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界头号公民 正当罗斯福坐镇白宫呼风唤雨游刃有余的时候,他的总统任期已悄然进入最后 一年。这一年对他来说是很不顺心的一年。他提出的立法建议未获国会重视;他主 持制定的措施被最高法院宣布违宪;头一年的经济“恐慌”波澜未平,企业界的责 难之声仍时有所闻;更重要的是,他即将离开白宫,把权力移交给一位新来的主人。 当时他年仅50 岁,作为政治家,正处于事业上的黄金时期,无论是智力还是经验, 都才进入巅峰状态,却不得不去职退休,这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在1904 年大选之后发表的那项声明,他完全可以再任一届;就共和党的地位和他本人的声 望而言,这并非难事。他作茧自缚,怎能不深自懊悔,而令旁人扼腕称惜呢!在1908 年5 月致布赖恩的信中,他坦率地承认:“我要向你表白,我是很喜欢目己的工作 的。(工作的)各种负担……即将卸下,不禁令人满心遗憾。”但无论如何,木已 成舟,他必须面对现实,抓紧处理离任之前必须办妥的几件事情。 在离任之前,他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在党内选定一个继任者。按照他的标准, 这个人必须既有政治才干,又能领会他的意图和执行他的政策。在共和党内的知名 人士里,眼光盯着1908 年的有好几位,其中有俄亥俄州长福勒克、纽约州长休斯、 威斯康星州长拉福莱特(后来做了参议员)等。但这几个人显然都不符合罗斯福的 要求。福勒克与罗斯福关系疏远,自不在考虑之列;拉福莱特一直为罗斯福所鄙视, 更无入选的可能;休斯虽曾被罗斯福认为是“一个出色的州长”和可能是个“好总 统”,但终不能获得罗斯福的信任。真正为罗斯福所重视的人选,一个是先任陆军 部长、后任国务卿的鲁特,另一个是现任陆军部长塔夫脱。 鲁特的才干、经验及其在共和党内的地位,都足以使他很顺利地获得提名,但 问题是他的政治背景和政治倾向不利于竞选。他曾做过大公司的律师,在政治上持保 守立场,对进步主义改革的许多内容或不理解或表反对,与时代的潮流很不合拍。 在谈到鲁特作为1908 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可能性时,罗斯福说,尽管鲁特完全 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总统,但却难以当选。其实,罗斯福的潜台词是,鲁特政治上 既保守又自有主见,不可能继续执行他的政策。后来,鲁特国务卿任期届满后当选 参议员,成了罗斯福的激烈批评者。 塔夫脱的情况与此不同。他早年毕业于耶鲁大学,长期做律师,熟谙法律,长 于务实。他在罗斯福政府中先后出任菲律宾总督和陆军部长,是罗斯福的主要助手 之一,对于他的才干和政绩,罗斯福可谓逢人说项,赞不绝口。更重要的是,他性 情温和稳重,听从罗斯福的安排,有可能继续按罗斯福的主张办事。但塔夫脱却志 不在白宫,而一心想做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他多次向罗斯福表示不想作总统候选人, 而希望进入最高法院。他的妻子却极想尝尝做第一夫人的滋味,不仅极力怂恿丈夫 争取1908 年的提名,而且亲自找罗斯福面谈,为夫说项。塔夫脱在当选总统后还 说,如果做最高法院法官,他会怡然自得,而成了总统则总感到像是鱼儿离开了水, “好在我妻子是个政治家,她将有能力来处理各种问题”。关于塔夫脱能否成为1908 年的总统候选人的议论,最早出现于1905 年。罗斯福当时主意未定,没有明确表 示自己属意于何人。他说,尽管他很看重塔夫脱,却不能为其提名而尽力,因为那 不是他的事情。他也曾对塔夫脱说过,“我相信在目前已经露面的所有人当中,你 是……最有可能……得到提名的……我想你是获得提名的最佳人选”。 他还对塔夫脱面授机宜,要他注意自己在公共场合的言论和形象,“不要谈论 一些微妙的问题”,外出旅行时不要住在私人家里,而应住旅馆,以“把你的形象 公平地展示给每一个人”。但他迟迟未公开表示支持。 