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壮士暮年 罗斯福精力充沛生性好动,时刻渴望紧张而激烈的生活。在他的生活中,似乎 不可一日无挑战,不可一日无对手。但在1912 年大选结束后,他觉得一下子失去 了用武之地,没有了奋斗目标,不由得心境顿改,生出几分迟暮之感。他曾说过: “当一个领袖的时代已明显成为过去时,他所做的一件事,就是让开道路,使场地保 持干干净净,以便让某个继任者上场。”现在他自己显然已经处于这个位置上,尽 管心有不甘,但亦只得面对现实。他还寄希望于1916 年或1920 年东山再起,但 此事须待到1915 年底或1919 年底才会稍有眉目,其间的若干年头如何打发呢? “我能在我的写作中对一小批读者继续谈论某些事情,通过写作来说这些,我 想不会是一件有害的事情,而是一件有益的事情,所以我将继续把它们说出来;但 就政治问题发表演说和为政党政治中的问题而冲锋陷阵,至少在目前来说是有百害 而无一益的。”看来,这一次罗斯福真的要过一段“个人生活”了。 1912 年,他虽未当选美国总统,却做了美国历史协会的主席。在该团体1912 年的年会上,他发表了题为《作为文学的历史学》的主席演说。 他开始撰写《自传》,并继续为《瞭望》杂志写稿。不过,他的生活并非静如 止水,而是经常遇到波澜和潜流。 大选后不久,他即卷入一场有关他的人格和名声的纠纷之中。密歇根伊什珀明 出版的《铁矿报》(Iron Ore)在大选期间(10 月12 日)曾发表文章,指责罗 斯福是个说谎者,是个酒鬼,总是偷偷地酗酒,并说凡与其密切交往的人无不知晓 此事。当时罗斯福把此事看成是一种竞选策略,故未加理会。其实罗斯福确曾用葡 萄酒招待客人,自己也喜欢喝一点。这本非什么大事,但在当时那个禁酒宣传处于 高潮的年代,接触酒精类饮料即被认为是个道德污点。大选后,关于罗斯福好酒贪 杯的流言不仅没有平息,反而越传越广,甚至连他那红润的面容、持久的热情和豪 放的风度,都被说成是酒精刺激所致。这时罗斯福再也不能等闲视之,决定公开澄 清此事。他向《铁矿报》写文章的那名记者提出起诉。 此案在1913 年5 月26 日开庭审理,持续5 天之久。许多与罗斯福有过交往 和接触的人纷纷出庭作证,证明罗斯福除有节制地喝一点外,从不酗酒,而《铁矿 报》方面却连一个证人也没有,故被判诽谤罪而受罚。 罗斯福肃清了有关其名誉的流言,又取得了一次小小的胜利。对他这种争勇好 斗的人来说,能够战胜对手,终归是一种莫大的心理满足。他不禁有几分得意地表 示,他打这场官司,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要报复某人,而是要“对付那些诽谤之 词,使之不再流传”。 这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远远不能满足罗斯福对于新的战斗的渴望。政治 上的奋斗,旧的已成往事,新的还未到来;于是,他选择了南美丛林中一条情况不 明的河流作为征服的对象。1913 年,他接到邀请,赴巴西和阿根廷发表演讲,便 决定顺道作一次丛林探险。这次探险异常凶险和艰苦,非1909 年的非洲之行可比。 此时罗斯福年过半百,已进入身宽体胖,疾病缠身的晚年。他能再次战胜那些未可 预知的艰难险阻吗? 他的身体和毅力能再次经受严峻的考验吗?他能走出南美的丛林而生还美国吗? 这些问题不仅令罗斯福的亲朋好友担忧,而且连他本人也没有把握。但他决心前往, 他说:“我必须去,这是我作为一个男孩的最后一次机会。”1913 年10 月4 日, 罗斯福带着次子克米特离开纽约赴南美。在进行完预定的几次演讲后,即开始在巴 西的丛林中探险。1914 年2 —4 月,罗斯福一行探查了巴西的一条不通航的河流。 这条河从无人进行过探查,因情况不明而被称作“疑河”。河上布满激流险滩,整 个探查危险之至。 其时罗斯福身体欠佳,目力减退,按说已根本不适合从事这类冒险活动了。但 有险而不冒,对罗斯福来说比死亡更难受。他宁冒生命危险而坚持进行这次探险, 结果真的差点命丧他乡。罗斯福的探险队自南向北顺流而下。罗斯福在用力解开两 只小筏子时,被激流冲到河中的一块巨石上,撞伤了腿,伤口感染化脓。4 月4 日, 他又染上丛林热病。他身体虚弱,不能动弹,苦不堪言。探险队损失了不少船只和 食物,罗斯福担心食物不够,坚持把吃的保证供给那些能出力的人,而他自己则可 少吃或不吃。