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初春采摘香椿,秋季大丰收,要收枣、柿子和石榴,柿子与石榴是我们来后移 来的。这个小院,给我们带来了无比的欢乐。我俩时常跟孙子踢球,却踢不过几岁 的孙子。在我们四十二周年结婚庆典时,双方的亲戚来了二十多人,院子里热闹非 凡。有打乒乓球的,有跳绳的。绳子两端分别站一个人,负责同时向一个方向悠, 可以一人跑过去跳,也可以一队人连环跳,我和王蒙当然不甘人后。 在这所小院里,王蒙曾接待过许多国内外朋友。其中中日友好代表团来过多次, 井上靖先生、团伊久磨先生(两位已仙逝)、佐藤女士和横川健先生也是我们的常 客。他们很喜欢在庭院交流。尤其是夏季,愿意在院子里乘凉,嗑瓜子,吃葡萄干, 喝热茶,聊天。再有就是台湾的琼瑶,居住在美国的台湾诗人郑愁予,英国著名女 作家朵丽丝·莱辛和玛格丽特·德拉伯尔等也来过这个小院子。 这儿还是我们家大花猫的天堂,它们太自由,太随心所欲,房上房下,房前房 后,为所欲为。每逢时令,猫开始叫春。王蒙并不反感,只是我们不喜欢它招来的 对象。常常来一个大黄猫,看起来又脏又老,又粗又凶,但是我们还要热情迎接它 们的第二代。大花猫一胎生了三子,有两个小猫继承了妈妈的聪明和漂亮,另一只 有点呆傻。大花猫做了母亲,往往把它的宝贝搂在怀里晒太阳。大花猫的帮手是王 蒙。 他天天用眼药瓶给小猫喂奶,给它们上眼药,有时去小摊贩那儿为猫买点可口 的羊肝之类的。他自称是“猫奶妈”。 我们的窗外,有一位焊洋铁壶的老者,几年来每天十点左右推一辆破车,车上 挂着大大小小的烟囱、洋铁壶、水吊子、洋铁板———给人家修补铁壶,做个烟筒 之类的。才搬进新家的第二天,我就买了他的一块三十乘四十厘米的铁板,是为了 挡锅炉的灰。日久天长,我自小红门出出进进,他总是与我打招呼。又一次我在他 那里焊一件小用品,他不收钱,说什么也不收。还说街里街坊的,收什么钱?我每 逢出家门或从外面回来,很自然地就望望老人,他长年在外风吹雨打,显得很苍老。 一年的中秋节,我还给他送去月饼。过了几年,老者不见了。连续多年再也没见到 他的身影,不知他是否平安? 这座小院的兴盛期是我们刚刚入住的时候,总是有十几口人。大儿子三口、二 儿子三口住在东厢房,姑娘住西房,有时姥姥来也住在西房。我俩住北房。那时三 角屋给保姆住。这个院真有人气。大人说唱,孩子玩闹,小猫乱蹿乱跳。遇到大家 全出门了,只剩下我母亲一人(那年她已九十多岁了),她会自告奋勇,给我们看 家,还帮助拆收信报,处理杂事。 不多久,二儿子去美国,大儿子有了自己的家,女儿也结婚成家。 那几年小院很萧条,剩下我们两个人,深夜,只能静听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不 过,这时期王蒙的文学创作又进入一个旺盛期。他的《坚硬的稀粥》、《我又梦见 了你》、《四月泥泞》、长篇小说《活动变人形》,《季节》系列的前三部,都是 在这个小院子里一鼓作气完成的。 住进小院五年以后,一个亲戚搬家,把他自己种的几棵树送给了我们。其中一 棵柿子树,头几年招了许多虫子,我们想方设法打药埋药,后来长得很好。还有一 棵杏树,第一年春天,只开了一朵花,却招了大量蚜虫。第二年,干脆只有蚜虫没 有花朵。最后只能割爱把它砍掉。另一棵是石榴,每年开不少的花,结很少的果, 原因是由于大枣树压住了它。王蒙在石榴树上挂了一个风铃,风一吹,风铃发出金 属的清脆声,我们都爱听。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小风铃不好用了,这年王蒙的生 日,他就向女儿“索礼”:“如果你要送我生日礼物,就送一个风铃。” -------- 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