随着大选的临近,他发现如再不公开表态,他本人就很可能会再次获得提名, 因为他在党内的地位和1904 年时一样稳固,而别人则会把他的不表态看成自己有 意连任。他当然是乐于被提名的,但担心的是打破两届的惯例会冒很大的风险,即 使获得提名,也不能当选,而这无论对他个人还是对共和党,都将是个灾难。基于 这种考虑,他决定不让人产生他有可能接受提名的错觉。1907 年11 月11 日, 他再次申明自己不接受提名。但他的秘书威廉·洛布提醒他,仅仅宣布自己无意接 受提名还远远不够,必须公开表示支持某个具体的人,否则会导致流言四起,人们 会怀疑他故意制造提名僵局来为自己谋求提名。他很赞同洛布的意见,可一时又很 为难,不便公开表态支持何人。他的朋友、财政部长科特柳原来也有意参加竞选, 后因种种原因而宣布放弃这种打算。他还不能确定科特柳是否真的做了决断。最难 办的是一时无法在鲁特和培夫脱之间作出选择。他虽曾在早些时候断言鲁特不可能 当选,但事到临头又颇感踌躇。他派洛布去了解鲁特对提名的最后态度,结果鲁特 明确表示没有竞争提名的念头,因为他明白自己当选无望。在得到鲁特的上述答复 后,他又让洛布去转告塔夫脱,说他即将宣布,整个行政部门都支持塔夫脱作继任 者。除这个表示外,罗斯福还通过他的书信将这个信息透露给外界,但不让人们知 道这个信息来自他那里。至于正式的声明,他是从未发布的。由于后来罗斯福与塔 夫脱两人反目成仇,所以人们总是很关心,为什么罗斯福会选定培夫脱做继任者。 从当时的情况看,罗斯福选择塔夫脱,主要是出于以下几方面的原因:第一,塔夫 脱是一个忠实的内阁成员,在不少问题上与罗斯福有一致的看法。例如,塔夫脱曾 明确表示,“我真诚而热烈地拥护被称作罗斯福政策的那些政策”;罗斯福本人也 认为,培夫脱“与我在公共问题上的见解完全相同”;因而罗斯福确信塔夫脱能够 继续执行他的政策。第二,塔夫脱精通法律,办事稳重,具备突出的行政才能,在 菲律宾总督任上工作富有成效,出任陆军部长以后又参与对美日关系的调处,在公 众中树立了良好的形象,有相当的知名度。第三,塔夫脱既无大公司的背景,又没 有政治上的坏名声,比较清白,能为选民所接受,尽管劳工和黑人对他有异议,但 不足以影响他的当选。罗斯福是个讲究实际的人,他在选择继承者时,一要考察其 是否能坚持他的施政路线,二则要落实其当选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塔夫脱正好符 合这两方面的条件,故得以荣幸地入选。在确定塔夫脱为继任者后,罗斯福并没有 为其提名作过努力,因为以他在共和党内的地位和威望,仅仅表示一下倾向性就是 莫大的支持。其实,在全国代表大会之前,罗斯福心里仍旧十分忐忑,他担心一旦 塔夫脱的提名受阻,代表们就会把眼光转向他本人,那将使他骑虎难下。所以,当 大会召开后,罗斯福的首要目标就是阻止代表们提名他作总统候选人。罗斯福的传 记作者亨利·普林格尔评论道:“毫无疑问,这是所有大会中最为奇特的一次。作 为政治家的罗斯福,运用党机器的办法来搞垮作为受人欢迎的英雄罗斯福。”这在 美国政党史上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罗斯福给他的朋友们写信,要求如出现紧急 情况,支持塔夫脱的代表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以防止出现提名他本人的局面。但幸 运得很,塔夫脱的竞争者们相互较量,不能联手对付塔夫脱,结果塔夫脱在第一轮 投票时即获得提名。 消息传来,最感快乐轻松的是塔夫脱夫人和罗斯福总统。前者高兴,是为离实 现第一夫人的梦想又近了一大步;罗斯福则为没有出现难堪的局面而长舒一口气。 但轻松之余,是否还有某种难以言表的遗憾与惆怅呢? 罗斯福还须考虑的另一件事,就是搬出白宫后将从事何种工作。这是个让他更 费心力的问题。正当盛年,却要从自己恋恋不舍的政坛上告退,当然是件很痛苦的 事情。他终身以政治为职业,但在达到政治生涯的顶峰以后,似乎就失去了奋斗的 目标。看来,对他这样生性不安现状的人来说,过早脱颖而出也不是什么好事。但 不管怎么说,必须对今后的生活作出安排。他面临几种选择。