一日,他对全队人员说:“我要你们……继续向前;我们已到了有人 必须停下来的时候了。我感到我完全成了全队的负担。”他要求将他放弃,全队轻 装前进。大家当然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等死,坚持要把他带出丛林。经历千难 万险、九死一生,他们终于完成了这次探险,并于5 月19 日回到了纽约。其时罗 斯福已病得卧床不起,体重减轻了35磅。但他毕竟战胜了对手,又一次证明自己是 个打不倒的硬汉。他回来时再次受到热烈的欢迎。巴西人为纪念这次探险,将“疑 河”易名为“罗斯福河”。 垂垂老去的罗斯福,仍旧是社会上不少人的崇拜偶像和精神领袖。 在1913 年《美利坚杂志》(American Magazine )举办的美国名人评选中, 罗斯福以绝对优势的得票当选为“最伟大的美国人”,同时当选的还有在任总统威 尔逊。1914 年,一批进步主义知识分子创办《新共和》杂志,其初衷乃在于宣传 罗斯福的思想。仍有不少人希望他在1916 年以改革派领袖的身份重新入主白宫。 一个已经退职多年的总统,仍旧保持如此强烈的政治魅力,实在殊为难得。而罗斯 福本人也一直对政治抱有根浓的兴趣,对流行的政治思潮十分敏感,曾在1914 年 12 月的《瞭望》杂志发表文章,评介克罗利和李普曼的政治学新著。他曾获得纽 约州进步党州长候选人的提名,不过由于兴趣不大而未作多少努力。他为平肖竞选 国会参议员而发表演说,以示支持。1914 年7 月他发表声明,谴责纽约州共和党 党魁小威廉·巴恩斯和民主党塔曼尼厅的C ·F ·墨菲,说他们相互勾结,组成腐 败的政治联盟,共同于着可耻的事情。巴恩斯当时已取代托马斯·普拉特而控制纽 约政治,有权有势。他控告罗斯福犯有诽谤罪。但法院审理的结果却对巴恩斯自己 极为不利。次年5 月22 日法院判决认定,罗斯福的批评有据可凭,故不构成诽谤 罪。这等于宣布巴恩斯政治生命的完结。一生都在与党魁们周旋的罗斯福,到了晚 年仍忍不住对党魁政治开火。 1914 年7 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给罗斯福那趋于平静的生活带来了新的 刺激。8 月5 日,威尔逊宣布美国保持中立。次日,罗斯福发表声明,认为战争使 美国面临新的危机。不久他又告诫国人,纸上的条约如无实力支持乃是毫无用处的。 他主张及早进行战争准备。他很关心美国能否顺利经受这次战争危机的考验,保护 自己的荣誉和利益不受损害。一般人根据罗斯福与德皇的特殊关系断定他同情德国, 也有的记者认为他更倾向于支持英国。其实罗斯福所关注的,只不过是美国的利益。 他强调说:“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做好准备,以便在现在或将来变化的局势要 求我们保护自己的利益时,能采取任何行动。”颇值玩味的是,罗斯福对国内和国 际问题采纳不同标准。当他看待国内问题时,尚有人道主义倾向;而遇到国际问题, 则完全是个实力论者。他不反对战争,只要战争是必要的;他也不反对杀人,只要 杀人是必要的;而且,他很早就把战争视为检验一个人、一个民族的勇气和素质的 最佳方式。所以,对于欧战的爆发,罗斯福无一字加以谴责;对于德国入侵比利时、 轰炸安特卫普等事件,他也表示理解。这并不说明罗斯福支持德国的事业,而只不 过显示,罗斯福认为德国的举动符合本国利益高于一切的外交政策指导思想。他的 看法是,“当一个大国在为其生存而战斗时”,“是没有什么抽象的对与错可言的”, “我们可以对这种辩护之词的道德性加以考虑,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几 乎所有的大国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照此行事的”。因此,尽管他同情遭到入 侵的弱国,但却不从道义上谴责侵略者(他后来的态度有所变化)。 就当时美国的舆论倾向而言,对英、法的同情与支持是占主导地位的。德国入 侵比利时一举,已使它在国际社会完全失去信义;英、法的民主政体让美国人有一 种本能的亲近感,而德国则被视为贵族政体的国家,又是进攻的一方,其咄咄逼人 的气势使美国人感到战争的恐怖。这种情绪也或多或少影响到罗斯福。