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周总理离开了我们(1) 第五章 1976 ,与历史同行 周总理离开了我们 1976年的年初格外地冷。沈阳,都已是冰雪封门。 新年刚过,我和文工团的相声名家于连仲老师一块儿到黑龙江一线采访,准 备写一篇参加全军文艺汇演的作品。 1 月8 日那天,我们正好来到漠河的一个边防连队。白天,我们找了连队的 几个战士聊了聊,晚上,连队准备了一桌不算丰盛但已是尽了最大努力做的饭菜, 当然,桌子上有着必不可少的白酒。在东北,不喝酒的汉子也有,但不多。在这 里,酒既能御寒,又能排解“猫冬”的寂寞。 正当我们一桌八人端着酒碗准备一饮而尽时,屋里的广播响了。哀乐从墙上 的喇叭里一倾而下——广播里传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沉痛而肃穆的声音: 周恩来总理逝世了。 大家全都愣了,端着酒碗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这噩耗来得实在突然,事前连点小道消息也没有。凡是经过那一段时光的中 国人,回想起来,都觉得很突然。尽管,那阵的新闻纪录片出现总理形象时,都 会有个“在医院”的特别说明:“×月×日,周恩来总理在医院会见……”但对 于一个政治人物来说,总理的年龄不算老耄,就是在医院,他也保持着必要的风 度和雍容的气质。每一个人都觉得,总理不久就能出院,回到为“四个现代化” 而操劳的工作岗位上。然而这噩耗传来,又不能不信,这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 新闻。我只觉得心中堵得慌。 听了一会儿,我木然地把碗里的酒洒在地上,其他人也如此做了。 哀乐声中,大家彼此无言。 忘了是谁,下意识地舔了一口碗边儿。连长一巴掌扫过去,当啷!那碗掉在 了地上,摔个稀碎。 军人习惯于服从命令,可下一步我们能做什么?上级没任何指示,只有先回 房间待命了。 悲怆感、如丧考妣的孤独感充满了我的内心,仿佛是跟我关系很亲的一个人 突然离开了我。难受,无力,世上最深沉的痛苦,是那种难以用言辞描述的痛苦。 但我的眼睛是涩的,始终没有泪水。呆坐片刻,我披上军大衣,戴上皮帽子, 穿上大头鞋,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我踩着积雪,向江边走去。 空中没有一丝风,似乎觉不出怎么冷,然而我记得在我的采访本上曾记着: 那晚当地的气温是零下32度。 白白的积雪,肃穆寂静,远处浓密的森林漆黑地印在了暗蓝的夜幕上,脚下 我的大头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江边一个人也没有。 我站着不动,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又间或涌出许多杂乱无绪的经历。 我见过周总理,就是我在前面提到的毛主席检阅红卫兵那次,而更多地是从 新闻纪录片上看到他。 印象最深的是1972年2 月,那个寒冷的冬日,尼克松来了,总理在机场迎接。 他的微笑,他的握手,他那始终挺拔的身姿都充溢着泱泱大国之风,却又不失谦 谦君子之礼。我曾为我们中国有这样的总理而觉得脸上有光。 在那个时代,国人心目里的周总理,是理性的象征,是鞠躬尽瘁的光辉典范。 我从心里敬仰他。 站在江边,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感觉鼻子发痒,才醒悟过来。我知道要坏事 了,刚才急急地从暖和的屋里出来,在气温这么低的空气中又待了这么久,是会 把裸露在外的脸、鼻子冻伤的。而这在寒冷的东北是常有的事。我想起了边防战 士教我的急救办法:抓起一把雪拼命地擦拭自己的鼻子和脸,直到觉得脸热了, 皮肤红了。与此同时,我跑回宿舍。 回到屋里,老于已经躺下。见我走进来,问:“到江边去了?” 和老于共事已有多年,他了解我的脾性。 我点点头,把眼镜摘下放在了桌上。眼镜上已布满了雾气。 我匆匆擦了一把脸,脱掉衣服,迅速钻进了被窝。老于把灯关了。屋里一片 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