一是到某家大公司担 任要职,这显然不合他的胃口,故不在考虑之列;二是去某大学执掌教席,可是一 直没有得到正式邀请;三是到参议院供职,然而纽约州已有两名参议员在任,也不 便插足此间;四是去做哈佛大学的校长,因为老校长埃里奥特正巧于1908 年10 月26 日宣布辞职退休,而罗斯福既为哈佛出身,又略有学术成就,很自然成了下 任校长的可能人选。他在哈佛时的哲学教师威廉·詹姆斯就很赞成由他来接任校长, 但哈佛学监亨利·L ·希金森持不同意见,他认为,以罗斯福的经历和精力,要放 弃他曾生活过的那种宽阔领域,进入一个学术气氛很浓的安静环境而安于校长之位,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故不同意聘请罗斯福做校长。 比较现实的选择看来只有当杂志撰稿人了。作杂志撰稿人对他有两大好处:他 爱好写作,以写作来舒展旺盛的精力,未尝不是一条理想的途径;同时,通过发表 文章他还可以阐发自己的政治观点,继续影响政治,做一个业余政治家。他比较感 兴趣的杂志是《瞭望周刊》(Outlook ) 。 这家刊物以发政治时评为主,政治立场与他比较接近,其主要负责人又与他有 私人交情。他在1908 年夏天表示,退休后每月给该刊写一篇文章,而该刊每年支 付12000 美元报酬。事情就这样拍板成交了。但在正式开始工作之前,他准备去国 外旅行,目的是使自己有一段时间来调整心理以适应新的生活;另一方面也好让塔 夫脱不受干扰的开始工作。此外,他还有两个心愿,一是如欧洲爆发战争,他将组 织一支团队前去参战,二是要继续为“政治、社会和工业的改革而战斗,帮助推进 各种旨在改善美国人民处境的运动”。 1908 年11 月,塔夫脱顺利当选总统。由于塔夫脱乃是罗斯福亲手选定的接 班人,也由于塔夫脱的政策缺少个性,故历史学家多把塔夫脱执政的4 年看成是罗 斯福时代的延续,正如同把范布伦执政时期作为杰克逊时代的一部分一样。可见, 在一位强总统之后执政,实在是十分不幸的,因为他很难走出其前任的巨大影子。 但不管怎样,罗斯福执政的年月行将告终,这是一个必须接受的现实。1909 年3 月1 日,罗斯福邀请他的亲密朋友们聚会,参加者多为所谓“网球内阁”的成员。 他在会上发表演说,盛赞这些人所给予他的帮助与合作。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罗斯 福最后一次以总统的身份宴请客人,加上他的话说得相当动人,不少人禁不住哭出 声来。洛奇夫人也感慨而惋惜地说:“那些伟大而令人愉快的日子已经完了,我们 再也不会有任何这样的事情了——没有人能跟西奥多相比。”罗斯福离开白宫,希 望塔夫脱能保留自己的几名内阁成员。但塔夫脱在选择阁员时,仍显示了相当的独 立性。3 月4 日,罗斯福参加了塔夫脱的就职典礼。至此,罗斯福生活中最辉煌的 一章已经划上句号。 对于罗斯福的去职,不少人也有挣脱梦魇后的轻松感。罗斯福在华盛顿8 年, 使这里一度极为沉闷的政治空气发生很强烈的震动,他倡导的改革政策,使联邦政 府的面目为之一新,这让那些保守的政客们颇感不适。现在,他们可以庆祝终于摆 脱罗斯福这个麻烦制造家了。在任期结束前的几个月里,罗斯福一直忙于为非洲之 行做准备。关于他去非洲狩猎一事,华盛顿也一度议论纷纷、沸沸扬扬。他的老对 手托马斯·普拉特谈及此事,不禁慨然道:“有不少人都认为罗斯福先生不大可能 从非洲活着回来。许多人曾有类似旅行,结果不是遭到病魔袭击,就是死于事故… …但(结局如何)他也只能走着瞧。”在一些议员的聚会上,人们举杯“祝狮子健 康”,言辞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调子。罗斯福当时的身体也的确大不如前,他的左 眼在一次拳击练习时受伤,已完全失明,而另一只眼睛的视力也很弱。他的亲朋故 旧多为这次非洲之行感到担心。他却满不在乎,对别人的劝告往往只报以一笑。从 不俱怕危险,这是罗斯福的本色,越有人劝阻,就越能刺激他冒险的欲望。当年去 古巴作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此去非洲,主要是猎取狮子、大象,为史密森学会提供标本。史密森学会派了 几名剥制师随行;罗斯福在英国和非洲的代理人已为他物色好服务和向导人员;他 预备了9 副眼镜,以供不时之需;他还与《斯克里布纳杂志》(Scribner’s Magazine) 订立合同,以5 万美元发表他的非洲纪行。