他在1915 年整理和重新发表其战争评论集时,对文稿作了修改,行文中流露出对比利时的同 情,并且对美国为保持和平而不声援比利时的做法加以批评。他也由原来的中立立 场转而主张进行干预,说如果他自己是总统的话,就会在7 月30 日或31 日动员 所有中立国联合行动,按照海牙和平条约的条款来维护比利时的中立。 与此同时,他对威尔逊的不满也日趋强烈。这主要是由于威尔逊上台后,在拉 美推行和解政策,与哥伦比亚政府签约,对美国夺取巴拿马一事表示歉意,并赔偿 2500 万美元。这等于否定了罗斯福当年做法的正义性,当然使他万分恼怒,因为 他一直是以夺取巴拿马而自豪的。但出于美国国家利益的需要,在国际问题上他又 不能公开站在政府的对立面,因此,他于1914 年7 月辞去在《瞭望》杂志担任的 职务,以免除利用刊物批评政府的嫌疑。在内政问题上,他也不赞同威尔逊政府的 政策,认为威尔逊政府“已放弃所有稳健而明智的努力以减轻社会和工业的弊端”。 今天已经看得很清楚,罗斯福的批评大多只是政治上的偏见。实际上,威尔逊在推 动进步主义改革方面做了很大努力,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1914 年的《联邦贸易 委员会法》也曾为罗斯福所嘉许;在对待欧洲战争的态度上,他们两人的分歧也仅 限于方式与程度方面,并无目标与实质上的差别。威尔逊在心目中也是倾向于同情 和支持英、法的,只是因为他的态度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倾向,因此不便轻率发表看 法。罗斯福认为威尔逊过于为舆论所牵制,在他看来,总统是应当引导和制造舆论 的。他自诩地说:“如果我是总统,我相信美国人民是会跟随我的。” 欧战不断升级。未能在陆地战中速战速决的德国,开始在海上实行无限制潜艇 战,对任何驶入规定海域的船只,不问是否属于交战国,未加警告即予以攻击,目 的是从海上封锁和孤立英法。1915 年5 月,满载各国平民的英国客轮“卢西塔尼 亚”号为德国海军击沉,罹难者中有百余名美国人。罗斯福指斥此举为“公海上的 谋杀”,并批评威尔逊的表态过于软弱,主张夺取一切被德国人扣留的船只,公开 反对所有对德贸易,他认为,“我不相信我们坚定地维护自己的权利便意味着战争, 然而,无论如何必须记住,世界上还有比战争更糟的事情”。他所谓“比战争更糟 的事情”,显然是指面对战争而怯于上阵这种情况。但当时美国人的普遍心态是, 既反对德国人的野蛮行径,又害怕美国卷入战争。 威尔逊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他断定美国人还无法接受一场对德战争。事实证明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因而得到了公众的拥护。他有一次访问纽约,所受到的欢迎之 热烈而隆重,是罗斯福以后所绝无仅有的。罗斯福却不以威尔逊的政策为然,他觉 得如对威尔逊的这种政策保持忠诚,就等于是对美国利益的背叛。他主张立即实行 全民军事总动员,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战争。他批评威尔逊政府从一开始就“采取一 条错误的路线”,并说威尔逊是“自布堪南以来最糟的总统”。 在围绕战争与和平而展开的激烈争论之中,迎来了1916 年总统选举。自与塔 夫脱决裂后,罗斯福就考虑在1916 年再度竞选总统。1912年大选失败,他对进步 党的兴趣日渐淡漠,决意回到共和党的行列。在欧故爆发后,国内的改革热情也在 逐渐降温,对战争的关注开始主导人们的注意力。而罗斯福在战争问题上的见解, 代表着与政府相对立的在野党的立场,因而,他成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可能性并 不等于零。为了回到共和党,罗斯福否认自己有谋求提名的打算,只是坚持要以反 对威尔逊和备战作为竞选的主题,而两者之中,备战是占首位的。他甚至宣称,如 共和党主张对德国妥协,他将利用自己的影响来支持威尔逊。 战争问题已经完全占据罗斯福的头脑,工业与社会的改革被置诸脑后,这使不 少年轻的改革派颇感失望。沃尔特·李普曼感叹说,他们“一直属意于一个理论上 的罗斯福,一个潜在的罗斯福,而不是此刻正实际活动着的罗斯福”。他们逐渐意 识到,罗斯福已不是他们过去所想象的那位进步主义领袖了,因此,他们中不少人 投入了威尔逊的阵营。