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一个人的“串联”(2) 进京在四姑家只住了一天,和姐夫聊了半宿,只记得我对他诌了一句:“长 此以往,国将不国了!”姐夫又一愣,没接我的话茬儿,只是催我睡。 次日,我便登上南去的列车奔了武汉。 真不愧是“大武汉”。站在蛇山之上,虽无“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 感慨,却定能体味“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的恢弘气势。 长江、汉水将其割为三镇:汉口繁华热闹,虽不是盛夏酷暑,走在江汉路上, 两边的人气儿烘得你直冒汗;汉阳小而旧,但墨水湖畔那低矮的屋檐下卖蓬蓬的 姑娘像一副水墨丹青,令我想入非非;武昌自然人文景观最多,光一个东湖就让 我流连了一整天,还爬上珞珈山顶的一个铁架子,用小刀子刻上了几个字:“王 刚到此一游”。 此后多少年,每每想起,此举着实令我汗颜,却又总想有机会再去看看,那 几个字是否还在?而每次再到武汉,又总是来去匆匆,始终没得闲儿。话又说回 来,有空儿也不好意思再爬了。人还是年轻好,少有顾忌。 离了武汉,又继续南下到了广州。 等我再转头北上,经郴州、衡阳、株洲到了湘潭,我终于病倒了,发起了高 烧。病因是在火车上站得太久,脚肿了,又被硬塑料鞋磨破感染。眼看一条“红 线”(淋巴发炎)顺着腿往上“爬”,我真的害怕了,我觉得我要客死异乡了, 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讲过,说这红线一旦爬到心脏,人就彻底玩儿完啦。 外地学生接待站(当时铁路沿线大中城市都设有这样的机构)的人将我抬到 了医院,打点滴,灌流食…… 死亡的恐惧消除了,三天后我又能走了,我去了韶山。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随着参观的人流在毛家大屋里无声地鱼贯穿行。大部分 屋子阴暗潮湿,墙上挂着发黄的老照片,家具农具陈旧不堪。但我相信人们的心 一定都是暖的热的,无限爱戴无限崇敬的,因为伟大领袖就生于斯、长于斯,因 为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就从这里升起。 我在一个国家的整体狂热气氛中,尽情地实现自己的“自由行”。广州:不 知是累了,还是被南国的花香熏得醉了,竟躺在中山大学的草坪上睡了多半天; 杭州:西湖“平湖秋月”,1 毛5 分钱一杯龙井,由于不断地添水,最后见不到 一点绿色,想起孔老夫子带着弟子吃元宵也要不断加汤的笑话,心中还挺美;钱 塘江:英雄蔡永祥塑像,茅以升设计的钢铁大桥,江中畅游,可爱的孩子帮我照 看衣服;上海:花3 毛5 分钱(半斤米饭加一大碗咖喱牛肉粉丝汤),竟可以 “吃吃国际饭店”…… 一个人的心境与大时代的肃杀气氛如此不熨帖,说起来有点“没心没肺”。 但殊不知,在某种意义上,这是自己创造的最后的自由。直到今天,以后的个人 空间,再也不曾有那种率性而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