据说《科利尔周刊》(Collier ’s Wee-kly) 曾表示出资10 万美元购买他的非洲故事首发权,为他所拒绝,因为他觉得该刊趣 味太低。 一切准备就绪后,罗斯福一行于1909 年3 月23 日从霍伯肯出发前往非洲。 同行的有他的次子克米特。不少人为他送行,其中有勇猛骑兵团的旧部。他身穿骑 兵上校军服,向人们握手道别。培夫脱总统也派人前来送行,并赠送一些纪念品。 罗斯福在非洲呆了将近一年,主要精力和时间用于收集动物标本,进行自然史考察。 这次与他的首次非洲之行虽同为收集动物标本,却有许多相异之处。那时他年岁尚 小,只能猎取鸟类;这次他已是饱受各种风险磨练的中年人,有财力和人力来收集 大型动物的标本。在一年时间里,他共猎获和制作296 件标本,其中狮子9 件,大 象5 件,犀牛13 件,河马7 件。所有这些标本后来都捐赠给史密森学会,但只有 50 件标本得以展出,他对此十分生气,要求国会拨款以让全部标本得见天日。不 过,猎取大型动物本身,却是一件让罗斯福乐而不疲的事情。他在回国后出版的《 非洲狩猎历险》一书中写道: “我所讲述的……是在那孤寂的大地上漫游的乐趣;是猎取那些荒野中巨大而 可怕的猛兽的乐趣。”罗斯福在非洲似乎并没有如人们预料的那样遇到大的凶险。 由于准备充分安排周全,一切都十分顺利。1910 年3 月,罗斯福一行出白尼罗河, 14 日抵达喀土穆,与在那里等候的罗斯福夫人会合。按原订计划,他出非洲后将 访问英、法、德及挪威诸国。 有关罗斯福的各种议论,在他人还未抵达欧洲以前,即已在各国上层社会流传 开来。人们把他说成一个传奇般的人物,名声比他任总统时还要大。由于传说太多, 人们不禁产生好奇心,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总带着一根大棒;或是腰里挂着两把手枪, 像传说中的西部牛仔那样。看来,他对欧洲的访问将成为一个轰动性的事件。对罗 斯福来说,能在报纸的头版出现,总是一件赏心乐事。 他对国际政治的热心,跟在任时期没有两样。在北非停留时,他对英国控制 埃及表示支持,要求当地人忠诚于英国,说什么英国对苏丹地区的统治“实在是文 明的统治”。他的言论引起埃及民族主义者和反英派的强烈不满。他是个扩张主义 者,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大谈白种民族的“使命”。在伦敦,他获得了“伦敦市自由 人”的称号。5 月31 日伦敦市长为他举行庆祝会,他即席发表演说,再次谈论英 国在埃及的统治,赞美英国人“不仅是你们自己利益的守卫者;你们也是(人类) 文明的利益的守卫者”,支持英国坚守在埃及的势力范围。英国的殖民主义者尽管 不喜欢罗斯福那指东道西的派头,但仍认为这是对其殖民事业的有力支持。 在罗马访问期间,罗斯福与梵蒂冈教廷有过一次戏剧性的交道。在罗斯福到罗 马之前,教廷派人通知说,教皇可以接见他,但条件是他不得与一批力图在梵蒂冈 传教的美国监理会牧师发生接触。罗斯福在宗教上向来持自由主义立场,认为不应 把宗教信仰与政治问题联系在一起。 1908 年曾有人指责塔夫脱同情天主教,罗斯福立即加以严辞抨击。现在,教 廷把宗教问题当成一个政治问题对待,还试图限制他的行动自由,这当然无法接受。 后来教廷又提出新的建议,要罗斯福暗地里允诺不去看望监理会牧师,而毋须作出 公开表态,这样他在梵蒂冈仍会受到欢迎。 罗斯福未理会教廷的建议,到了罗马后也根本不去拜访教皇。他本来预定会见 在罗马的美国监理会牧师,但这批牧师中有人发表激烈言辞抨击教皇,使他很生气, 便取消了这次会见。他后来写道:“我一方面给了梵蒂冈一个必要的教训,另一方 面也让人们明白,我对最有权势的基督教教会(指监理会——引者)也跟对罗马天 主教一样,毫不感到惧怕。”罗斯福每到一国,多周旋于上流社会,与一些国家的 君主有过接触。 他处处表现出美国人的自信与自尊,对君主们的生活冷眼旁观,与他们在一起 则举止不卑不亢。他说:“我完全是个普通公民……我觉得美国的观念中有一个很 好的东西,那就是认为一个普通公民也可以被选举出来……占据有如最有权势的君 主同样重要的职位……然后……又离开这一职位,复又成为一个不拿退休金的普通 公民。”