尤其令改革派不满的是,罗斯福居然拒绝接受进步党的提名, 反而要求进步党人支持共和党的候选人休斯。罗斯福这么做当然有自己的理由。他 感到这次进步党的竞选只能是劳而无功,结果又不免有利于威尔逊的当选;与其徒 劳,不如倾全力支持共和党人以争取击败威尔逊。所以,他之支持休斯,并非因为 他对休斯其人有特殊好感,相反,他很有点瞧不起休斯,认为他“不是一个富有吸 引力的人物,而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罗斯福在竞选中仍旧十分努力。他极力促成共和党内各派的联合,以便谋求采 取一致的步调。就是从前的政敌,他也试图达成和解。民主党人在竞选中采取了很 明智的策略。他们在进行实际备战的同时,却大肆渲染威尔逊的和平主义立场,提 出“他使我们避免战争”的口号。与共和党人的战争宣传相比,民主党的旗帜显然 更能迎合选民的胃口,故能据有优势,使威尔逊以较弱多数票再度当选。这次大选 实际上是一次关于战争与和平的民意表决,结果证明和平主义的情绪一时还略占上 风。罗斯福又一次很坦然地接受了失败。看来,他的时代似乎真的结束了,尽管他 自己还有很大的抱负。 1917 年4 月,美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加入协约国阵营对德、奥等国作战。 罗斯福曾经叹息道,“唯一的麻烦就是没有足够的战争来供人们参加”,现在,时 机终于到来,他感到自己渴望战斗的心理又可以得到满足了。终其一生,罗斯福对 军队和成争有着很高的兴趣。当他与人讨论不做总统以后采用什么头衔时,他表示 乐于采用“上校”,并万分感慨地说:“但如果问及我最喜欢什么头衔,我喜欢的 并不是总统也不是上校这样的头衔,而是积极行动的美国陆军里的少将。记住,我 说的是积极行动,我可不喜欢只坐坐转椅。不过,在我的时代似乎不会有什么积极 行动,所以我料想‘上校’这个头衔将伴我一生。这也就很不错了。”他说这番话 是在1911 年。他没有想到,时过6 年,“积极行动”的日子竟奇迹般降临了。他 的目标是争取带兵赴欧作战。 早在欧战爆发之初,罗斯福就考虑组建一支团队开往欧洲战场,重演一次1898 年的壮举。但这次他已不再是年仅40 岁的壮年人,也不是一名无足轻重的海军部 助理部长。他是已入垂暮之年的世界名人,一举一动都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所以, 能否参加,根本不取决于他本人的意愿。他把这次参战看成他一生中最后的机会, 为此他可以不惜代价。 为争取威尔逊的同意,他作出很大的让步,“我准备去看威尔逊先生,并告诉 他,如果他给我任务和权力去组织一支分队,并带领他们去法国作战的话,我将向 他许下诺言,今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在政治上反对他”。依常理而论,出国作战本 是人皆避之的冒险之举,但他却不惜以牺牲政治立场来换取一次这样的机会。1917 年2 月2 日,他写信给陆军部长牛顿·D ·贝克,要求陆军部授权他组建一支队伍。 他的打算是建立一个骑兵旅和一个步兵旅,都由他指挥。当时贝克回信说,还没有 组织这样一支队伍的必要,一旦有必要,他会考虑这个建议的。随着战争的鼓声越 擂越响,罗斯福参战的热望也越来越强烈。他在给洛奇的信中说,如果威尔逊给他 一个分队并让他上战场的话,“我将忠心不二地为他效力”。为了取得威尔逊的批 准,他不再在公开场合评论威尔逊的政策。 但陆军部长强调,所有志愿兵的高级军官均须从正规军中抽调,罗斯福闻言十 分生气,抱怨说:“我是一个退休的美国军队总司令,有资格担任授予我的美国军 队中的任何职务。”陆军部长则十分礼貌地回答道: “对您的建议所表现出的爱国主义精神,我们深表谢意。”4 月2 日,威尔逊 向国会发表演说,认为美国与德国已处于战争状态。罗斯福马上做出反应,公开表 示:“总统4 月2 日的咨文在文字上是不容辩驳的。一旦战争开始,一切细微的考 虑,包括所有党派考虑,都理所当然地立即消失了。对总统为了保持美国的荣誉、 捍卫美国的权利和有力而有效地反击德国政府的野蛮行径而采取的一切行动,所有 善良的美国人都一心一意地表示支持。”他作这番表示,是别有用意的。 他希望用政治上的合作来取得威尔逊的理解,批准他的参战方案。