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昔日无衣,与子同袍(2) 只能说:我,深爱着他们。“爱”,在这个年代显得那么泛泛,那么公式化。 而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词,能够承载我的感怀,我的惆怅,我的忧伤,只能 说:我爱…… 边防战士的艰苦,是老百姓甚至很多内地兵所无法理解的。也许,许多人从 各种媒介的大量报道,尤其是电影电视中,能对边防战士的生活有些感性了解。 可问题是,很多人是用“驴友”的眼光来看待他们的环境,主观臆想出一些“浪 漫”和“雄奇”。不身临其地,你无论如何也体验不到他们真正担当了什么。我 这么一个文艺兵更不例外。 一个雨雪霏霏的日子,我们几个演出队的演员爬上了一座不是很高的山头, 准备去给一个常年驻守在山上的年轻干部演出。这对我们是常有的事情,到一个 偏僻的哨所,为一名士兵开“专场”。 该连连长介绍:这位姓王的同志是某部的一位翻译,是专门培养部队外语人 才的一家外语学院毕业的高才生。他独守在这个山头已经有三年了,他的工作就 是每天监听敌台的广播,并及时写出报告来。 我还记得他戴了一副眼镜,那军装脏得不成样子,油渍麻花的,一眼望去, 绝不会和“翻译”之类的知识分子应有的外形和气质联系在一起,倒像个炊事员, 充其量也就是个司务长。 一钻进那间半地下的房子(东北叫地窖子),他就像是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 高兴得不知所措。 他在地上转悠了半天,忽然趴下来。这个动作把我吓了一跳。只见他从床底 下抽出一个一个破纸箱子,又从里边翻出几个沾满灰尘的罐头,和一瓶没有标签 的白酒,拿了一块抹布擦拭着。我想,这些东西他一定存了很久。 我注视着他清癯文弱的面孔,心有所动,问道: “您家乡是哪儿?” “苏州。”他一张嘴,依然是一口吴依软语。 “习惯这北方的气候吗?” “嘿嘿……”他只笑笑,没正面回答我。 环顾这间低矮的小屋,显然,这即是他的住房也是他的工作间。屋里一张单 人床,一张很破的书桌,上面有一部在当时来讲还算比较高档的收录机,他解释 说: “这就是我每天用来听广播的。效果还好,因为是在山头上。” 我想象着他每天俯在桌子上,边侧耳倾听边翻译记录的样子。 这间房只有一扇窗户,因而房间里的光线显得异常暗淡。窗户是两扇玻璃窗, 玻璃已是乌蒙发黑,外面又蒙了一层塑料薄膜,光线自然难以射透。窗棂锈迹斑 斑。为了防冻防潮,估计这窗户很少打开过。但是,在窗台上,我意外地看见了 一盆绿色的植物。窗外的阳光,稀稀落落射在它长长的叶子上。它的枝叶向室内 蔓延生长,懒懒地宣泄着一种生命的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