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只有我最了解内情,关键是有我们这位语言大师,他发动了大家,大家都把话 说了,至于执行不执行那是另一回事,说完了就算达到目的。这是为艺术而艺术呢! 我知道,我的这些说法也未免夸张,如果王蒙看了这一段,他肯定会认为是我 对他的“恶毒攻击”。有什么办法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王蒙,我也变得 爱说笑话来了。生活常常是沉重的,自己不开开心,又怎么能愉快地活下去呢? 公平地说,他爱说,也分说什么,不说什么。他有他的准则。在公务中,他从 来不说假话、不说谎话、不说大话(不包括小说中的夸张)、不说不切实际的话。 他从不说阿谀奉承的话,也决不会说———这是他的习性,是他做人的准则——— 他无论对什么人,从未说过令人难以入耳的肉麻话。 他不会说一些甜言蜜语,包括温柔的脉脉含情的话,这决不是表扬。人有时需 要听一些好听的、顺耳的话,即使事实上或许并非真能全部做到,有几句合乎情理 的话,也让人舒服。尤其在生活里,我默默地下厨房,把热菜热饭端上来,希望大 家吃个和睦,吃个协调,吃个满意。如果得到丈夫一个会心的笑,哪怕是一句“这 个菜真好吃”,或最普通的“就让你一人在这儿忙了”、“你太辛苦了”(这句话 是我常常对小保姆说的),或者……不是有许多话可以说也应该说吗? 起码别再节外生枝。譬如某个菜做咸了或淡了,王蒙的词儿可多呢,边吃还边 埋怨:“这么咸,怎么能入口?是不是把卖盐的给打死了。” 有时我也用这句话,但是说笑话用的。遇到他吃不好,他是动真格的,说时气 呼呼的。如果我是坐享其成,吃现成的,无论菜是咸是淡,我都会说好。这是不是 虚伪呢?我以为不是,这是对人家劳动的一种尊重。 “猫道主义” 他很爱惜小生命,从不杀生,从小活到如今年已花甲,没 故意踩死过一个蚂蚁,没有宰过一只鸡。当我们还在伊犁时,没有那种加工好的半 成品的鸡之类的,那时我们吃的都是土鸡,乃至家中饲养的鸡。 要吃鸡怎么办?他只好摩拳擦掌,大汗淋漓,把杀鸡的架势摆足了,然后把鸡 捆绑起来,提着刀冲着鸡脖子杀将过去,眼看着就成功,就在刀将要接触到鸡脖子 的关键时刻,持刀的手一颤,终于手软,刀从手中滑脱,没有完成“屠鸡大业”。 这不能说他是手无缚鸡之力,他在农村劳动时扛过重一百一十七公斤的麻袋。但他 确实是心无杀鸡之狠。当然这不算什么优点,甚至也可以说是没有出息。我还是肯 定他的善良。他的这点儿胆量,还不如我们的儿子,山儿、石儿十四五岁时,好友 送给我们一只老大的鹅,小哥俩一经研究,一会儿工夫就把它给宰了。不过,今天 我再问他们还敢宰吗?他们也表示下不去手了。 他对待蝴蝶、蜻蜓之类的更是爱护备至。从我们的儿子,到现在的孙子,都喜 欢捉蝴蝶、蜻蜓,捉到后用线将它们拴起来玩,每次让王蒙看到,他都是让孩子把 它们放掉。20世纪90年代的一个夏季,我们在北戴河度假,去了山海关的角山。孙 子小雨,好不容易捉到一只很大的非常漂亮的彩蝶,孩子兴奋极了。爷爷却说: “小雨,蝴蝶虽有翅膀却不能飞,多可怜,它的妈妈多么想念它呀!我们还是把它 放了吧!让它自由地飞翔不好吗?”小雨听了爷爷的这一番话之后,马上举起胳臂 张开小手放了蝴蝶。 他喜欢养猫,不管多忙,心中都装着猫:在数九寒天冷气逼人时,他仍要上街 为猫买食品;半夜三更如听到猫叫,他立即披衣起来查询原因,为猫安排好才回来 睡觉,常常为此失眠;他在外面参加活动回来,一进家门,首先是到猫屋看望猫。 说实在的我都有些忌妒了,不管我这儿有多少话等着对他说,他关注的先是猫。如 果遇到他正在喂猫,碰巧电话找他,他是听不见你叫他接电话的,人家等久了,不 知是何道理,只好挂上了。 -------- 齐鲁晚报