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谢添 我素爱书画艺术,家藏的任伯年、何香凝、徐悲鸿、朱屺瞻、吴作人、唐云、 程十发、关良、沈柔坚、韩美林、吴青霞、刘旦宅、罗步臻、苏局仙等名家之墨宝, 固然十分珍贵,然而影坛挚友谢添书赠我的三幅“倒笔行书”,却使我感到格外亲 切和温馨。其中《静养》一幅,悬于我的起居室中,和我朝夕相晤。每见其字,我 就自然会欣忆起那个快乐而难忘的良辰…… 那是1995 年5 月23 日上午,正在陈凯歌执导的上影巨片《风月》中友情演 出的谢添,在回京前夕,特邀牛犇、王惠玲夫妇,同来舍间看我。谢添,属虎,已 八十有二;牛犇,属狗,亦已花甲开外,他是在筹拍十集电视连续剧《蒋氏姻缘》 的百忙中抽空前来的。我们都是相交四五十年的老朋友了。 故人一朝重聚,其乐也何如!老人喜欢忆旧,大家尽说老话,而且长话短说。 我和谢添自1937 年起,先后合拍了《社会之花》、《圣城记》(谢添饰“神 父”,我饰“大羊”,牛■饰“小牛子”)、《四千金》等影片,还合演了《放下 你的鞭子》、《重庆二十四小时》、《小人物狂想曲》、《金玉满堂》、《日出》、 《屈原》等话剧。谢添演过“我”的爸爸,我演过“他”的“爱人”、“情人”、 “女儿”和“妈妈”,真算得上是表演艺术上的“老搭档”了。谢添生活底子厚, 聪明执著,博艺多才,是一位影剧表演上戏路宽广的“多面手”,他饰演的“张乔 治”(《日出》)、“上官大夫靳尚”(《屈原》)、“康泰”(《重庆二十四小 时》)、“浪荡子”(《金玉满堂》)、“林老板”(《林家铺子》)等各类角色, 千姿百态,无不活灵活现,妙肖传神,雅俗共赏,令人叫绝。记得三十年代拍《社 会之花》时,制片人兼导演的张石川,作风跋扈,拍戏时常要训人,对“名小生” 谢添也“照骂不误”,善良而精灵的谢添,不敢硬顶,就睿智地以“绕个圈儿”的 “迂回战术”,来对付张石川的训斥,“耍”得张石川哭笑不得,真是绝了!如今 回想起来,还让人忍俊不禁。 另一回,在沈浮编导的话剧《金玉满堂》中,谢添饰“浪荡子”,吴茵饰“奶 奶”,我饰“母亲”,我们“三代人”演来十分动情而默契。谢添演的“儿子”, 娇纵懒散,浑身是戏,活脱脱一个典型的“浪荡子”形象。正因为谢添把“儿子” 演得十分真实而投入,所以当我演的“母亲”听到“爱子”被逮捕时,也惊得“哇” 的一声晕倒了,不料左眼戳到一旁的水烟管上,又红又疼,演毕赶忙去医院,还好 伤不重,眼睛没瞎。 大家还回忆到1937 年9 月23 日,我和谢添随着上海影人剧团的艺友沈浮、 陈白尘、孟君谋、吴茵、施超、杨露茜、刘莉影、王献斋、徐莘园、周曼华、龚稼 农等,内迁到南京,正碰上日寇“南京大轰炸”。有一次,一颗炸弹正落在剧团住 房的后园内,幸好是颗“闷弹”,没爆炸,不然,剧团同仁非死必伤,真是“命大”。 谢添忆道:“那时我们正年轻,都有一颗酷爱演艺的火热的心。挚爱了,也就不觉 得累和苦了,甚至连死也不怕了。”善哉斯言也。谢添对艺术之执著,至今不渝。 在拍谢晋执导的《老人与狗》和陈凯歌执导的《风月》时,为了精益求精,往往一 个镜头要拍十几遍、几十遍,甚至一天只拍成一个镜头,谢添即使废寝忘食,亦依 然乐此不疲。 谢添,雅人也,其生活亦多雅趣。诸如京剧、曲艺、漫画、弦乐、体育…… 他都挺在行,尤其是他的“倒笔书法”,别具风采,誉满电影圈内外。1990年, 他曾为祝贺我“从艺六十周年”题赠过一幅《做霜》。此番,为关心我病体之早日 康复,特又“因人制宜”地书写了《难得清洒》和《静养》两幅,并劝我这位“挚 友牢记”。那天,他又同时写了《春风无价》一幅,送给四十八年前合拍《圣城记 》的“小牛子”(即牛裤,当年才十三岁),并附言臼:“小牛子长大了,也有了 很大的成绩。但‘大羊’(白杨)说:‘在我们跟前,他还是小牛于。’所以,你 还得继续努力,更要珍惜你的成绩,也是无价的。”由于当时谢添身边未带印章, 就破天荒头一遭地在落款“谢添”之处又拇了一个手印,这一感人情景,不禁使我 心潮迭起,于是,也在幅问欣然落墨:“咱们的真情也无价”,并特意添盖了三个 名章。之后,谢添笑对牛本夫妇说:“若干年后,这幅墨迹说不定会成为稀世珍品 呢!”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