但他毕竟不是一个平常的普通公民,他是美国离任总统,是一个世界名人, 一个“世界头号公民”(The Firsi Ci- tizen of the World)。因此,他在各国 受到的礼遇依然是十分隆重的。各国首脑和王室都很敬重他。英王爱德华七世尽管 对罗斯福接受5 万美元而发表其非洲游记颇有微辞,但仍旧认为他是“一个如此勇 敢的人,……战斗起来像一只老虎”。他在挪威访问时,爱德华七世去世,塔夫脱 请他代表美国出席葬礼。为英王举行的国葬,等于是一次各国首脑和君主的大聚会, 罗斯福躬逢其盛,颇感兴奋。在一次宴会上,他成了君主们注意的中心,他们聚在 他的周围,听他发表各种议论,用一位目击者的话说,“国王们都争先恐后地与他 攀谈”。在其他一些场合,他一出现人们便前呼后拥,其场面之热烈,完全不次于 欢迎国宾。 罗斯福对德国的访问最富有戏剧色彩。罗斯福一直把自己说成是德国皇帝威廉 二世的私人朋友,对德皇说过许多称赞颂扬的话。在卷入第一次摩洛哥危机时,他 虽极力抑制德国的要求,但对德皇表面上仍旧十分恭敬,并说自己是德皇的崇拜者, 这使威廉二世的虚荣心得到很大满足,所以两人的私人关系一直不错。他到达德国 即收到德皇的邀请,去皇宫与德皇共进午餐。次日,德皇身着戎装,正式为罗斯福 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德皇与他的高级将领一道,陪同罗斯福检阅皇家卫队。德皇 告诉罗斯福:“我的朋友罗斯福,我想在我的卫队面前来欢迎你,我要你记住,你 是唯一一个与皇帝一起检阅德国部队的普通公民。”他们一起观看部队操练,长达 5 小时之久。德皇在一旁不停地说这说那,显得十分高兴。德皇还让摄影师拍摄了 一些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照片,并送了几张给罗斯福。在一张照片的背后,德皇写道 :“勇猛骑兵上校在向德国皇帝传授实地战术”;在另一张照片上,德皇写道: “当我们握手时,我们摇撼着整个世界。”这一切表明德皇的确很欣赏罗斯福。罗 斯福也十分珍视与德皇的合影,把它们放在两片玻璃之间,使正面的照片和背面的 字迹可以看得见,并经常拿出来让人观赏。德国外交部担心这些照片流传出去会有 损德皇形象,曾派人索回照片,被罗斯福拒绝。 罗斯福那爱发表自己见解的习惯也带到了国外。访欧期间,他几乎是每到一处 必发表演说。他的演说带有美国人那种粗犷直露、激情澎湃的特点,使那些生性拘 谨、循规蹈矩的欧洲人颇感新奇,故每次演讲总是听众济济。他谈论得最多的是两 个问题,一是道德问题,二是国际和平问题。当时欧洲列强争夺激烈,竞相扩军, 备战之风日盛,战争阴云正在聚集。罗斯福个人虽然好战,但作为政治活动家,他 希望各国通过调解仲裁来解决争端,以避免发生大战。5 月5 日,他在诺贝尔和平 奖颁奖大会上发表演说,就世界和平提出几点建议,主张加强海牙和平法庭的仲裁 作用,列强之间订立限制海军的协议,建立“和平联盟”以维护世界和平。他对国 际格局的总体设想是颇富远见的。他意识到世界和平的维护,有赖于大国的联合, 强调用条约、协议与仲裁来解决争端,这些思想与后来的国际联盟计划和非战公约 有着一定的联系。罗斯福个人所好之“战”,是具体的战斗,他把战斗看成检验一 个人的勇气与品德的手段;他并不主张轻易把一国拖入战争。人们经常议论,如果 1913 年后执政的是罗斯福而不是威尔逊,那么美国参加世界大战的日子就会大大 早于1917 年。其实这不过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推测。 罗斯福还在牛津大学发表过学术演讲,主题是“历史中的生物学分析”。这次 演讲早在1908 年接到牛津大学的邀请时就确定下来,他为此进行了较长时间的准 备。他很重视这次演说,也颇为自信,认为是他所发表的最重要的演说。事后有人 评论说:“尽管我们认为这个演说对科学并无什么十分伟大的贡献,但我们肯定地 认为,演讲者本人则是一个十分伟大的人。”总结罗斯福这次访欧,可以看出他在 心理上的确获得了很大的满足,在国内因告别白宫所带来的缺憾,通过在欧洲所接 受的隆重礼遇而得到某种补偿。出国一年有余,对罗斯福来说是极富收获的。 1910 年6 月,他回到了美国。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