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大风暴下,我“里通外国”(2) 一直等笑声没了,我才开口:“有志不在年高,有才不在身高,我就喜欢和 高个儿女孩子在一起,因为人们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样的女孩儿能愿意和他在 一起,这小个子必是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观众哄堂大笑,掌声如雷。我轻松而自信地主持下去。 自信当然不能盲目。当年表姐夫的自信是有理由的。对我这么一个高中学生 而言,毕业于北师大中文系的表姐夫真是个大文学家,大学问家。文学是他的本 科,自不必说。聊起历史乃至政治经济国际形势来,他也能引经据典,口若悬河。 他似乎特钟情于鲁迅及其作品,讲起来更是如数家珍。我俩谈得兴起,话题自然 涉及现实。 我冷不丁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要是鲁迅活到今天,会怎样?” 他张了张口,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他苦笑了一下,说:“时候不早,睡吧。” 第二天,四姑给了我两块钱,我自己去了天安门广场。 《我爱北京天安门》,这是当年流行的一首歌,也是我多年不散的情结。这 个“结”从那个夏日开始总算是系上了。 那天我把天安门广场和周遭地带足逛一通,又信步走进中山公园。在“五色 土”旁边,我碰见一个穿衬衫还打着领带的年轻人,是黄种人。中国人现在还有 这打扮?只在爸爸早年的照片上见过类似的装束——还有遭到批斗的庄先生,就 是因为一身洋装惹的祸。 那阵也不懂盯着人看是欠缺礼貌的,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发现他也正在 看我,还向我走来,招呼道:“你好。” 他的发音听来很别扭,洋腔怪调的。外国人!朝鲜战友?越南的“同志加兄 弟”?哎呀,该不会是“蒙修”(“蒙古修正主义”简称)吧?……我无暇细想, 也回答:“你好。” 他又开口了,这回讲的是英文,我听懂了:他是个日本人,首次来中国,来 北京。希望“多加关照”…… 我也用英语作了自我介绍。 我为我能听懂他的话而兴奋不已,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与外国人用英语对话。 他似乎也为能在这儿遇到一个能交流的对象而振奋,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 张硬纸片,双手递给我。 到现在我仍记得,那上边印的是“东京某某株式会社,北原武彦”。“武” 字被钢笔划掉,上边填了个“一”,其他的字很像我们20世纪50年代中期学过的 老汉语拼音,可又不是。许多年后才明白,那叫“假名”。更是许多年后才知道, 那张硬纸片叫“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