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老平生我辈师 记得在阳翰笙同志八十大寿时,我曾写下一首祝寿诗,题为《翁寿》: 翰老平生我辈师, 长春意志树繁枝。 栽培影剧花多少, 汗马功勋八秩时。 忆往事,在文化战线上,有多少青年在翰老的关怀帮助下进步成长起来,又有 多少优秀的进步作品在翰老的关怀帮助下产生! 我认识翰老的时候,还未满十六岁,正值抗日战争前夕。那时我初涉人世,还 很幼稚,对于演戏倒是劲头十足,好像初生之犊,不懂得什么是“怕”。 只要能够演好戏,生活上的一切困苦艰辛都不在话下。在这以前,也就是1934 年,我曾在北平参加过我国第一个半职业化的中国旅行剧团。剧团很穷,只能管饭 吃,没有什么工资,遇到卖座好点儿,就发点零用钱。当时的话剧运动正是处在这 种贫困的境况下。1935 年,我离开北平到了南京,参加中国舞台协会的演出,同 样如此艰难。这时,在排练场上,我有幸第一次见到翰老,没认识他以前我曾读过 他以华汉为笔名写的小说,知道他是著名的革命文艺家。当时,他和田汉同志被保 释出狱,但仍然处于当局的监视之中,可是他对青年的进步依然非常关心。他是那 样平易近人,使人乐于和他接近,和他谈心。那正是苦难的中国处于危亡的时刻, 翰老的活唤起演员对国家民族的强烈责任感。翰老谈话,善于启发,善于寓大道理 于循循善诱的诚恳的谈心中。我怎能忘记,当我决定离开南京去上海参加明星影片 公司的拍摄时,他曾多次语重心长地叮嘱我说:“到上海拍电影,一定要有选择, 一定要拍有意义的影片。”临行前,翰老一直送我到火车站。他那句句掷地有声的 教诲,指点我在思想上、演戏上一步步地成长。当我遇到困惑的时候,我脑子里立 刻出现的是翰老。我到上海拍的第一部影片《十字街头》公映后大为轰动,于是明 星公司老板就想把我当摇钱树,立刻拿来一部内容无聊、大卖噱头的电影剧本要我 主演。这时翰老叮嘱的话又出现在我的脑海:“演戏一定要演有意义的戏……”于 是我坚决拒演这些低级趣味的东西。可以说,就从那时候起,无论在什么险恶的环 境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想起翰老…… 我第一次见周恩来同志,正是翰老带我去的,那是抗日战争开始不久的1938 年。从武汉撤退后,周恩来同志、郭沫若同志和翰老以及许多进步文化人陆续到了 重庆。那时翰老带我到曾家岩五十号看望恩来同志。我们走进门时,恩来同志正在 午睡,听说我们来了,顿时从床上急忙起来,非常热情地迎接我们。第一次见恩来 同志,他给我的最深刻的印象是平易近人。联想翰老,他正是汲取了恩来同志那种 特有的待人赤诚相见的精神。 在恩来同志的关怀指引下,翰老在重庆领导着话剧、电影运动。他团结许多进 步的文化人在党的周围艰苦地工作。沈浮写的话剧《重庆二十四小时》里面有一个 人物杨大哥,这是一位忠实执行党的任务,善于团结人,善于做人的思想工作的老 同志,剧中的一群人都亲切地称呼他杨大哥。这个人物的原型就是翰老。怎么不是 呢?那时候在生活中,在工作中,我们都发自内心地叫翰老为“阳大哥”! 1941 年皖南事变后,在那艰难险恶的环境中,周恩来同志提出,由文艺界以 纪念郭沫若五十寿辰和创作生涯二十五周年的名义进行斗争。他责成翰老筹办这一 工作,并且强调要成立一个广泛的统一战线筹备组织,发起人中不仅有许多民主党 派和无党派的著名人士,还有冯玉祥、张治中、邵力子等以及新闻界人士。参加这 次纪念会的各界代表有两千人,真可说极一时之盛,显示了进步文化界团结战斗的 力量,一扫反共高潮在重庆上空制造的沉闷空气。在这次纪念活动中,翰老特地赶 写出话剧《天国春秋》,作为纪念演出。 这个戏以太平天国的历史教训来斥责国民党顽固派同室操戈、破坏团结、破坏 抗战的卑劣行为。我在剧中扮演了女状元傅善祥。《天》剧和翰老一手组织演出的 郭老的《屈原》,还有一系列其他的纪念活动,震撼了山城,团结了民主进步力量, 从文化战线上对顽固派进行了有力的反击。 翰老真是善于团结同志。当时在国统区十分困难的条件下,他不仅从思想上、 工作上关心大家,而且在生活上也关怀备至。大家有什么心事都愿意找他谈。他在 大家心目中极有威望,所以凡事大家都愿意跟着他干。记得抗战胜利后,翰老遵照 周恩来同志的指示,在国民党统治的上海建立党的电影阵地——昆仑影业公司。翰 老领导着电影界一批优秀人才,拍出了不少充满生命力的进步影片,轰动了整个大 上海,成为推动民主运动、迎接解放的一股强大力量。《八千里路云和月》、《一 江春水向东流》的编导史东山、蔡楚生,翰老编剧的《万家灯火》的导演沈浮,《 乌鸦与麻雀》的导演郑君里,以及演员赵丹、陶金、蓝马、舒绣文、吴茵等等,都 视翰老为知己,有的人尊他为自己的革命领路人。 往事虽已久远,可是它却还如此亲切,历历在目。怎能忘记翰老等前辈给予我 们的教益?前辈们在戏剧电影运动中的功绩已经载入史册,将永远闪烁着光芒。今 天,正当全国人民在党的十四大精神鼓舞下迈开大步前进时,又欣逢翰老从事革命 活动七十周年和九十华诞。我在上海遥望北京,满怀喜悦的心情敬祝翰老健康长寿! 1992 年11 月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