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庭院的地,我们不铺盖洋灰,而是留下很大一块真土做我们的“自留地”。第 一年铺了草,一片草坪带来生气,很美。只是由于管理不善,或说无人管理,草愈 长愈长,第二年春,变成了一片乱草,以失败告终。金社长常开玩笑,说草丛中会 有狐狸出没,当年的蒲松龄就是从这样的草丛中找到写作素材的。第二年,我们移 来两棵小树苗,一棵是柿子,另一颗还是柿子。第三年小树茁壮成长,农田也开始 耕作,种了一些黄瓜、豆角。第四年,除去种植一些蔬菜、大葱和老玉米之外,最 可喜的是农民朋友为我们栽种了草莓———这年是个大丰收,我们享用足了没有污 染的农作物。第五年,这片地结了许多草莓,小柿子树上结了四个柿子,王蒙很珍 惜它,包好带回城里放入冰室。 草莓大家吃个够。第六年,小院更丰富了,我姐姐、姐夫在此院住了一个时期, 为我们精耕细作。支起豆角架,丝瓜架,有日本南瓜种子,培植得很好,结了有足 球那么大的白南瓜,一派大丰收景象。 什么是其乐无穷?住进那座小院才真切地体会到。 风铃高高挂起,再也不必打开音响设备了。自山谷飘来的阵阵小风,顿时化作 一首微妙的,奇异的交响乐。夜空环抱着你,满天的星光灿烂,衬托的天尤其蓝, 尤其大,你可清晰地巡视属于你的星。每逢此时,王蒙总是说一遍牛郎会织女的伤 感故事,直至我俩叹息不止。 观山望明月。我家的位置在山脚下,四面环山。我有意在院子里建一个眺望台, 被王蒙阻挡了,他说我太狂妄。望明月,是我们一大乐趣。在山里观月观星当然很 好,那里确实碧空如洗,星星也比在城里看到的多得多。但也有不便。八月十五, 当然是赏月的最好时机,但是由于我们的农舍位于山脚下,直等到晚间九点多了, 只看得见山洼洼上的青光,找不着月亮。王蒙于是向西面走去,走出20米左右就大 喊看到了刚出山的月亮,兴奋地叫我去与他一起赏月,我却不愿意去,原因是,第 一,他看到月亮的地方紧挨着狗窝与羊舍,气味与环境不是赏月的理想之地。第二, 我们正在兴奋地等待着月亮的出升,他突然用改变自己位置的方法提前看到了月亮, 这不是自行破坏了待月东山下的情趣吗?这里也可以看出我们行事的一点差别吧。 我们很喜欢在户外活动。除去刮风下雨,我们喜欢在庭院用餐。 有时招来苍蝇,这很烦人,我消灭或轰跑苍蝇,不能让它落在食品上,王蒙在 厨房打点。在这儿,还有一大乐趣,喝豆浆。王蒙认定这儿豆浆香,浓,味道地道。 每天早晨六点多,另外一村的农民推着车子卖自家做的豆浆,知道我们喜爱喝他的 豆浆,每逢到我家附近,就开始高声大喊:买豆浆啊!刚开始我们听不出他喊的是 什么?日久天长自然听懂了。王蒙急忙拿起预备好的容器,买上几斤。不仅早点喝, 常常想喝时就喝。 黄昏时,躺在庭院的躺椅上,望着天,有着意想不到的感觉,天空会把你从浑 浊不定的空间带到一个清澈的境界。往往我们会把躺椅相向而放,便于聊天,一些 重大题材的小说也在这儿酝酿。1999年,王蒙最喜欢的是一个人去农村,星期一去, 星期五回来。这年的初冬,他在那里开始了《狂欢的季节》的写作……我们有时候 也和朋友们一起叹息,当年是强迫知识分子下乡,现在是自愿下乡,人生的沧桑着 实有趣。我们也从侧面了解了许多改革开放以后新农村的故事,早晚王蒙会写到这 些宝贵的见闻的。 随着远郊山区旅游业的发展,今日的这个村,发生了很大变化,面貌焕然一新。 道路美化,整洁有序。几乎所有的农户都改建或装修了自己的农舍,铺花砖地,安 落地式大玻璃,屋顶与内墙都做了重装,差不多接近当年的县级招待所标准间了。 王蒙乃阿Q 式地自吹起来,说是随着农村旅游的发展,这座小村落的真正农家房屋, 只剩下我们住的这一所了。 -------- 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