伍和政治影响,在山西广大农村播下了种子, 点燃了抗日烽火。 返回陕北以后,我们教导营随军团驻在延川县城西休整。 一九三六年五月中旬的一天,我参加了在大相寺召开的一方面军团以上干部会。 我记得这次干部会是在一个大席棚里开的,主要是总结东征,动员西征。 在会上,毛主席作了报告。毛主席肯定了东征的成绩, 指出了缺点,强调要 反对本位主义。彭德怀司令员也讲了话。周恩来副主席特地从瓦窑堡赶来迎接红军 东征归来,也参加了会议。因在西安工作需要,他剃去了胡子,显得更加年轻、英 俊。他讲了联合东北军、西北军抗日问题,指出有希望联合抗日。听了他的讲话, 大家很受鼓舞,群情振奋。这次会议还宣布组织援西军,西征甘肃、宁夏,打击马 鸿奎、马鸿宾的反动势力,扩大根据地,扩大红军,促成与东北军、西北军的抗日 统一战线的形成。 大相寺会议后,从一军团调走不少领导干部到保安红军大学去学习。林彪调到 红军大学当校长。左权同志任一军团代理军团长,政委仍是聂荣臻同志。从教导营 也抽走了二百人去庆阳红军学校学习。我们随即又从各部队补充了二百多人,使教 导营齐装满员地参加西征。 五月下旬,西征开始。我们一军团为左路军,教导营随军团指挥部行动。 十五军团为右路军。 西征的第一仗,是夺取陇东的曲子镇、环县。在曲子镇,一军团消灭了马鸿奎 的一0 五骑兵旅,活捉旅长冶成章(绰号野骡子),缴获了许多马匹骡子。我们见 到聂荣臻政委换了一匹好骡子,都特别高兴。接着,又击溃了敌驰援曲子镇的两个 骑兵团。这两仗,打出了红军的军威,马匪闻风丧胆,我军乘胜占领了环县、洪德 等地。 六月下旬,我军继续向北挺进,一军团进入陇东的靖远、海原县境。这一带十 分荒凉,头顶烈日行军,也实在艰苦。七月底,一军团和十五军团都集结在陇东的 预旺堡、同心城、黑城镇地区整训。一军团司令部住预旺堡东南七营川的白嘴子, 我们教导营也住在附近。 在这里,印象最深的有这么几件事: 一是我犯了本位主义错误。我们刚到预旺堡时,离我们营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 土围子,军团首长指示我们教导营去把它解决了。我当即带着部队把土围子包围起 来。结果,土豪跑了,我们缴获了一些棉布。我和营长熊招来没有请示上级,就决 定用这些布给全营每人做了两套衣服。当军团直属队召开大会时,我们穿着崭新的 深蓝色衣服,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了会场,心里美滋滋的。军团政治部副主任邓小 平同志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他来到会场的后边,把我叫了出去,批评说:“你这样 做是犯了本位主义”。经小平同志这一批评,我立即意识到是错了。东征归来大相 寺会议上刚批评过本位主义,时隔不久,我怎么遇事只想到本单位的利益呢。我内 心感到羞愧和懊悔,当即向小平同志认了错。这件事情,几十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以后的工作中我始终记得这个教训,没有犯类似的错误。 第二件事,是一军团、十五军团连以上干部在吊咀子开联欢会。吃晚饭时,一 军团有的同志一高兴就闹抢菜吃、抢饭吃。吃完饭后在河滩草坪上开晚会。先由一 军团政治部副主任邓小平讲话,他首先对十五军团表示欢迎,同时批评了一军团干 部吃饭时哄闹不象话。接着,十五军团政治部主任王首道讲话(第一次见王首道同 志),表示向一军团学习,说一军团干部学习抓得好,已经学世界知识了,我们十 五军团干部才学政治常识。王首道主任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一军团政治部确实组织 干部学习了世界知识。什么“托拉斯”、“辛迪加”、“帝国主义垄断集团”,新 名词特多,也不太好懂。但政治部领导对学习抓得很紧,还进行了考试,由朱瑞主 任、邓小平副主任亲自评分。全军团得分最高的是陈赓和李子芳同志,他们得了110 分(100 分加10 分奖励分),我得了77 分,也有不及格的。王首道主任讲话后, 演出文艺节目,潘振武同志上台演了节目。这次联欢,使两个军团的同志增进了解, 交流感情,进一步密切了关系。 在预旺堡期间,我还第一次见到了聂荣臻政委的夫人张瑞华同志。那天,我去 军团直属队开会,见到了一位干练的女同志。一听说他是聂政委的夫人,刚从白区 来,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预旺堡整训期间,朱瑞主任找我谈话,告诉我组织上决定把我调回军团政治部 任组织科长,兼巡视团主任。黄历接任教导营政委。我交接完工作,就回到了政治 部,这时,组织部部长是李子芳同志,组织部还有统计科科长邓逸凡及几位干事。 八月底,我们一军团和十五军团由陇东地区出发南下,以策应二、四方面军的 北上行动。一军团由聂荣臻率领一师(师长陈赓、政委杨勇)直插静宁、隆德地区, 占领了静宁县的界石铺。友邻部队先攻克会宁城,我军和友领部队一起在城外击溃 驰援之敌。军团派我和侦察科长刘忠,跟骑兵团进会宁城,去联系同红四方面军会 合的事宜。九日,朱德总司令带着司令部来到会宁。过了几天,贺龙、任弼时同志 率领的二方面军也相继到达。这样,一、二、四方面军的部队在会宁胜利会师,大 家心情很高兴。 红军三大主力会师之时,蒋介石调集重兵向海原、打拉池地区扑来,妄图趁我 军长途跋涉立足未稳之时,围歼我军。 我军按照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在逐次转移运动之中,寻机歼敌。一九三六年 十一月中旬,我军利用山城堡一带的有利地形,发起了山城堡战斗。 在这次战斗中,我跟着二师五团行动。五团团长曾国华、政委陈雄。我们在山 沟里钻来钻去(当地所谓山沟并没有多少石头,主要是土沟),到了待机地域。夜 晚,战斗开始,五团政委陈雄亲自带领一排人冲入敌阵,炸毁敌人十多个临时堡垒, 打垮了敌人,但陈雄政委英勇地牺牲了。三个方面军的部队经过一夜激烈战斗,消 灭了胡宗南一个旅,获得重大胜利,受到中央通令嘉奖。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