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久,骆玉笙带着录制好的磁带,又不辞辛苦来北京,到我们家,热情地为王 蒙演唱。骆玉笙说:“您这个词填得太好了,不仅好唱,还特别受到我们天津酒厂 的好评,他们可高兴了,为他们出的酒闯了牌子。” 王蒙跟着就开玩笑地说:“那太好了,应该让他们给我送两箱子酒来……”骆 玉笙听得很认真,很严肃。马上说:“我回去就跟他们说,给您送酒来,回去就跟 他们说……”王蒙自知失言,坐也不是,笑也不是,直摆手,说:“开玩笑,开玩 笑。”越说骆玉笙越当真,她说:“我去办,我去办……”谁也听不进谁的话。 我正在场,知道糟了,她以为是真的了。王蒙一个在职的部长,怎么能这样戏 言!太不像话了!我不得不插话,忙说:“他爱开开玩笑,是真的在开玩笑。您千 万可别跟人家说……”送客后,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对他说:“你看你,太不 应该了,开玩笑也不分场合。 这多不好……“王蒙也严肃起来,感到自己的失言,忙为这事给天津的作家冯 骥才打了电话,请求大冯帮忙劝阻骆大姐,让她千万不要去搞酒。 近几年,王蒙不再担任领导工作,他就更解放了,经常是笑话不断,有时也不 无尖酸刻薄。有的朋友说:“想不到当过部长的人还这么幽默!”王蒙哈哈大笑, 飞快地接茬说:“所以还是不适合当部长呀!”他见朋友们笑得更欢了,便进一步 明志:“我是宁可放弃部长,也决不放弃幽默!”朋友们点头称是。 他爱说,至于说的话究竟能否起作用,我有时不免怀疑。如果遇到一位知音, 话一投机,他们说起来,那更是使旁人听起来累得慌。 上海的一位评论家,只要一来北京,必来我家。他们坐在沙发上,从下午三点 开聊,涉及的话题面很广,当然主要是谈文学,翻过来掉过去地说,我为他们沏的 那壶茶水早已喝白了,话音还浓着呢!中间加进一次简单的晚餐,也是聊。他们并 不细品菜肴的好坏,净顾说了。 直至晚上九点十点客人告辞。这时我才为他们长吁一口气。 也遇见过这种事情:一个周末的晚上,全家老少坐在一起,大概连续几天太紧 张,或者王蒙认为才用过的这顿饭缺少蛋白质与维生素,王蒙问:看看明日我们去 个什么地方玩玩,改善一下饮食。大家的情绪于是被鼓动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兴致勃勃、七嘴八舌地策划起来。 有的说:“我提议去香山,观赏红叶,爬鬼见愁。”那个说:“不!咱们去登 长城,那里也有红叶。”“别忘了,还要吃一顿,那两个地方吃的不行。”王蒙发 表意见之后,话题就转向讨论到什么地方吃好。 “去天伦王朝吃自助西餐。”“不同意,那儿的自助餐比美国贵多了。”“去 燕莎啤酒屋,有德国啤酒线设施,又有烤肘子。”女儿反对,说女婿要开车不能喝 啤酒,当即给否定了。讨论到最热烈时,女婿说话了,他说话有权威,他会开车。 他说:“明天咱们去通县玩儿去,吃活鱼。” 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这地方不大去,不俗气。大家把话说够后,踏踏 实实地睡了一个香甜的觉。星期天早晨,个个都比平时起得晚,尤其是女婿,一个 懒觉直睡到十一点。我看这意思,没有什么动静,于是照常在家做了一顿家常便饭。 中午十二点,全体来到餐厅用餐,个个吃得也很香。 最令人费解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感到吃惊,没有一个人表示为什么今天不出去 玩?或提问怎么没有到外边去吃饭?对于我这个家庭主妇来说倒好了,不出去吃, 还节约了。但是头一天晚上花了那么多时间讨论达成的协议,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作 废了。 -------- 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