同时,他还 请洛奇在国会参众两院活动,阻止任何不允许他组建志愿兵的法案。他还与美国驻 法大使联系,以便在万一威尔逊不批准他的计划时,请法国政府资助他的美国分队 赴法作战。他还设想,如法国也不接受他的请求,他就去找加拿大政府,因为加拿 大缺少的就是兵源。看来罗斯福参战的决心极大,似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4 月7 日,即美国正式对德宣战后的第二天,罗斯福来到华盛顿,住在女儿艾 丽斯·朗沃思夫人家,并通过在海军部任助理部长的堂弟富兰克林·罗斯福转告陆 军部长,他要与部长面谈一次。当陆军部长贝克来到朗沃思家时,发现房子里到处 都是人,而且人人情绪高昂,显然都很支持罗斯福出面组建一支队伍赴法参战。罗 斯福对贝克显得格外亲热。 他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并承认自己缺乏指挥经验,但已聘请了不少 一流的正规军军官担任参谋。贝克仍以“考虑考虑”相告。9 日,罗斯福亲赴白宫 拜会威尔逊,讨论建军计划。据说会晤很友好很愉快。 罗斯福对威尔逊的战争咨文大加称赞。事后威尔逊对人说,罗斯福是个“了不 起的大小伙子,我跟以前一样为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他所具有的可爱之处十分迷 人。你无法抗拒这个人。我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他的追随者那么喜欢他”。罗斯福也 感觉良好,说“他很愉快地接待了我”。 但这只是事情的表面。会晤后不久,贝克即明确通知罗斯福,他带队赴欧作战 的计划被否决了。罗斯福退而求其次,表示他尽管应做师长,但可以旅长的资格参 战;他愿意组建两个师,但只要求授予准将军衔。他还援引自己在美西战争中的战 功,证明他完全具备指挥作战的能力。但这一切都不能打动威尔逊。这位大权在握 的现职总统对那位节后黄花的退职总统评头论足,说:“罗斯福上校是个杰出人物, 是个爱国公民,…… 但他不是一个军事领导人。他的军旅生涯太过短促。他和许多跟随他的人都太 老了,不能有效地工作。此外,他及其他人都已表明不能忍受军队的纪律。”罗斯 福的希望完全破灭了。 然而,有关罗斯福即将赴欧作战的消息,已在协约国军政界激起很大反响。协 约国都盼望罗斯福能够成行,因为他的经历、声望和人格都将极大地鼓舞协约国的 军心。法国总理克雷孟梭于5 月7 日写信给威尔逊,请求他同意罗斯福的计划。克 雷孟梭在信中写道,罗斯福的名字“集中体现了美国干预战争的美妙之处。……你 是个哲学家,所以你忽视了一点,即伟大的领导人对人民的影响常常超出其个人的 能力……罗斯福的名字在我国拥有传奇般的力量……总统先生,你须明白,我们的 士兵中不止一人曾问他的战友:‘罗斯福在哪里?’”据罗斯福的传记作者普林格 尔分析,威尔逊未批准罗斯福的计划,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罗斯福生性好强, 从来不是个很好的下属,威尔逊担心他如赴欧会使美国远征军司令珀欣将军处于为 难境地,导致不必要的摩擦;二是罗斯福难以找到训练有素的各级指挥员。但罗斯 福不这么认为。他断定威尔逊是出于政治原因而拒绝他的。他的依据是什么,今天 已不得而知。据他本人说,他在白宫与威尔逊会晤时曾谈到,他如去法国作战,便 不打算生还。鲁特事后对罗斯福说:“如果你能使他相信这点,他会让你去的。” 这似乎是在暗示,威尔逊在处理罗斯福赴欧参战一事时,怀有很重的私心。 对于威尔逊的决定,罗斯福自我解嘲地说:“作为美国的良民,我们忠诚地从 命。”但他内心的失望和惆怅却难以言表。他曾怀有那么强烈的渴望,把赴欧作战 看成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搏,但现在却只能隔着大洋聆听那撩人心弦的隆隆炮声,想 象那令他神往的战斗冒险。这次努力的失败再次告诉人们,罗斯福时代确实已然告 终。他既然未从威尔逊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不必恪守什么终生忠心不二 的许诺,转而开始批评起威尔逊的战时政策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